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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歌回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刘总管何出此问?”
刘丛这才一笑,“奴才怎么敢问小主?是皇上见小主没跟上,这才特派奴才回来问问的。”
灵歌笑了笑,“我看皇上怒气正盛,没敢跟上去打扰,没想到会意错了,还劳烦了刘总管亲自跑一趟,我真是过意不去!”
刘丛赶忙摆手,“小主说这话可是生分了,为皇上办事,那是奴才的本份,为小主跑腿,可也是奴才的福分,说什么劳烦!不过,既然小主没事,还是随奴才一起去伴驾吧?这要想抚平万岁的怒气,可还得靠您呐!”
刘丛笑得一脸谄媚,灵歌看着他,心知无法推脱,也只能笑笑,无奈随他去了。
岳沨悄悄出现在清音阁门口,默默地看着她离去。
不远处,岳擎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走到正在说话的贤嫔与皇后跟前,巧妙地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听见有响动,岳沨转过头,透过门框间隔的空隙看向东跨间,却只看见了岳擎堵得严严实实的背影。
心下了然,岳沨笑了笑,然而笑容只维持了一秒钟,却又落了。
他看见了岳擎方才看她的眼神,虽然只那么一眼,他还是看见了,没办法忽视。因为他太熟悉那种眼神了,就与他每次在镜子中看见她的影子时,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他最疼爱、最引以为傲的侄儿,也有了心上人了?
而且,偏偏还是她。
察觉到有人注视,岳擎愣了一下,回过头,四目相接的瞬间,彼此心中便已有了了然。
岳沨突然就笑了,不可抑止,然后就那么笑着走了,脚步有些踉跄。
皇后听见笑声,急忙走出东跨间,却也只看见了岳沨的背影,不由一叹,“太后素来就最疼他,如今看着自己的母亲遭这份儿罪,也该是不好受的。”静默片刻,才又看向岳擎,“母后一会儿就去跟你父皇说,让你陪着你十三皇叔,去慈安寺里为太后祈福三天,反正离得也不远,这样既能让他散心,也能让他安安心。”
岳擎颔首,却没有说话。
皇后看了看他,目光有些凝重,但侧头看了一眼仍在榻边守着的贤嫔,终是只轻叹了一声,没言语。
皇后来到御房时,皇帝正在作画,时而端详着一旁的灵歌,时而提笔在纸上描摹勾勒。灵歌则站在案旁边研磨,对皇帝的目光视而不见,任思绪神游太虚。
屋子里静谧异常,通传太监的一声禀奏,就似是一把利刃,霎时划破了恬静的气氛,皇帝微蹙了眉头,显然有些不悦。
皇后是懂得察言观色之人,见状,忙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皇帝闻言,这才缓下面色,“擎儿要去慈安寺祈福?”
皇后笑着点头,“也算这孩子有孝心,看见太后受病痛折磨,定要去斋戒祈福三天,臣妾想,英亲王心里也不好受,就想让他与擎儿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话落,又若有似无地瞟了灵歌一眼。
灵歌立即会意,想了想,也忙对皇帝笑道,“臣妾倒是认为,这个想法不错,一来可以为太后祈福,二来,南陵水灾死伤百姓无数,朝野上下正议论纷纷,臣妾觉得,皇上趁此机会下个旨意,派太子殿下去为百姓祈福,也是一个安慰民心的大好机会呢!”
皇帝登时双眼一亮,满是惊喜地看着灵歌,眸中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思忖片刻,方才对皇后笑道,“难得擎儿有这份心思,朕心甚慰,待会儿朕就让人拟旨,让擎儿代朕前去慈安寺祈福,一切规格,按天子仪!”
皇后大喜,却又不敢太过表现出来,只能以福身谢恩掩了过去。
灵歌稍稍松了口气,皇帝忽然又道,“对了,朕听说慈安寺有位大师精通医道,尤其擅于医治外伤,可有此事?”
皇后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点头道,“是有此事,皇上说的是慈安寺的住持晦安大师,听说他出家之前,就是一个神医,但姓甚名谁,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向灵歌,“爱妃的手伤愈合太过迟缓,既然太医的法子不灵,那就让晦安大师过来看一看吧,待祈福完毕,朕派专人带他进宫!”
事情忽然转移到自己这里,灵歌一时有些呆愕,转头看了看皇后,她虽仍面带笑容,温和得体,但眸色明显已冷了下来。
灵歌心下一惊,正待转头想办法婉拒,皇帝又看向皇后,道,“对了,让礼儿也一同前去,婉妃已与朕说过好多次了,也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了。”
此言一出,皇后脸色骤变,但一眨眼,又恢复了笑颜,转头对灵歌道,“本宫嫁给皇上二十多年,可还没看皇上对哪个妃子这么上心过呢!”
说完,才笑看向皇帝,“既然皇上想让晦安大师看诊,那就让元美人一同前去祈福好了,反正慈安寺距离行宫也近,不过半日的路程,看完即回,也不过一日,臣妾派几个得力的宫婢贴身伺候着,想来也没什么大问题,这样,皇上也不必再等三天了,不是吗?”
皇帝一听,只不过才想了一下,便忙点头定了下来,“皇后此言有理,那朕就派御前侍卫亲自护送,让她代太后前去烧个香吧!”
灵歌站在一旁,丝毫插不上嘴,只能默然地看着二人,然后静静地垂下眸,思量着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
方才皇帝提及岳礼时,皇后突变的神色,她不是没看见,婉妃已成功将自己的儿子安插在了皇帝心里,这委实比任何事情都可怕,她都能体会到,更何况是皇后?
况且,皇后突然让她随行,想来也绝不会是随随便便这么一说,合该是有目的的。只是,到底目的是什么?如果是夺嫡之战,那么一个皇后,一个婉妃,无论是谁,她都不能得罪,再加上岳擎……
天!这一趟慈安寺之行,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折磨!
当日晚膳时分,圣旨就颁下了,定于后日一早起程。灵歌接了旨,打赏了颁旨的公公,刚坐下准备用晚膳,婉妃的贴身侍婢秋穗就到了。
秋穗能来,是在灵歌意料之内的,但灵歌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给元主子请安,元主子还没用膳吧?”
看着桌上刚布好的膳食,秋穗松了口气,“可算奴婢腿脚快,要不可耽误事儿了,我家主子请元主子一起吃鱼呢,是业州新进贡的活鱼,听说是长年生活在火山湖里的稀罕物,元主子可得尝尝!”
灵歌笑了笑,拔下手上的一枚玉戒指,拉过秋穗的手套了上去,“难为你跑了这么远的路,有好事还想着我,送你个小礼物,也算安了我这颗心。”
“哎哟,元主子,这可使不得……”说着话,就要拔下来。
云兰赶忙上前按住了她,“给你的,你就收着吧!我家主子一向大方,时不时也赏我们几个钗呀戒指什么的,这就是个心意,没什么的!”
秋穗闻言,这才停了手,随即笑着对灵歌福了个身,“那就多谢元主子了,以后元主子若有吩咐,奴婢一定尽力。”
灵歌一笑,“都在后宫生活,不容易,说吩咐可就生分了。”话落,才又看向云兰,“替我梳梳妆,也打扮一番,吃好东西,怎么说也得有个好心情。”
收拾停当,灵歌怕皇帝来了,小顺子不会应答,所以留下云兰看家,带了小顺子去了婉妃所的景云轩。
景云轩与凤苑阁相距不远,但中间隔着一座花园,园中花木不多,以假山怪石为主,远远望去,倒也似一座小山将二者隔开,颇有些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入得轩内,见了礼,入了席,婉妃索性遣退左右,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你是个聪明人,想必秋穗一到,你就该明白些什么了吧?”
灵歌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娘娘既然要说,何不明说?猜来猜去,不也没意思吗?”
婉妃闻言,脸色蓦地变冷,顿了顿,才又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个直爽的性子,或许做大事,还就需要你这样的人!那我直话直说,你该知道太子与岳礼一同去慈安寺祈福这件事吧?”
灵歌笑了笑,“娘娘这话还是绕弯子,想必娘娘早已知道,我也是随行之人,既然一起上路,又怎会不知同伴都有谁呢?”
“那好!”婉妃沉下脸,“既然你要一句痛快话,那我就给你一句痛快话,皇上现在对你可算是宠爱有加,虽不至于言听计从,但估计也差不多了,相信慈安寺若发生什么事,皇上一定会问你,到时,我希望你能看清形势,站在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方,毕竟,与小叔子暧昧不清,可是一件见不得光的大罪。”
灵歌也冷下脸,“娘娘说话要有分寸,什么叫与小叔子暧昧不清?我承认是我年幼不懂事,有些事随意了一些,欠考虑,但这么大的罪过,我可担待不下来,娘娘说话行事,还是要有证据,才能让人信服,不是么?”
婉妃一笑,却也不恼,“果然伶牙俐齿,不过,凭你再如何牙利嘴硬,恐怕也抵不过悠悠众口吧?毕竟人言可畏,我就算口齿再不伶俐,一些无中生有的事还是会说的,到时候谁遭罪,谁心里清楚,不是么?”
灵歌也笑了,“既然有人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呢!娘娘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能力有限,娘娘的要求若是太过分,那就流言是流言,拒绝是拒绝了。”
没想婉妃听后,笑意更甚,“我就喜欢你这性子,虽说恨得人牙痒痒,但也真是爽快,比起那些包藏祸心的主儿,不知强了多少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干杀人之类的蠢事,就凭你这单薄的小身板,我还怕你办砸了呢!我只要你记住一句话,就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骤然狠厉的语气,顿时让灵歌心中一凛,杀人……难道……岳擎会出事?
然而还未待灵歌缓过神,婉妃就又笑了,“相信你心里也有了一点眉目了,实话告诉你,慈安寺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住我的话,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做,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懂的。”
见灵歌只愣愣地看着自己,不再言语,婉妃这才笑了笑,重又恢复了往日温婉的模样,不仅扬声唤来了侍婢倒酒,还亲自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灵歌碗里,“你也知道,我是业州人,自幼就极爱吃这种生活在深湖里的鱼,肉质细嫩不说,还滋阴养颜的功效,你整日里伺候皇上,该多吃些才是。”
灵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碗中的鱼肉,却没动。
婉妃笑了,“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
灵歌冷冷一笑,“俗话说,兔死狗烹,过河拆桥,如今兔还没抓到,河也没过成,怎么能毒死狗又拆了桥呢?我只是怕不小心吃到鱼刺而已,难道娘娘不知道一个词,叫做如鲠在喉么?”
“你——”
看着明显气急的婉妃,灵歌笑着站起身,“多谢娘娘的盛情款待,娘娘慢用,小心鱼刺,我先告辞了!”话落,旋身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