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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东大说:〃譬如说,谈话不让到你办公室,就在这么个地方,中间隔着这个铁栅栏,越看就越觉得不是味,我好像真是罪犯似的。〃东森说:〃三哥你……〃东大打断他的话:〃不是我讲你,东森你也太熊了点,你是当过兵扛过枪的人,应该有点火气,他狗日的马江礼敢把我硬弄进来,你就真没有这个胆子把我硬弄出去?我在那号子里,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东森说:〃三哥,你要忍耐些,我已给你说了,进了看守所这一亩三分地,处处条条都要按这里的规章办,你这是打架的事,若是经济犯什么的,我连见你都不行。〃
东大良久不语,想了一会说:〃那你给我换个好点的地方关。〃东森说:〃马军这个号子就是最好的号子了,这个号子里一般不会有打人骂人的事。〃东大问:〃在你的号子里成不成?〃东森说:〃不成,绝对不成,那样别人更会说闲话了。〃
东大又是良久不语,他看着东森,眼光忽然失控似的固执起来:〃说什么闲话?我是你哥,还能连这点便宜不占?你怕事也不该怕到这个程度。〃东森顿时觉得委屈,他看着东大,想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然而在他的注视里东大失控似的固执不但没有回退,反而急剧地不近情理起来,他说:〃东森,你我是兄弟,自小的时候我是对你最好的,这你心里也有数,怎么现在我受了人的害,你这么不出头?你一定要把我先弄出去,我要先出去,越快越好,今天现在更好,我要先出去。〃东森要插话,东大不让他插:〃要什么花销,你不要在乎,你抽空到我家去,找你三嫂,就说我说的,交给五千块钱去砸,不够再拿,只要把我先弄出去就行,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身上都起痱子了,东森,你来火气吧……〃东森〃梆〃地一掌击在铁栅栏上:〃三哥!〃〃梆〃地又击出了一掌:〃三哥你是怎么啦?〃东大一怔,看着东森,仿佛被震清醒似的,有些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东森看着他,心中一阵迷惑。
正在这时,马军破门而入:〃快,东森,为你哥的事,老黄又和所长吵起来了。〃
东森立刻站起:〃三哥,你随马干事进号子吧。〃说着就走了出去。
雷东森到所长办公室,正见黄伍把桌子拍得山响,吹胡子瞪眼睛,活像一只刺起毛的老公鸡,所长的样子也气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黄伍对着所长大喊,〃你让雷东森把雷东大调出去,就是在说我的监里管得不好,我问你我哪儿管不好?逃跑的,有吗?自杀的,有吗?吃钉子吃铁的,有吗?我黄伍今年五十有九,再过一年六十,我一不想升官,二不想入党,我可不愿意随便让人踩着我。〃
所长问:〃谁踩着你了?你说清楚,谁踩着你了?〃
〃你,〃黄伍说,〃我好好的人犯,你为什么要调出去?〃
所长说。〃我已给你讲清楚了,我不想再讲了,你要想调,你再把他调回来就是了,你不要在这跟我吵!〃
〃我就要把他调回来!这一半天我越想越气,我好好的工作,干嘛让人随便挑刺?〃黄伍越嚷嗓门越高。
雷东森走到两人跟前。
〃怎么回事,老黄?动这么大的气?〃
黄伍根本不看他:〃我在和所长谈话,与你雷东森没有关系。〃
雷东森说:〃老黄,雷东大是我弟兄,又是冤案进来的,我把他调进马军的监里,完全是为了更方便一些,这我也跟你说过了,没有别的意思。〃
黄伍呼地把脸转向雷东森:〃你说的倒中听,没有别的意思,那我问你,在我的监室就不方便吗?是我会虐待他是怎么的?这分明是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老黄,我老黄五十有九,再过一年就六十,在你眼里也根本不算回事,你想怎么踩着我就怎么踩着我,想怎么在所长面前说贬我的话就怎么说……〃
雷东森说:〃老黄,你这是什么话?各人工作干得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你干得好不好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你这样子干什么?〃
〃我什么样子?你说我什么样子?〃
〃不要再吵了!〃所长一声断喝,〃黄伍你要调人,你就调,雷东大是冤案进来,出了问题你得负责。〃
雷东大回到六监以后举止失常。〃耳目〃反映他有时整夜整夜不睡,有时睡着睡着又呼隆一声爬起来,大叫毁了,满嘴的胡说八道。黄伍把他提出来,问他:
〃雷东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有意和我过不去?〃
雷东大说:〃没有呀!我什么也没有。〃
黄伍说:〃那你干嘛神神道道的?〃
雷东大说:〃没呀,我没。〃
〃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了?雷东大我给你讲,为你的事,我和一圈子人都吵恼了,你不要听什么人的戳弄来有意给我找麻烦,我黄伍今年五十有九,再过一年六十,你要和我玩心眼,没你的好果子吃。〃顿一顿又说,〃我给你讲明白,你也用不着玩邪的,你那点子事,本是小菜一碟,你家兄弟正在给你跑头办,用不了几日就会回家开你的车赚钱。现在你回号子,好好的,不要胡闹了,听明白了?〃
雷东大点头称是。可是回去没两天,〃耳目〃又反映了,说雷东大还是先前的模样,跟他说他也不听,还矢口否认。
在〃耳目〃所说的时间里,黄伍来到监控室,果然从电视机屏幕上看见了雷东大在捶胸顿足,大喊冤枉。黄伍随即把雷东大提了出来,大声喝道:〃你这一回闹了没有?〃〃没有。〃黄伍有点恼怒,使劲把雷东大往提审室里一推,呼地关了门。
不一会儿,雷东森走进提审室。
兄弟间仍隔着那道铁栅栏。
〃三哥,怎么回事?这些天你怎么老跟黄干事过不去?〃
〃这些天我的梦不好,东森,我的梦不好。〃
〃你不要胡扯淡了,什么梦好梦不好?你是在生我的气吧?我已经说了,让你回六监,这是因为所里的人事关系有些矛盾不好处才这么办的,反正你在这里也呆不长,忍一下就成了,你四十多岁的人,难道连这点忍耐力和自制力也没有吗?〃
〃我老觉得我出不去了,我要陷在大狱里了。〃
〃这是不可能的,我给你说……〃
〃可能的,怎么不可能?〃东大的那股失控的固执劲又来了。
〃不会的,这事由我给你保证!〃
〃东森,你年轻,天地间的事你还看不透,恐怕不会是你想的那种结果,马江礼当书记十多年,是个不倒翁,县上县下的根子比你粗。〃
〃我不相信根子,我相信正义和法。〃
〃正义和法都是狗屁,你想想,左的时候,我们家出身不好,被人那么揉那么踢,那时候正义和法是什么?这会儿,我打了流氓,反被流氓送到这里来,让自己的兄弟看着蹲班房,那个短腿胖子还动不动就训狗似的训我,这正义和法又是什么呢?〃东大那股失控似的固执进一步顽强,到了不通情理的份,他说,〃东森,捅开天窗说亮话,你这一回要不答应我把我弄出去,我就死也不回号子。〃
〃三哥,记得很久以前,有一回有人要欺负你,他们八个人,你就一个,正在割麦子,你手里拿了镰刀,那八个人手里也拿着镰刀,你的气势把他们吓住了,结果你赢了。事后我问你为什么不怕,你说关键的时候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记得。你是说……〃东大说。
〃你得先回号子,耐心地等着结果。不然,黄干事正拿着铐子站在外边,那样你可就要真怪我了。〃
所里开了一个会,除了值班内哨的,都参加。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会与黄伍和所长的一顿吵有关。黄伍心里更明白,所以他一进来表情就狠呆呆的,两眼向上翻,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样子。所长却显得坦然自若,好像无事似的,他先把近日所里的工作作一小结,然后重点落到监室管理上。
〃最近,局里吴局长查问所里的监管情况,〃他说,〃我给他汇报了,我们现在有些监室潜在着很多问题,有什么问题呢?我现在从十四监开始,一个一个往下谈,十四监是马军同志管的,这个监纪律好,遵守监规,人犯之间么,也……〃
所长正往下说,值内哨的干部急匆匆地推开门,说不好了,出事了。
〃有人犯吞下东西了。〃
〃几监的?〃
〃六监。〃
黄伍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是我的监?〃
确实是六监,而且吞下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雷东大!
〃我们听到下面喊报告,就赶紧开门进去了,〃值班干部说,〃进去就看见他这个样子。〃
雷东大被带到医务室,他脸色苍白,一副支持不住的样子。雷东森摇着他的肩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找死吗?黄伍也铁青了脸站在旁边,汗出得比谁都多,也一个劲地说找死真是找死,只是底气明显不足。雷东大狠狠地看着大家,一句话也不讲,谁问他,他都像没听见一样。
所里的医生观察一番,说:〃看来是得了什么急病,不是吞下东西。但情况非常严重。〃
黄伍很害怕,问雷东森:〃你说有没有事?没有事吧?〃
雷东森说:〃拿不准,现在还拿不准。〃
医生给他量了血压,量完了报告:〃血压很低,76/44min Hg。〃
没有选择,立即送医院。
到医院的透视和穿刺等检查,发现腹内脏器出血,必须立即剖腹探查并止血。立即手术。
医院的手术报告单拿来,雷东森说:〃我签字吧。〃他在手术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雷东森。他读着上面可能出现意外的一二三,心沉沉的。
进手术室的前一刻,雷东大才告诉东森详情,说是六监的下狗打的。下狗刚满二十岁,身强力壮,因抢劫嫌疑被收审,一身精力无处发泄,就打人,除了九饼,谁他都打,今天无缘无故趁东大不注意,一下把他扳倒,一连打了好几十拳,若不是有喊报告,也许就打死了。
〃三哥,我对不起你。〃东森无言,退离开去。
剖腹结果,脾脏有五处破裂,其它内脏有小的损伤四处,没有办法,只有切除脾脏。
〃九处出血,不是别的数,是九,〃术后清醒过来的雷东大喃喃地说,〃九则大数,上九为君,九九归一,一生三,三生九,九生万物,万物劫数难逃。天要灭你,这就是你的命。〃
雷东森和三嫂一起,一直守护在雷东大的床前。东大五岁的儿子也在。看着儿子,东大常会在突然间惊慌起来,说不出是为什么。三嫂和侄儿不在的时候,就由东森陪着他。
东森对他说:〃三哥,你要原谅我,我没能早早把你搞出去,这是没办法的事。〃
东大的眼光看着窗外很远的地方,一句话不说,神情有点悲哀。
〃三哥,你不说,我就说给你听,你躺着不要动,你听。你吃苦了,这些天,我知道你肯定是怨我,也许以为我没有家族观念。不瞒你说,我确实没有,在那些难而又难的日子里,雷姓家族方面没给过我任何帮助和力量,因此我就没欠下家族什么厚恩,可是三哥你除外,你是唯一一个在我满身污烂破衣衫时把我当人看的人,即便你不姓雷,我也会把你视为永远的兄长,这一点是一丝假都没有的。我没能把你早早弄出来,是因为在看守所里面,兄弟情分没有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