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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歌眨了眨眼,这才猛然想起腰间挂着的香囊,那日,与七宝玉露丸一起送来的那只。轻轻摘下香囊,上好的红丝缎滑不留手,缎面上以七彩丝线雕绣的风景鲜明可爱,山清水秀的,很是令人向往,即便她不擅女红,也能看出此绣工之精湛。
若说这世上,一般都是女子送香囊给男子,他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个极尊贵的男子,却送一个女子香囊,当真是奇妙心思!
灵歌轻浅一笑,凑鼻嗅了嗅,却也只能分辨出银丹草、金银花、甘松等几味药材,无奈之余,又不禁暗叹起自己学艺不精,只是叹归叹,心下终究没有多少悔意。
“怪不得师父不收我为徒……”他老人家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正暗暗自嘲,曹嬷嬷小心端了水进门,见灵歌已起身,颇为讶异,“小主这么早就起了?”
灵歌一惊,下意识地将香囊藏到了身后,可一见曹嬷嬷露出疑惑的样子,才发觉自己小心过度,她压根不必如此,谁也不知道这香囊的来历,任凭她胡诌即可,有何可怕?
想着,便也放松了神情,重又将香囊挂回了腰间,浅笑道,“嬷嬷这一进门,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原本我还想偷偷藏起来,吓一吓进门的人呢!”
曹嬷嬷闻言,这才释了疑,颦笑道,“奴婢这还在想,小主怎么一惊一乍的,原来是起了这鬼心思!得亏奴婢先一步进了门,要不可真要被小主吓出个好歹!”
说着话,便走去放下水盆,上前伺候灵歌更衣,不经意间又瞥见了那只香囊,“小主这香囊可是精致,想必是夫人给绣的吧?”从未见灵歌拿过针线,曹嬷嬷已知她不善此道。
灵歌笑了笑,神色不变,“不是,这是我妹妹灵娇在我进宫前送我的,一直也没想起来用,这次回了家,没见着她,所幸才想了起来,也算是睹物思人吧!”
“没想到四小姐也是好手艺,这次错过了,真是可惜了。”
听出曹嬷嬷话中真心的遗憾,灵歌这才放下心,自嘲道,“灵娇自小丧母,一直都是我娘在抚养,相较于我,她可是更像我娘的女儿,在这府里,只有我这个顽劣的三小姐,手艺拙劣,一无是处。”
曹嬷嬷闻言,却没有言语,只安静地替灵歌整理好衣衫,方道,“在奴婢看来,这灵府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人,只怕就是三小姐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灵歌心下一紧,转头看她,她却是一脸平静,似乎方才什么话都未说过一般。
“嬷嬷过奖了。”
灵歌佯作谦逊,却只引来曹嬷嬷无声一笑。
然而这一笑,却似在灵歌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枚石子,即使不大,却仍能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息。
她可是看出些什么了?
一直到用过早膳,府内众人前来送行,灵歌方才拉回心神,与众人话别。然而没说上两句,便与娘亲抱头痛哭,众人赶忙上前劝慰,一番安抚,终是让灵歌止了泪,只有她不哭,娘亲可能才会好受些。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起程吉时已到,灵歌即使再不舍,也不得不步上马车。恭送声中,马车起程,抬手撩开车帘,一眼便寻到仍在人群中翘首相送的娘亲,看着她不住拭泪,灵歌不由又红了眼眶,却仍隐忍着不让眼泪模糊视线。
今日一别,只怕此生再难相见,她只能趁现在,好好记住娘亲的模样,等她七老八十的时候,仍能想起来。
“主子,别太难过了,家中还有孝顺的四小姐,您也给大夫人留了念想,夫人的日子不会难过的。”看着主子悲伤,云兰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有些事,总要看开一些,她相信主子会懂。
灵歌闻言,心下总算是好受了一点,回身拉过云兰的手,以示感激,却仍没言语。马车一路疾驶出了淮城,亲人们的影子再也看不见,灵歌方才放下车帘,转身窝进了云兰怀里。“曹嬷嬷她们呢?”
“主子病好了,她们自然不必再贴身伺候,早都给自己寻了一个马车舒服去了,谁还愿意进来挤?”身边无人,云兰说话也大胆了起来。
灵歌笑了笑,“这样也好,自在!对了,我娘教你的刺绣针法,你可学会了?”
“早都学会了,奴婢在宫中,那可是出了名的一点即通呢!”
“那好!”灵歌坐起身,拉过云兰一起靠在了软垫上,“等回了行宫,你给我绣一只荷包,用最好的玄色丝缎和最好的金丝绣线,那上面我要一幅最具气势的龙腾图,明白吗?”
云兰点了点头,却满是诧异,“龙腾图?主子要送给皇上?”
灵歌斜睨了她一眼,“送给皇上也行,不过要等我八十岁的时候再说!”
“八十岁?!”云兰显然没反应过来,“那皇上不就将近一百一十岁了?怎么可能活那么久?又不是王八……”话音未落,已发现自己大不敬,吓得脸都白了。
灵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只穿着龙袍的王八,越想越想笑,越笑越大声,笑到后来,连云兰也忍不住了,二人抱在一起笑得眼泪横飞,早已将敬与不敬之事抛在了脑后。
马车行了两天一夜,终是在第二日黄昏抵达了行宫。
灵歌下了车,顿时被眼前壮美的景象震撼住了。原本她以为,行宫不过是一处华丽的庄园,谁知尚未及欣赏远处古朴淡雅的宫殿,眼前这一片洲岛错落、碧波荡漾的湖光山色已彻底让她叹服。
现在她才知道,为何一提及去往行宫,宫人们皆会那般兴奋,换成是她,她宁愿一辈子住在这仙境般美丽的地方。
由侍从们引领着上了船,一路平稳地划向湖对岸的宫殿,灵歌贪婪地汲取着眼前的美景,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及岸,早有宫娥太监在岸边守候,众人请过安,方才请灵歌上了藤轿。走过朱漆大门,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灵歌目之所及,皆是临水而建的亭台楼阁,此刻方才恍悟,整座行宫既是建在这一池湖水至上的。
行至内宫大门,众人停下脚步,恭请灵歌下轿,灵歌始知内宫之内是不许乘轿的。徒步走在石砌小路上,四周殿宇皆是青砖灰瓦,原木原色,与天然景观和谐地融为一体,相较于皇宫的描金彩绘,更显淡雅庄重,简朴适度,让人看了只觉心神舒畅。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已临近一处花园,花香袭来,灵歌禁不住寻香远眺,没想却在抬眸的瞬间,瞥见一个陌生的女子自对面的拱桥缓步而来——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雪白的纱衣,蝶纹的绫裙,浅笑莹然,容色极美,虽只在鬓角簪着一朵白芍药,却更显娉婷袅娜,玉质冰肌。
25 太子的气场
好美的姑娘。灵歌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停顿了一下,在四目相接的那一刻。
引路的侍从见了那女子,已急急迎了上去,态度甚是恭敬,“奴才给落月郡主请安!”
落月?灵歌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是真的不认得她。云兰在身后吸了一口气,显然是想了起来。云兰认得她?
思忖间,落月已走到身前,仍是浅笑盈然,“你该是那个刚刚才到的元美人吧?”嗓音清亮,言语直接,倒是个爽朗的性子。
瞧着她那双明净的眼眸和一脸真诚的笑容,灵歌发觉自己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郡主怎么知道是我?郡主见过我?”
落月歪了歪头,莞尔一笑,“从七岁离开皇宫,我已经十年没回来过了,自然是没见过你,我只是刚才听太后说了那么一句,再加上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不难猜的。”话落,突然又问了一句,“你的闺名可是叫灵歌?”
灵歌一愣,继而点头笑道,“我一直不受父亲疼爱,自然也没个亲昵的小字。只是不知,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落月眯眼一笑,“没什么,因为我也一直叫落月,就想寻见一个与自己同命相怜的人,所以见人就问,没想今天还真遇到了!”说着话,笑意更甚。
灵歌有些错愕,继而摇头失笑,只觉眼前这女子虽年长她几岁,心性却比她还像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感觉像是跟你认识了好多年一样,到现在这奇怪的感觉还没消失呢!”落月眨着眼,诧异起来,不过也只片刻功夫,又恢复了笑颜,“这样,以后没外人的时候,你就直接叫我落月,别叫我郡主了,听着真别扭,我也叫你灵歌可好?”
面对热情的落月,灵歌发觉自己连拒绝的力量都没有,只得欣然点头。
落月欣喜一笑,继而又道,“你这可是要去太后处?”穿过花园,即是太后的所,一般人无事是不会往此处来的。
灵歌微笑点头,“到了行宫,自然是要先去太后和皇后处请安,这是宫规,我怎能不去?”
落月耸了耸肩,“请安自然是应该的。不过我刚从太后那里出来,太后此时正与皇上一起用膳呢,这时候去打搅,只怕不妥!”
“皇上也在?”好险!她还尚未整妆呢!
落月点了点头,突然笑得神秘,“我觉得你还是先回自己的寝宫,好好梳洗一番,虽然你粉脂薄施的样子已经很耐看了,不过还是细心打扮一下,才好把皇上的目光都抢过来!”话落,也不待灵歌反应,又拍了拍她的肩,“我这就不耽误你了,太子哥哥还在宫里等我呢,先走一步喽!”
落月离去,灵歌怔怔地看着完全不知内情的她,不知为何,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隐忧。
一路走到寝宫,小顺子等人早已在外恭候多时,见了灵歌,自是喜不自胜。
众人簇拥着灵歌回了屋,问这问那,又是搬吃的,又是搬喝的,只差没将灵歌放在案上供起来。灵歌心里惦记着请安与落月之事,只得先以梳妆为由将众人遣走,待屋子里安静下来,方才拉过云兰,“你可是认识落月郡主?她究竟是何人?”
云兰一笑,边上前替其梳妆边道,“奴婢知道主子一定会问!奴婢当初进宫时,正赶上这位郡主离宫,当时声势颇大,想忘都难呢!这落月郡主原是礼亲王的爱将,定中大将军之女,只是她还未出生,大将军便已战死沙场,礼亲王悲痛之余,将落月收为义女,皇上为表将军之功,封她为郡主,四岁时还招其进宫与太子一起读,三年后,礼亲王调任边疆,便带了她一起去了封地,只是不知,如今为何又来了行宫。”
“礼亲王?可是先帝的那个三皇子?”
“是,礼亲王乃苑太妃所生之子,自幼与皇上关系亲厚,加之苑太妃与太后相处融洽,是以苑太妃死后,礼亲王仍荣宠不衰。”
片刻静默之后,云兰又迟疑道,“主子,皇后如今正为太子的婚事而忙碌,这落月郡主现在来此……是不是……”
“你是说……她有可能会是太子妃?”
不知为何,想起这个可能,灵歌心下竟闪过一丝空落,像是有个东西被人拿走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这感觉又消失不见,快得让人觉得只是错觉。
“这……”云兰为难地咬了下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灵歌从镜中望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其实落月不错,身份高贵,花容月貌,而且她自幼与太子相识,也少了初见时的尴尬,容易相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主子……是在嫉妒吗?”主子的声音还是往日那般平淡呀,为何如今听在耳里,总是有一丝嫉妒的味道呢?是她想多了吗?
“我为何要嫉妒?”灵歌不解地看向云兰,“难道你觉得我对太子……”话说到一半,却突然瞥见了窗台上放着的栀子花篮。
岳沨的影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