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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容君太过肥硕,王淩的衣服他穿都绷得慌,前一天王淩将他洗干净后,还是管家诚叔拿了两套自己新做还没舍得穿得衣裳过来,姬容君这才有得换,吃早饭时,姬容君穿着诚叔的衬袍衣裤外加土褐色外衫,短衫正好当作长袍,袖口和裤脚挽了又挽,拖拖拉拉跟在王淩身边,姑老太太一看见他,就十分欣喜。
老太太都爱胖胖的小少年,姑老太太拉着姬容君在自己身边,问他伤势如何昨晚睡得好不好。王淩预先告诉过姑母,这孩子倒在路边可能有重大隐情,最好别问,姑老太太就一直没提。
早饭是用小豇豆加大米熬的粥,不算稀也不算稠,姬容君低头看自己的碗边,果然放了一碟糖,但他其实在家中,早上都喝微咸的银糯米加蛋清的云丝粥,不爱喝甜粥,抿了两口淡粥,寡淡不合口味,瞄见桌上有一碟绿褐色的咸菜丝,觉得可能是咸的,夹起一点尝了尝,又夹了一筷放进粥里搅了搅,粥中带了咸味,还有种特别的味道,很好喝。
王淩拿着筷子看看他,心道原来这个孩子爱吃咸的。
姑老太太看见他埋头只喝粥,心疼地说:“你在这里不用客气,我家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你身上有伤,光喝稀的哪能顶饿。”往他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两块油糕,又放进一个水煮蛋。
姬容君低头剥蛋壳,他没怎么剥过,一个鸡蛋被剥得表皮坑坑洼洼,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他碗边的那碟糖,换上一小碟五香酱,姬容君抬起头,看见王淩微笑向他道:“觉得鸡蛋无味,可以蘸些酱吃。”一面说,一面又在他的碟子里放了一个剥好的水煮蛋。
姬容君拿着鸡蛋蘸了点酱,咬了一口,觉得平生吃过的蛋都没这一口好吃,不知道为啥胸口处热了一下。
吃完早饭后,停了半个时辰左右,姬容君喝了药,王淩又给他背后的伤换伤药,先拿湿了温水的热毛巾将伤处轻而细致地擦干净,再上新药,姬容君老实地趴在床上,依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王淩上完药,笑着看他道:“呀,你还脸红啊。”又捏捏他的脸颊,姬容君的脸更红了,王淩大笑几声,放下药瓶端着水盆走了。
姬容君闲着没事,就在此府中转悠,在他看来,王淩家挺奇怪。他知道王淩和淇娴的爹以前是丞相,这个府第挺大,但是除了几间主屋外其他的房门都从外反锁,门窗上满是灰尘。整个府中只有几个下人,王淩算是这家的主人,但他来来去去,忽而向厨房中钻,忽而向账房中钻,还拿着扫帚扫廊下和门前的尘土,拎把大剪刀修剪花木,干的全是下人的活。听说,他家现在挺穷的,难道因为穷,连下人都用不起?
姬容君不由自主地远远尾随着王淩转,看见王淩又转进了一道月门,跟到月门边时,便瞧见王淩正蹲在一块地边,手中握着一个水瓢,身边放着一个水桶,对着几排菜眉头紧皱,满脸犹豫。
姬容君凑上前,王淩长叹一声,也不知是对姬容君说还是自言自语地道:“现在吃,最新鲜水嫩,但是它还能再长大点,长得更大就能多吃,只是味道比现在差点,到底现在吃还是不吃?”
姬容君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迷茫地在他身边站着,片刻后也蹲下来,和他一起皱眉看那块菜地。
王淩最终在挣扎之后摘了一些菜,中午让厨房炒了一盘,吃了一口后姬容君才知道,原来就是自己平常吃的青菜。不知道为何,这青菜吃起来确实有种格外的新鲜脆嫩,王淩问他道:“好吃么?”姬容君点头道:“好吃。”王淩却又叹气,似乎又在犹豫菜地里剩下的那些几时吃的问题。姬容君咽下一口菜道:“等长大,长大了,能多吃。”他想,王淩家这么穷,多吃比好吃更实惠罢。
王淩赞许地颔首:“对,反正最嫩的时候也吃过了,剩下的等长大了多吃。”姬容君在一边用力点头。王淩往姑老太太的碗中夹了一筷菜,姑老太太像是很喜欢地笑了笑,却抬起袖子擦眼睛。
姬容君扒着饭,只见姑老太太擦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开口道:“你……你啊,天下~天下哪有丞相的儿子过得跟你似的……爹早死,娘是个没良心的,丢下你们就找你爹去了~~我~我这个老太太没本事~~愧对王家的祖宗~~要是哪天,你能不用愁~~和这孩子似的,圆胖圆胖的,就好了……”
姬容君不明白王淩的姑母为啥好端端地就哭了,但是爹曾经说过,女人很难搞清楚,大哥也曾说过,变成老女人的女人更难搞清楚。所以姬容君就不想去搞清楚了。他继续扒饭。
王淩笑嘻嘻地道:“姑母,咱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么,说不定正是我将来会发达,现在才苦些,等到过两年侄儿有了个好官位,你想看我多圆都行,就是那时候如果胡子满脸,腆着满是油脂的肚子,姑母可能又不喜欢了。”
姑老太太总算是露了点笑容,用手帕擦干眼泪,王淩趁机拐了个话风,姑老太太这顿饭中再没有反常过。
午饭之后半个时辰,姬容君再喝了遍药,王淩的两个妹妹一到喝药就皱眉撒赖,要经过千辛万苦左哄右哄才啃下肚,看到姬容君灌药灌得极其顺溜,王淩就忍不住高兴。姬容君圆滚滚的,长得可爱,又老实听话,不耍脾气不挑嘴,给什么吃什么。王淩很喜欢,在心中道,要是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比妹妹强。
晚上,姬容君吃了饭去洗澡,王淩走到澡桶边,卷袖子要替他擦澡,姬容君将全身埋在水中,脸又涨得通红。
王淩笑道:”你这孩子真容易害臊,你后背有伤,自己不好擦,我家的下人拿捏不住轻重。“坐到桶边,拿起澡巾,”我也没怎么替人擦过澡,轻了或重了,你都告诉我一声。”
姬容君涨红着脸对着王淩露出后背,感觉到澡巾轻而缓地触到后背上,王淩替他换药时也是这种力度,小心翼翼,恰到好处,姬容君觉得胸口忽然怦怦地快跳了几下,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替他擦完后背,王淩拿了套衣服放在一边,道:“这套我让人把袖口衣摆和裤脚都往上暂时缝住了,你换上吧,今天你穿着这套衣裳绊手绊脚的,该难受了一天。”
穿好衣裳出门,王淩在门外站着,又皱眉打量了一下他,道:“嗯,袖子那里还是有点长了,再缝上去些就好。”
姬容君声音有些不自然地低声道:“要,要不然,我马上也替你擦背吧。”
王淩愣了愣:“啊?”
姬容君闷声道:“你替我擦了,所以,我也应该替你擦。”
王淩忍不住又笑出声,道:“不用客气,一则你是客人,二则你有伤,我帮你理所应当,我一向自己洗,等他日有机会,才请你帮忙吧。”伸手揉揉他头顶。
姬容君闷闷地低下头。
临睡前,替姬容君上了伤药,等姬容君睡下,王淩找了根针,拎起姬容君的衣服,预备将他的袖子再往上缝缝。
姬容君从没见过男子拿针,看见王淩的举动,姬容君在被子里眼都直了,王淩在油灯下穿针,姬容君结结巴巴问:“你……你……”
王淩望向他:“嗯?”
姬容君道:“我,我爹曾说过,大丈夫有大丈夫所为之事,你……”倘若王淩是爹的儿子,爹看见他现在的举止,肯定会跳到屋顶上去,然后祭出一根狼牙棒揍他。
王淩慢吞吞地道:“我的爹却跟我说过,凡是坦坦荡荡事,大丈夫无不可为,因为有衣服要缝,偶尔拿个针,也没什么。拿过针,为什么就不能是大丈夫?可能对大丈夫应做之事,各人的领悟不同,难道你爹有别的道理?”
姬将军当时只是个大将军,王淩的爹却曾做过丞相,丞相比将军的官大,姬容君想,说不定王淩的爹比自己的爹有见识,他向被子中缩缩,呐呐地不再说什么。
王淩将袖口向上缝了些,将那件衣裳叠好放下,预备睡觉。姬容君看着他灯下的身影,忽然极郑重地开口道:“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
王淩再次被他的话搞得一愣,姬容君认真地接着道:“你,你救了我,又替我治伤,对我很好。你对我有恩,我,我将来有机会一定会重重地报答你。”
王淩点点头,脱下外袍打个哈欠走到床边:“好,好,那我等着,你千万记着我叫王淩,将来别忘了我是谁啊。”
姬容君觉得王淩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很郁闷,更加郑重地道:“我当然不会忘了你是谁。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我也会好好地对你,我会好好地对王淩,我会报答王淩。”
王淩掀开被子,拍拍他的头:“嗯。我知道了。”去扇灭了油灯,而后到床上躺下。
黑暗中,姬容君凑近王淩的耳边:“王淩,真的,我将来一定也会对你好,我发誓。”
绿水青山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章节字数:2619 更新时间:08…09…23 22:10
第二十八章
姬容君在王淩家又住了三四天,觉得这里很好,不怎么想家。
姬容君在家吃腻了油腻的山珍海味,王淩家清汤寡水的小菜小饭他吃起来有种特别的香甜。在家里时到哪里都免不了后面有几个下人在明处暗处跟着,王淩家下人少,他随便跑哪里都没人管他,没有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逼他看书写字,更没人扛着大棍子督促他练武。王淩的姑母老太太虽然啰嗦,但和他祖母啰嗦的方式不同,姬容君听祖母唠叨了十来年,再听王淩姑母的唠叨,觉得挺新鲜。
王淩每天帮他换药擦背,姬容君渐渐地不那么不好意思了。他晚上尽可能地往床里缩,免得王淩掉到床下去,王淩察觉出来,就将他向身边扯了扯,姬容君小声道:“我,我向外太多,你就掉到床下了。”王淩思考一下道:“要不你抓着我的衣裳睡吧。这样我不会翻身,应该掉不下去。”这之后姬容君睡觉时便都在被窝里抓住王淩的衣裳,王淩果然没有再掉下去过。姬容君圆滚滚的,是个不错的肉垫,王淩靠着他睡,还感觉有点上瘾,姬容君睡得熟了,在梦中流口水,下意思地往王淩肩袖处蹭蹭,像个在被窝里蠕动的冬瓜,王淩觉得很可爱。
王淩睡觉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偶尔会迸出几声诡异的傻笑,姬容君初次听到,不明所以,待第二天早上,王淩起床后摸摸鼻子道:“啊,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好梦,梦到一大盆红烧猪蹄,香得要命。”满脸回味地咂了咂嘴,傻笑两声,姬容君于是明白他半夜发出的笑声是因为什么了。
他郑重地对王淩道:“猪蹄,等我有了本事,请你吃,很多。”
王淩满脸笑意地点头:“好,好。”随即想了想什么,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个月开销有点大,不然今天就让诚叔买几个猪蹄回来。郭叔烧猪蹄味道极好,又香又烂,姑母啃着都不费事。这样吧,我再看看帐,这两天还是吃一顿,你尝尝我家烧的味道。”摸摸姬容君的脑袋,“我先请你吃,等着你将来请我吃更多的。”
姬容君眨眨眼。王淩又捏了一把他的脸,他捏姬容君也有点上瘾,忍不住就想动动爪,姬容君被他一捏,便一脸别扭地转过头。王淩又笑了两声。
这几天住下来,姬容君发现,王淩有个秘密。
那天他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