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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撑着懒腰往爷爷院子走。
我拿着用百年老柳腾编制的枯藤,有气无力的从村尾开始,走九步在地上抽三下,用父亲的话说,这是在赶鬼。我发神经的抽着,月白如洗一丝异常都没有,只把自己累个半死。
回到鬼屋,棺材里垫了一层稻草,稻草下面是老鼠和蛇的尸体。我真不想趟下去,可父亲说了,老子不睡下去,那些鬼绝对不肯回去。我站在棺材前始终睡不下去,呆了好一会,二哥回来,说:“老四躺进去呗,其实睡棺材很爽的……”
老二没等我说话,像拎小鸡的把我塞进棺材。
“二哥,别盖盖子啊……”
轰!
棺材盖合上,我也没用手去推,对着被我和老大钉出来的缝隙,喊:“明天赶集,记得帮老子打一壶酒回来。”
“行……我还得去给爷爷守门,必须等到天亮,我会让老汉帮你打的。”
躺在棺材里,听着声音远去,茅草底下软软的,感觉还真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老鼠和蛇为啥没有了异味?
这晚发生了不少事,中邪、放蛇、百鬼夜行、救人、赶鬼……可是我一根鬼毛都没见着,都是父亲和二哥说的,他们不会骗我,但不亲眼瞅瞅鬼长啥子样,我真不信。
如果是别人可能睡不着,我这一觉睡的很香,直到第二天大中午,棺材缝隙飘进来的香味把我给诱惑醒,肚子实在是太饿了。
碰!碰!碰!
我踢着棺材盖,听到小姑奶奶在棺材盖上刨爪子的声音,放声大喊:“老二,把门给我弄开,老子出不去了。”
过了好半天没有反应,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反应。棺材虽然很薄,对虚弱的我真重,刚抬起来一点,又再次砸上。
“啊!”
响彻元宵的尖叫,打破了大中午的宁静,还好鬼屋附近没有住户,不然肯定被这声女人的惊吓声给吓到。不一会,正叔给我拉开棺材,我双手扶着棺材边沿坐起来,看着娇小玲珑的妹芽围着围裙,拿着勺子,蹲在很小的灶台旁,瑟瑟发抖。
她看着我瞳孔放大,吓得花容失色。
“正叔,她谁啊?”我坐在棺材里,拿着酒壶喝了一小口,感觉漂亮的妹芽有些熟悉,又能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这张脸。正叔笑了笑说:“你身子骨还虚,又不肯回县里,总得有个人照顾吧?”
“你是孙四?”妹芽慢吞吞的起身,苍白的鹅蛋小脸爬上了一点绯红,颤颤巍巍的发问。
我疑惑的看着诡笑的正叔,又瞅了瞅妹芽,更迷糊。
“妹芽刚恢复,又不好回戏班。她闲着也无聊,听说你的情况,要过来照顾你,我也就答应了。”
戏子,那个被我脱光了的女花旦?
☆、第33章 寻仇
四月的太阳还不烈,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钉死在鬼屋外的桌上摆满了十二大碗像过年一样丰盛,我、父亲、正叔、老二、小黄司机围在桌前,女花旦在屋里忙活着,怎么叫她都不肯坐桌子吃饭。在她的认知里,桌上没她的位子。
正叔偷偷告诉我,唱戏的老班主教出了一个思想古板的妹芽,她硬要来我这,不然就自杀。老子差点没纠结死,那不是救命吗?
“地里的活计很忙,我先走了。”父亲跟正叔客气几句,一起喝了一杯酒。他离开前指了指靠在墙沿边的坛子酒,让我每天喝三酒壶。父亲离开后,老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外公年纪大了,我得去搭把手。我不在的时候,你小子别乱折腾……”
我刚夹起一根青菜,咬了半口,张口还没说话,正叔起身说:“你姨给你配了三个月的药,我跟你姨得出趟远门,最近就不能过来了。”
小黄司机跟着正叔起身,两人在我发愣的情况下,着急的离开。
我连忙起身追,没追几步被正叔轰了回来。他只说有事,让我放心养身子就成。
“老二,这是啥子情况?怎么都要走?”我感觉不是巧合,唬着脸发问。二哥开始不肯说,在我的逼迫下,不忍心的告诉了我真相。
我可能活不过今年了,父亲这酒,佩姨这药,能让我拖到年底已经是理想中的状态。业有专攻,父亲和老二能见鬼,他们跟鬼打交道有经验,对上一些小病也略懂一二,但我这种情况他们根本没办法。二哥要去山里问哈子外公,看外公有没办法。佩姨和正叔要去拜访一些朋友寻找办法。
体会过死亡的感觉,但等死又是一种感觉,我傻坐在桌边呆了好一会,强笑着说:“甭瞎折腾了,我自个的身子还不知道?保证长命…咳……百岁……咳咳!”
“逞能!”二哥骂了一句,急忙伸手拿过挂在我腰间的酒壶拧开递给我,他说:“咳嗽的太猛的时候,喝一口,能舒服一些。好了,这饭老子也不想吃了,半夜翻山可不太舒服。”
“等会,给我留一碗,多的给老五和幺妹整回去,他们两正长个呢!”我看着一桌子菜,又担心的说:“这事没告诉啊姆吧?”
老二低头收拾着桌上的菜,摇了摇头。我这才放心。
“那个……那个……白娘子你喜欢吃啥啊?”我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喊了一嗓子。妹芽在屋里说,她不挑食。
最后我留下了三碗菜,多的全让老二送过去。我不敢去送,怕阿姆和喜欢哭鼻子的三姐白天看到我的样子。
人总归要生存,小村就像一滩湖水,昨晚的事情是一块大石头丢进了湖里,掀起一道波浪之后,湖面又恢复了往日的情况。最多看不到的湖底多了块大石头,村里人都记住了愧树林老汉。
白娘子叫花生香,是戏班班主捡到的弃婴。那年头女婴被丢弃的事儿屡见不鲜,命大的会被人救下,命薄的……
花生香是个可怜人。
清风拂面,我抱着小姑奶奶站在村里最高的土丘破上,看着下地忙活的村民,听着花生香的诉说,心底不知道是啥子滋味。她讲的很随意,说的好像不是她自己,只是美眸中偶尔透露出的哀伤,我见犹怜。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花生香呆了一会,看着远处白云滚滚,薄唇轻启。“听师父说了,是你救了我。在我的想象中,你应该是这样的。”
“啥子五沟十八湾的?我又咋子了?”唱戏的不愧是唱戏的,比我这土鳖有文化,我感觉她念的两句挺豪气,于是打趣的反问。
“呃!”
她愣了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你很怪,刚给我的感觉像七老八十的老人,年轻人应该有朝气一点。现在又……不好说,说不出来。”
朝气?死气还差不多,等晚上天黑了,黑色月牙染黑了额头,看你还说不说朝气。
“你要呆在这也行,等听完我的事,再做选择吧。”我等她点头,又说:“你胆子大吗?”
“还算可以,毕竟是唱戏的,那能没点胆子?”她也不急。我转身看向乱坟岗,说:“我冲过冥婚,今年可能就要死了。”
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表示她知道。我摸了摸鼻子,准备用这个把她吓走的想法算落空了。
“我没钱,跟我呆一起要么吃老鼠,要么吃鱼。”我摸了摸小姑奶奶的毛发,嘿嘿发笑。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她说小时候没吃的,他和整个戏班子的人都吃过老鼠。
我正在伤脑筋,花生香反倒开口了,她说:“你死了,我跟着你去死。”
她柔和的样儿,表达着坚定的态度,我沉默了。老子一个将死的人,她呆在这里,不是害人家吗?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只能接受屋里多了一个漂亮女花旦。小姑奶奶挺喜欢她的,没事就在她身上闻闻,不过总会带着失望去外面抓蛇灭鼠。
晚上她睡在我的床上,我和小姑奶奶睡在棺材里,我们在黑乎乎的鬼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咯咯……”
外面刮着大风,阴沉沉的笑声随着风儿从漏风的墙壁传进屋里,特别渗人。小姑奶奶从棺材里跳出去,迅速无比的冲出没门的鬼屋。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点燃油灯,花生香从被子里出来,穿上外套也跟着我往面前走。
阴沉沉的笑声更大,鬼屋后面的密林里,三道身影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由远而近,很快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胆子不小,敢灭了我的活尸。”三道行走的身影根本不是人,而是穿着寿衣的尸体,它们停在我面前,阴沉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根本找不出方位。
花生香看着三具尸体,吓地瑟瑟发抖,她说:“这三个人是临县的一家子,我……我……在那边唱戏的时候,就住在他们家。”
“别怕。已经死了的人,没啥子好怕的。”我咳嗽的拿着酒壶喝了一小口,对着三具尸体说:“你这是来报仇的?还是咋子?划出个道,甭弄这些虚的。”
如果是人拿着一把猎枪,我可能害怕,偏偏来的是几个尸体。二哥可说了,桃子婶控制着那个被他们挖了坟的赶尸匠,尸虫控制着尸体其实没有任何攻击性,只能吓人,赶尸匠为了让尸体能伤人都往尸体上灌毒,各种乱七八糟的毒,最后统称尸毒。
刨尸刀都弄不死我,几具新尸体能奈我何?
“咯咯!”
暗中的人阴沉沉的笑着,三具尸体动了,身体机械的往我这边走,花生香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小手儿不停发颤。我回头笑着说:“你不是说胆子不小吗?”
“可……可……”她脸上发白,差点没哭。
“小骗子。以后不相信你了……”我开着玩笑,拍了拍她的手。我低着脑袋,让她跟紧了,绕了个弯走到尸体边,对着其中一个尸体踹了一脚。
这玩意就是个木头疙瘩,走路都难,轻轻一脚就倒在地上蹬起了腿。我又用手轻轻推翻了另外两具尸体,不屑的说:“这种东西都拿出来吓人,太没品了。”
暗中的人见我沾了尸体,阴沉沉的声音一变,换成了中年人的声响。“孙四,河水没淹死你算你命大。”
四十左右穿着老西装的中年人原来趴在鬼屋后面,藏在草丛里面。这人我认识,十里铺的村长,瑞芽的舅舅。
☆、第34章 假死
瑞芽舅舅像看稀世珍宝似的看着花生香,说:“跟我走,他尸毒发作,没有我出手,必死无疑。”
花生香被脚下的尸体早吓的牙齿打架,听到威胁,本能的退后一小步。月光洒在情复杂的秀脸上,特别的白。我在一边冷冷的看着瑞亚舅舅,很想用黑匣子里最后一批针射死这人算了,强忍着没动手。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花生香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的念着这玩意,她握着粉拳,两条细长的腿打着摆子,往瑞芽舅舅那边走。
她没有回头,在寂静的夜里却能听到她弱弱的抽泣声。
“咳咳!”
快速的冲过两步拉着她细弱无骨的胳膊,扯到我身后。真不懂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啥?怕得要死,还走过去。剧烈的运动,弄得我弯腰猛咳,眼泪都咳出来了。
“还是个怜香惜玉的种嘛!不过可惜……”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阵幽冷的怪风搅动他脚下的碎草,从上而下围着他旋转。他脸上的冷厉定格,眼睛惊恐的盯着前方,两手掐着他自己的脖子,在怪风的搅动下在地上打滚。
花生香扯着我腰上绑的枯藤,怕极了,嘴里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