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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歌柔柔一笑,“起来说话。”
秋穗谢过,起身笑道,“奴婢这趟来,是奉婉妃娘娘之命,请元主子去一趟钟泽宫,娘娘有话要与元主子说。”
“现在?”
灵歌面上平静,心下却甚是惊讶。不过是才露了一面而已,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
秋穗点头,“娘娘现下正等着您呢。”
云兰闻言,忙上前伺候灵歌穿戴,二人的目光时有交汇,皆是诧异满满,却都识相地一声不吭。
待灵歌收拾停当,秋穗先行一步引路,灵歌带着云兰沉默跟随,走到钟泽宫门口,早有太监在外等候,一见灵歌到来,忙恭谨地让了进去。
婉妃一身素淡衣裳,粉脂薄施,正坐在窗前的雕花圆凳上,低头剪弄着花枝,美人香花相互映衬,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之感。身旁的圆桌上,放着一只青花古瓷瓶,瓶中业已插了几枝修剪好的红花。
灵歌进门,淡扫了一眼,便福身请安,“臣妾请婉妃娘娘安!”
婉妃抬头,端丽的脸上浮起一抹温和的笑,“你来了,快别多礼了。”
秋穗搬了凳子,灵歌看了婉妃一眼,方才小心地坐了,又听婉妃笑道,“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让人只见一眼,就觉得喜欢。前几日去太后那里请安,本宫就看你面生,但瞧着又觉得心里舒坦,若不是那天华莲那丫头病了,本宫可早就把你拉了来,正巧今儿上午得了点空闲,本宫便让秋穗找你来说说话。”
灵歌羞涩一笑,“娘娘谬赞了,能得娘娘惦记,是臣妾的福分。”停了停,又道,“娘娘说华莲公主病了?可是要紧?”
华莲公主是婉妃所生的第二个孩子,亦是皇帝长女,自小温婉聪颖,又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一直极受皇帝喜爱,现年才十二岁,却已是艳名远播。
婉妃微笑摇头,“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现在已经满院子跑了。”
灵歌放心笑了笑,又默然垂下了头。
“果然是个文静的孩子。”婉妃瞅着灵歌,微笑又道,“难怪当初能得太后的喜欢!本宫听说你一直深居养病,如今可是大好了?”
“最近这些日子是强了些,只是时好时坏,臣妾也是无奈。”
暂时不知婉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灵歌只得佯作一脸愁容,给了一个能让自己可进可退的回答。
婉妃怔了一下,又问道,“太医怎么说?”
灵歌摇头,“太医也只说是身子虚,加上水土不服,恐怕要适应一段时间,只是臣妾也没想到,已过了大半年了,却还是不见什么起色。”
轻叹中,秋穗端茶进门,上了茶后,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婉妃抬手轻抚上茶碗,弧度修剪得十分优美的长指甲时不时地轻刮过缠金的瓷面,在灵歌听来,那声音不大,却极为刺耳。
须臾,婉妃笑了,“各人皆有各人所应有的福气,你既已进了宫,就注定会有你命定的路要走,万事难强求,也莫要心急了!”顿了一下,又道,“未时的庆典,你可准备好了?”
灵歌垂首道,“正在准备。”
婉妃点头,“皇上极重视太子之事,你可要好生准备,万不可出了纰漏。待会儿本宫还要去皇后那里帮忙打点一切,就先不留你了,你若身子好些了,就常来本宫处坐坐,也好陪本宫说说话儿。”
灵歌站起福身,“谢娘娘提点,臣妾知道了。”
婉妃笑了笑,招来秋穗送客,灵歌福身告辞,后退至门口,方才转身出了门。走出钟泽宫,云兰忙迎了上来,灵歌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回身谢过秋穗,这才带着云兰不紧不慢地走了。
“主子,婉妃娘娘找您何事?”
转过回廊,钟泽宫已只余一角屋檐,云兰方才低声问了一句。
灵歌摇了摇头,忽然停下脚,回头看了一眼回廊,问道,“云兰,这回廊是通往钟泽宫的必经之路吗?”
云兰点头,“出了钟泽宫,有两条岔路,但最终都要经过这里。”
灵歌四下看了看,看见曲廊旁边一处盛开的金雀花丛时,登时双眼一亮,忙拉了云兰走到了花丛后面,数尺高的花丛,恰好掩住了两人的身影。
“主子,您要做什么?”
云兰被灵歌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灵歌掩嘴轻嘘,细声道,“若是我所料不错,秋穗应该快来了。”
“秋穗?”云兰不解。
灵歌点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钟泽宫的方向,“婉妃不可能无缘无故找我一个品级低微的美人话什么家常,她一定有目的,但是这目的,我一时之间也猜不透……”
正说着,一个橘红色的身影便匆匆走进了回廊,果然是秋穗。
二人不约而同地小心矮下了身子,紧紧地盯着秋穗走过,快速往前朝的方向去了。
“主子,那方向似乎是去太医院的呢!”
“你确定?”
云兰歪头,亦谨慎了起来,“如若不然,便是去找皇上?”
灵歌一声轻笑,缓缓站起了身,“今日是太子还朝大典,皇上必定忙得不可开交,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打搅?”
云兰亦觉有理,“那……就该是找太医了,主子,婉妃娘娘不舒服吗?”
灵歌摇了摇头,目送着秋穗的身影消失在曲廊尽头,嘴角轻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想,婉妃是想知道我到底舒不舒服。”
舒服了,只怕便是顺她者昌,逆她者亡,一旦成为她争斗的工具,日子就将永无安宁。不舒服的话,她不过还是后宫角落里那个寂寂无名的小美人,于谁都无损失。
“难道婉妃娘娘知道您是……”
云兰大惊之下,原想说“装病”,却突然想到灵歌从未说过自己装病,而且回回都病得很“实在”,欲出口的话当即又梗住了。
灵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却没言语,只笑了笑,转身走出花丛,慢悠悠地往玉泉宫的方向晃去。
连贴身婢女都说不出她是装病,一个太医又能说出些什么?
崇灵殿庆典
回到玉泉宫,已是临近午时。
早膳匆忙未食,灵歌走在半路便已饥肠辘辘,是以一进寝宫,便迫不及待地冲到桌前,灌了两口茶,又捏起一块豌豆黄丢进了嘴里。
小顺子冲门外的巧兰使了个眼色,巧兰会意地前去传膳。
“主子,婉妃娘娘何故找您?”
小顺子走到灵歌身边,顺手将书案上放置的一盘苹果也端了过来。
灵歌拿起一颗苹果,想了想,却也不知该怎么说明,只道,“无非是看我面生,想要试探一番而已。”
“娘娘盯上了主子?”
“去之前恐怕是,去了之后嘛……”灵歌笑了笑,大口咬了一下苹果,“就说不好了。”
云兰掀帘进屋,闻言笑道,“主子机灵着呢!”
“你去哪儿了?”
灵歌睨之。一进宫门,她就不见了踪影。
云兰笑了笑,“奴婢猜您一准儿会饿,所以一进门,就直奔了小厨房,本想赶在午膳前给您做几个小菜垫垫肚子,谁知巧兰比我心细,早已备下了,奴婢没有用武之地,只好回来了。”
正说着,巧兰便端了托盘走了进来,笑道,“主子,奴婢手艺粗拙,只做了几个家乡菜,您且尝尝!”
云兰上前帮忙,二人碟碟碗碗摆了一小桌子,数了一数,足有十二道。
“这叫垫肚子?”
灵歌看着满桌子精致的菜肴,丝毫不输御膳房。
云兰掩嘴一笑,瞅了一眼满是赧意的巧兰,玩笑道,“被主子看出来了,巧兰正是借机向您献手艺呢!”
“云兰姐!”
巧兰跺脚嗔怒,羞得连看也不敢看灵歌一眼。
灵歌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丁尝了尝,登时挑了眉,“果真是好味道!巧兰,你这手艺,以后出了宫,一定会嫁个好人家!”
“出宫……”
一听这词,不止巧兰一愣,连云兰也呆住了。
灵歌点头,边吃边睨着二人,“你们跟我不一样,到了年龄自然是要出宫嫁人的,我虽然也舍不得,但也不能耽误了你们一辈子不是?”
“主子……”
云兰眼圈一红,说着话眼泪便要落下来。
灵歌赶忙又道,“先忙着哭,你家主子我份位低,又不受宠,家底自然也不丰厚,到时给不了你们太多的嫁妆,你们可怨我!”
“主子这是说哪里话!”巧兰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道,“主子能惦记着奴婢们,奴婢们已是感激不尽了,若是还想着嫁妆,那可真是枉为人了!”
云兰闻言,也忙附和点头。
灵歌淡淡一笑,“那就好!”话落,又自顾自地埋头吃起了美食,不再理会众人。
小顺子见灵歌吃得急,怕她噎到,忙倒了杯茶放在了她手边,这才与云兰二人一同退到了门边,静候不语。
午膳传来,灵歌早已吃饱,索性全都赏给了宫内众侍从。
透过珠帘偷瞧着众人在门外低声笑闹抢食,灵歌不由会心一笑。以往在家,父亲总是严厉地告诫她与妹妹,要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饭桌上,气氛总是异常沉闷,常常食不知味。而且,一旦来了客人,身为妾室的母亲更是不允许上桌吃饭,而作为未嫁的闺女,她自然也不许抛头露面,但她躲在帘后,看着垂首在大夫人身后默默伺候的母亲,心情更是极差。
那时,她便已有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加之大嫂又常跑来向她哭诉,诉说大哥的冷漠与花心,更是让她看透了这男尊女卑的世道,所以当初选秀的圣旨一下,她便毫不犹豫地接了旨。
既然一定要嫁人,既然一定要与人共侍一夫,那何不嫁一个权势无双的男人?在那无奈的卑微之余,也能够给自己寻一个最大的补偿。
那时,她只是单纯的这样想法。现下,她却觉得自己的决定真真是英明无比。
爹十分清楚自己的女儿没有倾城之貌,也没有过人之能,能入宫已是奇事一桩,是以也只求她能在宫中安稳生存,不为家族蒙羞便罢,荣耀之事自不强求。
而在这玉泉宫里,也不会有人再会强迫她这样或者那样,随心所欲,衣食无忧,而最让她开心的,便是所选的侍从既贴心,也让人放心,还有什么样的日子会比这更好?
“主子,想什么呢?”
云兰端了切好的水果进门,却见灵歌倚在窗边愣神。
灵歌看了看她,轻柔一笑,“我在想,这日子若是永远这么惬意,就好了!”
云兰默然,抿了抿唇,才道,“主子,不是奴婢要故意泼冷水,后宫一直是个是非之地,想要永久太平,只怕是难!”
灵歌长吐了口气,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摩挲着盛水果的盘沿儿,“这我也知道,所以为了维护这安稳的日子,人就不能太老实,也不能太善良。”
“主子……”
云兰嗫嚅了一声,却又闭上了嘴。后宫,从来就是一个胜者为王败者寇的战场,即便不是斗争的主角,即便只是受到波及,但若不迎战,同样也会万劫不复。她在后宫生活了这么久,自是比主子更明白这个道理。
“梳妆吧!”
灵歌轻叹了一声,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距离庆典也不过一个时辰了,早晚都要去,还不如早些去,有个准备。
云兰点头应了,唤来小顺子预备衣裳,方才走去为灵歌梳妆。
一番装扮之后,灵歌对镜一瞧,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焕然一新。
蛾眉淡扫,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