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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
天魔解体大法本是魔教最强大,但是最绝望的魔功。一施此法,本身功力激增数倍,事后却会五内皆伤,静脉大乱。不死也会走火入魔,不走火入魔也必功力大打折扣,且一生一世都不能复原。若非陷入绝境,谁也不会轻易动用这等功法。
就是夜叉此刻占尽上风,一见萧伤摆出天魔解体的姿态,也不敢相逼过甚。此刻只能含恨冷眼盯着他,却在不敢有什么威逼攻击的动作,唯恐逼得他走最后一步。
见夜叉有所顾忌,不敢拼个鱼死网破。萧伤这才敢略略分神,去注意狄九那一边。
却见狄三笑意飞扬地说:“你想不到我那一剑刺到闭落后心时,悄悄向旁边移了半寸,看起来是前胸穿后背,实际上根本没有刺着任何一处要害吧.”
口里说着,心中略有讥嘲的暗想,也真该感谢以前修罗教的残酷训练,那时候为了让我们了解人体内部的要害,还曾经活刮过几个犯下死罪的教众给我们看。为了掌握每一剑刺出的微妙分寸变化。更是逼着我们无数次苦练。现在终于见成果了,给修罗教的紧那罗王更利索的一剑啊,即出足了闷气,又吊着口气不让她立刻死掉。
狄一这一句话说得一干人等,不无不惊愕。
夜叉即惊且怒,萧伤即惊复疑。只有狄九,便心中惊疑不解,脸色也是冰冷无波的。只目光森冷的看着狄三,不言亦不动。
狄三犹自笑道:“我更加想不到,碧落中剑后向你扑去,不是要濒死找你拼命,而是被我剑上的力量撞出去的。你只顾着小心她死前的最后一击,当然就注意不到我的飞针了。”
他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居然眨眨眼,扮个鬼脸,得意到几乎忘形。
说起来,狄九的功夫本来就比他强上一筹,这些年得了傅汉卿的指点,更是远远胜过他。狄九又从不信任任何人,对谁都有防备,在正常情况下,狄三想偷袭狄九,本来是没什么成功可能的。可是这一次,借着碧落的身体掩饰,狄九看不到狄三的 动作,狄三地飞针先从碧落身上穿过去,狄九就听不到破空之声,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别说他的注意力全在碧落身上,就算能及时发现了飞针,也来不及躲开了。
狄三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象你刚才对瑶光说的那样,任何人都有可能会去出卖别人,也随时有可能被人出卖,没什么可怨地。所以,被我出卖,想必你一定是没什么怨言的了。对了……”
他故作刚刚想起一事的样子,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的飞针可是放在药水里煮了好几天地。你身怀天魔珠,百毒不侵,所以现在肯定为身体的麻木而感到吃惊不解吧。我怎么会蠢得对你用毒药呢?我用的是世上最烈地麻药。小小的一枚针对你根本谈不上什么杀伤力,不过,麻药的滋味一定很有趣吧?”
论到武功,在场一众高手里,他是最弱地一个,可现在所有顶尖高手,不是頻死。就是受伤,不是中马药,就是冷着脸同人僵持,只有他一个人眉飞色舞,振振有词,竟象他才是唯一一个掌控局面的人一般。
至此,狄九才终于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这三个字,不止是他自己要问,无论是夜叉与冥军,还是萧伤和其他幸存弟子,无不对狄三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不解。
如果他帮狄九就该杀了碧落,如果他帮修罗教,就该在全力进攻狄九。
他一出手。即重伤碧落,又让狄九中了麻药。等于是两面树敌,两名结仇。
就算他的行为实际上是帮助了修罗教,但他借碧落的血肉之躯制造假象,对她一剑穿胸来让狄九消除防备,又硬生生把淬过麻药的飞针从碧落地身体中射出去,才能击中狄九。
固然以为他的武功。这也许是唯一能伤到狄九的方法,但如此残酷的利用方式,要想让行事同样很毒的修罗教不怀恨在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几乎每个人都想这么问。
而狄三只是朗声一笑:“因为你刺了傅教主一剑。”
此言一出,几乎每个人都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他犹自笑得闲适自在:“我这人的良心虽然很少,但毕竟还是有良心地。什么人救过我,帮过我,我都记得,仇我一定会报,恩我也一定不会负。”
狄九终于动容。
即使是刚才飞针入体,全身麻木,也不曾有这样的震动和惊异,他几乎忘记了这一刻身体的僵硬,只是深深凝望狄三:“你,你为他报仇,你可知他自己并不想报仇,你可知,所谓当年对你的恩,于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的生死只要不发生在他面前,他就漠不关心,你地选择无论是福是祸,他也并不在乎……”
“我不是狄一,我不是他的朋友,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在意什么,也不打算知道,更没什么心思去体谅他的心情,我只知道有一个人出卖了他,伤害了他,几乎杀了他。我要替我的恩人报仇,至于恩人想不想报这个仇,我不在乎。”狄三耸耸肩。动作竟出奇的洒脱“我当然也知道,当年他做的一切只是举手之劳,我也知道,我的前途,我的未来,他也并不关心,可这又怎么样。我的自由,我的尊严,我的生活,于他只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至为重大的事。难道只因为他没为我费什么心思,我得到的好处就打了折扣,我就可以不承认这是恩情吗?”
狄三冷笑着望定狄九:“你可以这样自欺欺人,这样否认你自己从他那里得来的一切好处,我却没有你这样厚的脸皮。这些年来,修罗教从各国得到的扶持全是他的功劳,而这功劳与他其实也只是举手之劳,他只不过是请他那个在燕国当宰相的朋友帮了他的忙而已。修罗教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可有哪一个因为他只是举手之劳。就否定他的功绩,就不感激他不尊重他不维护他不帮助他?就算是专出恶人的修罗教,也只有你,才能狠心在他背后刺一剑。”
狄九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不懂。”
“我不懂?”狄三不屑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来找你报仇吗?你错了。从你当日邀我助你之时,我就打定了主意,你以为我是怎么和狄一联系上,又怎么同他通消息的。我告诉他你的行踪,交换条件是他把你和傅教主之间发生的事告诉我。”
狄九眸子微合,忽然间懒得看所有人:“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你说呢?”狄三语气冰冷的问“说穿了,不就是因为他太过强大,你完全看不透,你根本无法掌握吗?所以你不能放开心怀来待他。如果他像苏眉那样弱小。你还会一直对他曾有过的无心之错耿耿于怀,一直心心念念要找机会杀他吗?不过,如果他像苏眉那样弱小。你根本连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又哪里还会有什么真情?你的另一个杀他的理由不就是你觉得他对你好,也可以对任何人好吗?不就是因为你觉得。你不是特别的,唯一的一个吗,我呸……”
狄三切齿道:“佛祖看众生平等,对万物一般慈爱,又有哪个信徒因为觉得我这么虔诚这么恭敬,神仙还不把我当成唯一的反而去记恨他?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不爱他,甚至我也可以接受你在利用完他之后再走开。可是,为什么享尽了他给你的一切好处之后,非要置他于死地。”他摇头冷笑“不要对我说你的那些可笑的借口,从地狱走出来的天王原来有一颗脆弱的心,因为自己不是唯一,不是最特殊的那个,因为别人不肯为了你放弃原则,你就非杀了别人不可。你自己也从不会为任何人做到什么都不顾。凭什么要求别人为你做到。”
狄九那乍闻狄三提到傅汉卿而生起的震动终于渐渐平复,神情恢复漠然,淡淡道:“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我做的一切本来也不是好事。我从没有为对他做的事,找过借口……”
狄三纵声大笑。打断了他的话:“这话别对我说,摸着心口问自己,你有没有为这件事给自己找过借口。你在我面前,在狄一面前,说起那些话。讲的那些道理,的确都似是而非。你给我们帮助你对付修罗教的理由,却没有为你自己遮掩纯为权力之争的真相。你以为这很值得骄傲,你以为大大方方说出来,我是一个大坏蛋,就算是真小人,就算是坦荡了?我告诉你,你这只不过是无耻罢了。”
这一番说辞之后,狄三脸上的黑气愈来愈浓,几不似活人的面目,但他的笑容却始终是从容的。这番话说的尽了,他撗剑当胸,凛然道:“我虽不是好人,却也不至于无耻到你这种地步
。并不是没一个坏人,都像你这样从不曾有一点良心,并不是每一个恶人,都似你这般,全无心肝,并不是每一个自私的人,都能似你这样,眼也不眨的恩将仇报,无血无泪,所以……”长剑倏然前指,他大步向狄九逼去。
其实无论是狄三还是狄九,都不是那种喜欢滔滔不绝,空口说一堆废话的人,在面对种种惊变时,他们用剑肯定比用口多。
刚才那番对答,与其说是狄九有疑问,而狄三要骂个痛快,不如说两个人都在借机争取时间压住药力。
狄九要逼出麻药,狄三要逼出自己中的毒,自是谁也不肯出手,只好你来我往,先说一堆废话拖着。
但狄三很快试出,生死关头,碧落放出来的毒却是最具杀伤力的,他这样全力压制,也没办法逼出剧毒来。他也是个当机立断之人,既然如此,索性放弃,只以一成真力护住心脉,一意找狄九拼个痛快就是。
此番作为,如许惊变,连篇怒斥,真是看得一干人心惊神摇,目眩而志夺。
连萧伤身处困境之中,也忍不住大声喝彩:“好,好男儿,好汉子。好一个恩怨分明,此战我若能活命,小子,你对我教的恩必偿,怨必报。”
狄三只冷眼望定狄九,头也不回地答:“此战我若能活,等着你来索债偿恩。”
眼看他越逼越近,狄九却似仍未摆脱强大麻药的影响,依然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夜叉微微皱眉,身形略略一动,便觉一股强大地杀气自上压下,抬头看一看严阵以待,随时都会激发天魔解体大法一组兰自己的萧伤,夜叉嘴唇微动,让下属冥军合力出手的命令到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眼看着那个与自己同根而出,同姓而存。有着同样容貌,相同过往的人就此持剑逼来,狄九的心静居然出奇的平静。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斥骂过的他。居然没有一丝生气的感觉。隐约中觉得,似乎在向傅汉卿刺出那一剑之后,他就一直在等着一个人来如此痛骂他。却谁知那人不是狄一,竟是狄三,竟是那个与傅汉卿连朋友也称不上的狄三。
从来不知道,他们这群魔鬼之中,也有人可这样知恩重义,从来不摘掉,原来恶人之中。也有人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说起来,修罗教的影卫教育真是太失败了啊。
他莫名其妙的想笑,却又有些暗暗喟叹。
如果在他刺出那一剑之前,有人这样痛斥他,这样轻描淡写,驳尽他一切借口,会不会……
他忽而凝神,忽而微笑,忽而摇了摇头。
不,就算是这样,事情也不会有太大变化,那些背叛和出卖也依然会发生。只是最后那一剑,也许未必一定会刺出……
只是,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