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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一句飘了过来,登时把云兰吓了一跳,云兰忙转头,却见灵歌仍四平八稳地躺着,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主子……”云兰涎着脸皮笑了笑,“奴婢只是有些困了,想打个醒儿,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蔑视您的意思,您可千万别误会。”
灵歌斜斜瞥向她,一直看到云兰无措地垂下头,方才慢慢转回眸,轻勾嘴角,浮起一抹喻义不明的浅笑。
蓦地,院子里传来一阵遮遮掩掩的低笑,似在做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一般。若是在平常,这轻微的笑声可能还没传到屋里,便已被风吹散,可惜今日特别的静,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是以听起来格外的清楚。
云兰脸色微变,忙看了灵歌一眼,见其无异样,方才匆匆走了出去。
“巧兰,你们又做什么呢?屋子里静得慌,小心吵着主子!”一冲进院子,云兰便低声呵斥,然而见了众人手中拿着的书册,又不免红了脸,“你们真是……若让主子瞧见可怎得了?还不快收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还怕我瞅见?”
灵歌的声音忽然在屋门处响起,众人一惊,忙转头,却见她像没骨头似的倚在门边,秀眉微挑,似笑非笑。
“主子……”
云兰眼睁睁地看着她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从巧兰手中拿过那本让人看了脸红心跳的书册,无奈地别开了头。
“这是什么?”朴实无华的蓝皮书,没有书名,瞧外表倒像是前几日她看过的诗集,谁知翻看一开,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房事图便赫然映入眼帘,这是……“春宫图?!”
灵歌倏然瞅向五个缩作一团的宫婢,“你们缩在这里,就是为了看春宫图?”这书她都没途径弄到手,反倒让她们抢了先?
“主子,您先别恼。”巧兰忙站出来,红着脸道,“这书不是奴婢们的,是小顺子的,只是无意中被奴婢瞧见他在偷看,所以抢了来……”
“主子,据奴婢所知,这书也不是小顺子自己想要的,是以前在崇灵殿当值的时候,他与人赌钱赢来的。”为了给小顺子开脱,云兰又补充道。
灵歌一笑,“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宫里有这本书了?”
云兰登知失言,脸色一白,忙垂下头,只道了一句“奴婢有罪”,便再不言语。
灵歌笑了笑,瞅了一眼“春宫图”,这才抬头看向众人,双手环胸道,“看来你们在宫里混了这么久,还是没明白一个道理,万事要以主子为先!你家主子我都已经成了亲了,还没看过这本书,你们一个个未出阁的姑娘,却围在一起研究的热火朝天,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云兰一怔,方才发觉灵歌似乎并未生气,好像更多的只是一种……不满?抬头,看着灵歌眼中闪动的神采,云兰这才更有深悟,主子的书籍涉猎范围之广,恐怕已不是她所能思及的。
众人皆垂首不语,灵歌也不恼,似乎眼前的情形早在意料之中,只收了书,淡道,“今儿这事过了也就过了,不过你们记住,在宫内没规矩也就算了,出了门都给我警醒着些,谁给我丢了人,可就别指望再回来了。”话落,便转身施施然回了屋。
云兰见状,忙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旋身欲追随灵歌回屋,却一转头便瞧见小顺子慌张的身影直奔而来。
“你这是怎么了?”
云兰纳闷。难不成知道了春宫图的事?这么快?
“凤仪宫的人朝这边儿来了!”
小顺子说着话,脚步不停,直奔去了灵歌屋里。云兰惊喘一声,匆忙跟了进去。
“凤仪宫?”
刚拿起书,还未待翻,却又听见这么一出,灵歌心里委实有些不痛快,“看清了是谁吗?”
小顺子点头,“是秀姑和两个宫婢。”
“主子,这都过了五天了才来找您,是不是皇后又想起什么了?”云兰满面焦虑,双手无意识地绞着手帕,都快将手帕绞成了麻绳。
“慌什么?镇定些!”灵歌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你们一慌,人家必然会看出端倪,再说,若是我出了事,来的人可能就不止那么三个宫婢,想必是皇后回过了神,想找我去叙叙旧呢!”
她原想三日之内,皇后便会派人来找她,没想却过了五日。若论这沉得住气,她还是逊人一筹,就像娘曾说的,这世上能坐上皇后之位的,皆非等闲之辈。果然。
云兰深吐了两口气,上前为其梳妆,本欲拆了发髻重新梳整,却被灵歌抬手止了,“用不着那么隆重,我今儿就看这发髻顺眼,你简单修饰一下即可。”
话落,又命小顺子将她那件“最喜欢”的衣裳找出来,云兰一听,立马明白了灵歌的心思,忙弃了她头上雅致的饰物,捡了几个华丽却不贵重的花钗簪了上去。
对于云兰的一点即透,灵歌很是满意,小顺子麻利地找来衣裳,正伺候着装,宫门处已传来人声,灵歌心思一转,忙对云兰眨了眨眼,喝斥了一句,“衣裳洗完了也不知道去取,要是让外人瞧见,还以为你家主子我睡到现在才起身梳妆呢!”
云兰会意,满是歉意道,“主子恕罪,是奴婢忙得忘了时辰,下次一定不会了。”
正说着,已有宫婢引了秀姑等人到了门外,秀姑这次居然格外有礼,竟等宫婢进门通报后方才笑吟吟进屋,福身道,“请元主子安!”
这一番举动,让灵歌诧异,却也让她安了心,“姑姑这是做什么?都是自家人,毋须这么些规矩。云兰,快给姑姑搬个软凳。”
秀姑忙福身,“谢小主,奴婢站着就好。”话落,又道,“皇后娘娘请小主去听风阁赏画,贤嫔主子、祥嫔主子与几个美人小主都在,小主若是收拾妥当了,还是赶紧起身吧。”
灵歌一听,当即一脸窘笑,“真是感激娘娘还惦记着臣妾,可是臣妾才疏学浅,根本不懂画,去了只怕是要闹笑话的!”
秀姑笑了,“其实娘娘也不懂画,让小主去,也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云兰想了想,忙道,“主子,您就去吧!皇后娘娘相邀,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正巧儿还换了衣裳,就出去散散心,太医虽说让您多休息,可总憋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呀。”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我不识大体了。”灵歌歉笑,又看向秀姑,“那劳烦姑姑带路了。”
秀姑一笑,忙侧身让灵歌先行,出了宫门,方才走在灵歌身前右侧半步之遥,便为引路。云兰跟在后面,面色如常,一颗心却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一行人穿廊度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到得一处古木雅阁外。
楼阁高三层,皆由红木筑建,层层飞檐,四望如一。西邻清池,澄碧潋滟,东携苑林,翠筠掩映,纵观起来,既雅致静谧,又不失空灵华美。
走进阁内,四周多是雕花的漏窗及屏风,将空间错落有致地分隔开,窗边一方紫檀琴案,案上无琴,搁有一只玉架香炉,清烟透过镂空的盖子袅袅轻起,恍若如丝柳絮。
“小主,娘娘在三楼。”
走到楼梯处,秀姑停下脚,侧身让过灵歌。云兰识相止步,对灵歌微一颔首,退向一旁的侍从静候之处,容娟等人已站在那里。
灵歌笑了笑,迈步上楼的同时,问道,“姑姑,这里就是听风阁吗?怎地没有名称匾额?”
“回小主,这里原只是花园中的一处景儿而已,没有名字,只因皇后娘娘喜欢在这里,时常来此,大家为了叫着方便,才起了这么个名儿。”
灵歌了然点头,说着话已步上了三楼,这一层没有屏风,明显较一、二层敞亮,一眼便可瞧见正坐在窗边说笑的皇后等人。
皇后似乎偏爱深紫色,上回见她是穿了一身紫色凤袍,这回虽换了白兰花样,却仍是兰花紫缎面的绣袍,威仪略减,高贵端增。相较之下,周围妃嫔那些浅色的衣裳反倒不怎么惹眼,连上次怪异的贤嫔也换了一身浅粉红的素雅宫装,不显山不露水。
见皇后已看了过来,灵歌忙疾走了两步,福身请安,“臣妾请皇后安,见过贤嫔、祥嫔。”
皇后一笑,“这里没外人,别那么些规矩了,快过来本宫这边儿!”待灵歌走近,才又道,“本宫早想找你来与大家一起坐坐,可又听说你最近身子不适,一直未踏出宫门,今儿可是觉得好些了?”
灵歌福身笑道,“谢皇后娘娘记挂,臣妾没什么大碍,只是血虚,总觉得晕眩乏力,静养了几日,已好了许多了。”
“怎么又病了?该不是被那该死的奴才气着了吧?”祥嫔状似无意地接过话茬,一句话,顿时让全场鸦雀无声。
气氛有些诡异,灵歌却只装作没有发觉,仍如常笑道,“一件小事而已,没想到连祥嫔姐姐也知道了。其实,说不生气是假的,可要说是被气病了,那也显得妹妹太不中用了,姐姐您就行行好,给妹妹留个面子吧。”
玉美人掩嘴一笑,“从没见人求情也求得这般直接。”
灵歌闻言,亦不恼,仍笑,“我嘴笨,不会绕弯弯,让玉姐姐看笑话了。”
皇后笑了笑,“本宫倒是喜欢那些直接的人。”话落,又示意秀姑搬来凳子,让灵歌坐了,才又道,“今儿天气好,日头也足,这大太阳天儿若是去御花园赏花,非晒晕了不可,正巧贤嫔弄了一堆压箱宝的画作,都与花儿有关,咱们这回也别出心裁一次,就坐在这听风阁里赏一回花!”
鉴画赏花?灵歌心下一凛,细细一想,又不禁暗笑——
真不愧是后宫之主,既能借此了解她的学识,又能顺道探究她对花的认识,果然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正想着,祥嫔忽然笑道,“皇后娘娘,您这可是难为咱们了。咱们这里边儿,就属贤嫔妹妹才学高,也最懂这些个东西,咱们在人家门前班门弄斧,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了吗?”
“姐姐,您又口没遮拦!”玉美人颦眉推了她一下,“怎能与皇后娘娘说‘咱们’呢?”话落,又转向皇后笑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去理睬祥嫔姐姐,她一向都是说话没脑子。”
皇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本宫之所以把这个赏花会放在了听风阁,而没在凤仪宫,就是想让大家轻松一些,畅所欲言,忘了那些个规矩才好!本宫虽略懂诗画,但与贤嫔一比,那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次不比才学,咱们就是图个热闹,大家随便说,可有一点,说的少了,本宫可是不高兴!”
“得!那我可得把我说破大天的本事拿出来了!”
玉美人一句笑话,登时将全场都逗笑了。
一直但笑不语的贤嫔站起身,扬手招来站在不远处的十几个手捧画卷的宫婢,宫婢走到众人面前行了礼,方才依次走到画架前将画卷小心地挂了上去,一齐展开。
仿佛数十朵色彩缤纷的鲜花一齐盛开一般,逦迤壮观,美不胜收,让人不由一阵心跳。灵歌随众人一起围了上去,耳边只听啧啧赞叹之声,转眸瞟了一眼贤嫔,她的眼眸微垂,看不到情绪,只是微扬的唇角,仍是显露出一丝骄傲之色。
暗自笑了笑,灵歌敛下心神,又装作认真地欣赏起画作。说实话,她虽不喜欢赋诗作画,附庸风雅,但自小从西席那里看过许多名家之作,书籍也品读不少,赏鉴能力还是有的。眼前这些画,画功确属一流,意到形到,栩栩如生,尤其中间那一幅牡丹图,更是刻画入微,精工富丽,花瓣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