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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取出一两银子来,又道:
“一共多少,算完帐我得立即上路。”
伙计把吃的端向后边客房去,金小山坐下来撕着馒头细嚼慢咽,就等伙计回来算好帐走人呢。
不旋踵间,早见那伙计自后面走回来,口中咕哝道:
“这个老头子,他好像要吃定人了呢,叫我来告诉客官,千万要去看他一下,我看他是在打你的主意呢。”
一两银子尚未用去一半,金小山找回来的四块碎银子往腰里一塞,本想上路呢,但他还是一阵犹豫后又回到后面客房中,只把个伙计看的直摇头。
老头儿可真吃的快,金小山才走进客房,老头已把空碗放下来,两个烧饼有半斤,也早已下了肚子。
伸手抹抹嘴,边又拍着床沿,老头儿笑道:
“小伙子,坐下来说话。”
金小山没有坐下来,望望老头气色,问道:
“我得上路了,老爷子有话要对我说?”
老头这才仔细的把金小山看了个够,轻点着头,道:
“虎臂蜂腰六尺高,木纳忠厚有气魄,算是一块好的材料。”
金小山听不懂,眨着一双狮目不断——
突然,老者脸色一寒,道:
“小伙子,你敢情是救人不到底,中途丢下我老头子不管的拍屁股走人了?”
金小山一怔,道:
“老爷子,你我同是落难人,能帮你的力量,小子全施出来了,眼下我还得赶着上路呢。”
老者怒道:
“你上路我怎办,嗯?”
期期艾艾的,半晌,金小山道: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好心人来帮助老爷子的,”
“呸!”老头子沉声道:
“至少眼下没有人来拉我老头子一把。”边指着房外面,又接道:“他们全不能算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半个人,因为他们虚披了一张人皮,没听人说吗,人心是肉做的,他们的心全是石头做的,所以我老头子说他们只能算是半个人。”
金小山道:
“老爷子,这也难怪,人家也是将本求利呀!”
老者怒指金小山道:
“好小子,你在同情肚皮大的,反倒派我这肚皮瘪的老头子的不是,可恶!”
金小山啼笑皆非,道:
“你老误会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小子这就要走了。”
老者一听更怒,道:
“你走了,我老头子怎么办?”
金小山道:
“听店里伙计所说,老爷子怀了个玩意儿,何不当了应急,须知命要紧哪。”
老者冷哼一声,边自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来。
那布包是个绿色绒布包。
绒布包约一尺长。
老者不立即打开来,却对一旁呆呆出神的金小山道:“小伙子,有句话你大概没听说过吧?”
金小山溱近炕边,道:
“老爷子,你指教。”
老者托着手中绒布包,道:
“秀才饿死不卖书,壮士穷死不卖剑。”
金小山几乎笑出来,道:
“老爷子,你手上是什么,小子看来,他既非是书,也非是剑,不知老爷子何出此言?”
老者冷笑着打开手上绒布包来——
刹那间,灰暗的客房中一片极光出现,一个银光银芒毕露的怪东西就在老者手中闪耀不停。
金小山见老者手中之物,两端精芒闪闪而头如枪头,中间呈扁平椭圆状,一根手环,连着一条细钢链子,绕缠在中空处,望之一如织布梭子,不由得一笑,道:
“老爷子,这是什么玩意儿?”
老者面无表情的道:
“要命的玩意儿。”
金小山一怔,道:
“安能杀人?”
老者却自言自语道:
“梭非梭却似核,穿梭枪林刀剑中。”
沉滞中,老者望着金小山道:
“小伙子,可愿跟我老共子学匀这飞梭绝技?”他不等金小山回答,当即又道:“当一个人的机遇来的时候,那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一旦机遇消失,必将会终生遗憾。”
金小山用一思忖,当即道:→潇湘书院OCR小组扫描、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就算我想跟老爷子学这飞梭绝技,那也得等小子回老家一趟,我总得把我的不幸遭遇禀告回去以后,才能跟老爷子学武呢。”
老者一听,冷然道:
“迂腐无知,复可怜,你去吧,我不再拦你了。”边匆匆的把银梭收起来,歪身又睡下去,双目一闭,不再看金小山一眼。
金小山取出一两银子放在老者身边,道:
“这里我送给你一两银子,不成敬意,我走了。”
不料老者未再开眼,只在金小山人快走出门的时候,却自语的道:
“牛儿不吃谷,不能强按头,无可奈何!”
走了,金小山匆匆的走出这家客店,他腰里幄着个大馒头,手上拎着一把砍柴刀,朝北直往大山里走去。
山高路远,他知道要赶到老家,少说也得走上六七天,而且前五天全是走山路,后几天那得过黄河往北走高原,腰缠不过数两银子,一天啃上两个馒头,应该可以走到地头上了。
春风澹荡而万里无云,金小山走在山道中,难免时而垂泪,想起不久前南迁的时候,自己尚一个担子挑着东西,妻子林小小背着小儿子,一路欢笑着南来,如今却白云苍狗而镜花水月,未来的美梦成空,却又得把这令人心碎的不幸消息带回老家——
一路尽在山道上走,前面正是黑松岭,金小山尚未走到半山腰,突然间一声吼叫,早从树林中冲出五个壮汉,金小山见五人来势汹汹,早拔出砍柴刀来横在胸前。
五个壮汉见金小山摆出一副拼杀模样,其中一人举刀一拍金小山,道:
“往哪去的?”
金小山见这人络腮胡子青蛙嘴,酒糟鼻子大眼珠,手上尖头刀闪闪光亮,露出一副吃人样,遂道:
“小子混不下去了,这是回老家去的,各位高抬贵手让让路如何!”
鬼头刀一收,那人哈哈—笑,道:
“可也是山西洪洞大槐树的?”
金小山道:
“在下正是。”
不出壮汉一听,又哈哈笑道:
“说起来大家是老乡,我劝你别回去了,家里今年也歉收,何不同我们一起闯天下,有酒大家喝,有肉你我撕着吃,总比回去挨饿要好的多。”
金小山一听,这是叫他当强盛,自己可得打定主意——但尚在琢磨如何应付眼前这五个人呢,突又听得另一年轻人道:
“原本我也是回原籍的,可是我回去又出来了,老乡亲,你吃过榆树皮没有?你要是想吃那玩意,那就请走吧,我们不拦你。”
早又听虬髯大汉道:
“只怕现在连榆树皮也被人啃光了呢。”
金小山一听,当真是好一阵犹豫不决——
缓缓的走近金小山身过,那虬髯汉子拍着金小山肩头,笑道:
“我姓古,叫成文,走吧兄弟,我带你去见见我们头儿,只你这身骨架,老头儿见了一定高兴。”
金小山一怔,道:
“你们还有头儿?”
五个人哈哈一笑,虬髯大汉古成文道:
“合着你以为只有我五个人了?多着呢,只等你见了大伙,你就会知道这绝对走路子了呢!”
金小山没有多考虑的余地,早被五个人簇拥往一大片黑松林中走去……
那是一座相当陡峭的山崖下面,五个人尚在林中穿梭着走呢,突听得林中怪鸟尖叫声,虬髯壮汉道:
“就快到了。”
还未走出林子,已望见一大排茅草房子,一端正有烟向外冒,敢情是在做午饭了。
这时候,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大汉,双手叉腰,金刚怒目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口沫四溅的正在对一众人等解说什么,见六人走出林子,早一抬手,道:
“也站过来听听。”
虬髯壮汉古成文对身后的金小山道:
“那就是头儿,且等一等我给你去引见。”
金小山看着这堆人,约摸着也有三十多个,一大半全是年轻汉,且又背着形状不一的钢刀。
“金沙河上游已有不少人去了,咱们这伙人夺村抢镇不足力量,死守这条山道早晚会饿肚子,三五天内大伙往金沙河移去——”
早听得一人高声,道:
“头儿的话对,我们把力量扭起来,合着也在金沙河上淘金去,比在此做这没本生意招人咒骂可强多了。”
此话一出,不少大在点头,不料大石上的大汉指着那人喝道:
“淘金听起来不错,但有几个淘发财的?你小子可别把我的话会错了意,领你们往金沙河上走,为的是去看看那些淘金的人是不是油水足,值得我们去眷顾他们,合着你小子还以为我领你们人手一盆,风刮日晒的站在河水里淘沙金呀,呸!狗屁。”
立刻,三十多人全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激碗声传来,大石上的大汉一摆手高声叫道:
“吃饭啦。”
立刻,所有的人全向茅屋走,虬髯壮汉领着金小山到了大汉前面,施礼笑道:
“头儿,这小子是大槐树下来的,日子没混好又要回老家,我把他领来见头儿。”
这时候大汉边把穿的衣裳扣整齐,边向金小山道:
“你叫什么名字?”
“金小山。”
大汉呵呵一笑,道:
“名字不错,金子像座小山,哈……”
金小山同虬髯壮汉也跟着哈哈起来——
不过金小山只笑了一半,笑意却在他脸上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对面这位头儿的上衣缺了一个扣子,一个同样的铜扣。
暗中咬咬牙,金小山很想拔刀就砍,但他却在对面大汉那种泰山石敢当的厉烈模样中,强压住心中怒火。
大汉施力的搔着腮上短胡子,手指一旁另一汉子道:
“嗯,是块料,朱大刚,就由你好生调教吧。”
虬髯大汉一听,一巴掌拍在金小山肩头上,笑道:
“成了,头儿这是点头答应了,还不快谢头儿收容。”
金小山勉强握拳,道:
“谢谢。”
金小山看来真的落草为寇了。
当然强盗也不是容易当上的,每个人全得有两下子,除了心狠手辣外,手中的家伙还得要有板有眼舞上几招。
金小山当天下午就参加这帮强盗的操练,光景是这些人中还真有几个能人,他们交替着教各人施枪抡刀,只是金小山十分留意的大个子头儿,总是双手叉腰站在大茅屋前面,有时点头,有时却摇头不已!
这天晚上是个满月天,一天银光洒下来,金小山在忍无可忍下,悄悄走进头儿独住的那间草房中。
“有件事想找头儿聊聊。”
坐在木架支起的床沿上,那头儿道:
“什么事?金小山。”
金小山缓步上前,道:
“有件秘密大事,我想向头儿说。”
大汉顺着烛光看着一股木纳的金小山,道:
“秘密大事?说吧!”
金小山手指外面,道:
“崖边清静,我在那儿等头儿。”
说罢也不容大汉再说什么,转身朝着茅草屋西端一处崖边走去,而使得大汉一怔,随即起身找好腰带追上去。
一泓山溪,就在这数丈高的悬崖下面形成了个小潭,然后回流向东,沿着山崖,有一丛藤蔓,山崖上金小山望向如洗的夜空,仿佛看到娇妻在流泪,小儿在啼哭,于是他开始目眶欲裂,咬牙格格,左手掌上握的那枚扣子已在汗水中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