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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太姨娘那苍老的眼猛然一阵收缩,她惊愕地望着娄锦,摇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娄世昌的去世,能动手的也只有一人。这人我无须多说,想来白太姨娘心中一惊有了底吧。”
白太姨娘如同木偶一般,狠狠地倒退了两步,身子抵着那冰冷灰败的墙,颓然地犹如一团荒泥。
“娄锦,是你,是你指使的对吧?”白太姨娘发疯了一般,蓦地冲了上来,双手抓住木柱子,张牙舞爪地伸出满是污垢的手。
可无论她的手伸地有多长,总是够不到她。
可明明,娄锦就在她的身前,只差毫厘!
娄锦朝她笑了笑,“你也无须如此激动地要感谢我,其实,我已经放过了你,因为你是娄阳的亲生母亲,他纵再没有人性,可他孝顺。”
她道:“很快就秋后了吧,再过多久呢?半个月不到吧。”她自言自语着,可这短暂的适度停顿的语气却让众人都浑身一寒。
秋后,秋后问斩!
娄锦想了想,见白太姨娘一众人脸色刷白,又道:“你们这些人也不用觉得委屈,留下来的均偷偷卖了娄府不少东西,更有甚者,已经拿到娄府的房契,木管家,是吧?”
木管家浑身一颤,震惊不已地望着娄锦。
白太姨娘望着对面牢房的木管家,那已经绝望的心再一次被狰狞地撕裂开来。
娄府,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已经腐败不堪的府邸,还以为是如何珍贵?娄阳要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娄府上下早就被蛀虫一点一点啃噬,而你这个坐在娄府中心位置的女主人,便是你那样教导你的儿子,使他走向了这条末路,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
她停了下来,顿时觉得可笑了起来。
她这个做孙女的,说教起自己的奶奶了。
讽刺的笑容,讥诮的口吻,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才缓缓道:“我很想见我的亲生父亲,更想知道,你究竟把他教育地如何狼心狗肺,所以,行刑那日,我便在闹市上等着他。”
话一落地,她转身离去。
身后惊天动地的哭声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那守在外头的狱卒惊地立马朝里走,却见娄锦脚步缓慢,行动之间扶风弱柳,她朝他隐隐一笑,便朝外走去。
那笑容虽如阳春白雪,可狱卒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忙朝里走。
昏暗的天牢里,只见一群人均跪下痛哭,那一些本已经麻木的众人此番全都以头抢地,血流如注。
他愕然地站在那,说不出一句话来。
娄锦究竟和他们说了什么?
出了外头,清冷的风扬起她的发丝,浓密的睫毛扇动,她望着天空的一轮凉凉的太阳,心中闪过一阵激荡。
可惜了,娄阳没听到她方才的那一段话,不知道他若是明白其中的曲曲折折,会不会当场吐血而亡。
她陡然觉得,这世上,欺骗比虐杀更有杀伤力。
流萤在她身后走着,她心中的压抑也在这一瞬冷风拂面之时,缓缓释放开来。
她终于明白小姐为何走这一遭了,长年的压抑,长年的算计,让她处在了一种极为阴沉的世界中,如此,小姐才能真正地放开,却迎接全新的人生。
娄锦笑着看向前方,道:“流萤,我们去望江楼上吃点东西,许久没出来,人都要霉了。”
马车这会儿往望江楼的方向而去。
望江楼居于闹市的中心地带,这儿时常能看到百姓们或是忙碌或是休闲的生活状态。
娄锦空着的时候也喜欢到这里来看看,就如上次,见到了那对夫妻,还有那个伶俐的女娃。
那是她头一次将滴血验亲在众人面前展现。而后来没想到被广泛应用了……
望江楼的掌柜的见着娄锦来了,忙引了娄锦上二楼的雅座。
娄锦点了几盘菜,不多,她与流萤二人吃足矣。
纵是如此,掌柜的也笑脸相迎。
流萤坐在娄锦面前,娄锦道:“今天你也别拘谨,想来你年纪与我差不多大,我若是没经历过那些,定活得没心没肺,哪能天天如此拘着。”
想着小姐解开心结,流萤心中也是一喜。
这便道:“小姐,这位置真好,您看,这可以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还能看到江面上的桥和江面上的游船。”
娄锦笑了笑,这望江楼以望江二字而得名,据说每个厢房都能看到江水,但能同时看到闹市和江面的却少之又少。
这儿,果真是个好位置呢。
“咦?”
流萤指着一个方向,道:“小姐快看,是上次跳江的妇人铁氏。”
顺着流萤的方向看去,那唤作铁氏的妇人正搭着一个小台子,上头写的是渡问生死,算命驱邪八个大字。
娄锦放下碗筷,便站起来细细观察。
那是在临近桥的下方,江岸上。
一个小小的台子,铁氏坐在那段生死,过往之人纷纷朝她问东问西,临了她还送上了相国寺的符。
众人一见那是相国寺的符,纷纷都出了银子。
而铁氏身边的女娃递着那符一个一个地送了出去。
娄锦讶异了起来,这对母女竟做了这营生。倒是新奇地很,可是那相国寺的符,可不容易拿到。
她记得,相国寺对外卖这些寺中的东西很是严格,必是寺中的僧人而且要人品端方,表现良好才能入这红尘中来。
而今日,这卖符之人却是个妇人,先不说她这符是真是假,单是她这份胆识也过人了。
娄锦让流萤留下来吃饭,她便先走了出去。
走到那小台子前,娄锦便问道:“不知道娘子以为姑娘我命相如何?”
她的声音靡软,富有令人沉醉的魅力。
铁氏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来,见着娄锦,她惊喜道:“原是恩人。”
她忙笑道:“春桃,快,把凳子让出来给恩人坐。”
娄锦摆了摆手,对着那叫春桃的女娃笑了笑,便道:“我只是看你这生意不错,便来看看罢了。算是光照你,你就来给我算算。”
铁氏面上的笑容有些发窘,她认识眼前的女子,自那日周围的百姓们的一字一句中,她便明白眼前之人乃是娄锦。
既是娄锦,那样大富大贵的千金小姐,又何须来听她满口胡言。
娄锦也不啰嗦,就坐了下来。
她的眼睛一转,视线扫过那相国寺的符,心中一阵惊讶。
这符虽不是真的,却足以以假乱真了。
铁氏有些诧异于娄锦的姿态,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仿佛她只是一个过客一般,等着她说些什么。
铁氏笑了笑,果真认真地看起了手相。
这手,她几乎怔住,只这么一看,她便目瞪口呆,一双眼几乎要掉出来一般。
椅子下似乎有一把火烧着,她猛地站了起来。
诧异不已地望着娄锦,这不可能的……
她自小与爹爹学习了不少看相的法门,虽女子不好做这口营生,可她学这一门一直以来被父亲称为学有大成了。若不是与夫君和离,她怕也用不上这个了。
她顿了下,道:“小姐,您,您这脉相本应该……”她没敢隐瞒,不错,按照娄锦的脉相,早应该在十二岁左右便生出了不少事,到如今的岁数,应该是强弩之末了。可当今娄锦的声势如此浩大,便是京中百姓都以见过娄锦一面而津津乐道。
娄锦的手相已经与她现在的一切背道而驰。
铁氏根本无法通过手相来观察娄锦的未来。
她愕然地摇头,却想着要早点回去问一问父亲,究竟是何原因,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铁氏看了眼娄锦,想到她的恩情,要是能看出她未来的一二为她指一条明路也算是报恩了。
看今日所赚虽不算多,可也不算少。这便让春桃收拾了下,顺便递给娄锦一个符,便急急走了。
娄锦微微一愣,看铁氏走地那样快,这便更为怪异了。
而有人刚从一旁过来,便道:“表姐就在前方,我跟您说,真的太准了,哎,人怎么不见了?”
娄锦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望江楼走去。
上了楼,流萤便看向娄锦手上拿的符,道:“这是相国寺的符?”
符?
娄锦低下头来,这才看了眼手上晃荡的明黄色的符,那符上的勾折横捺和所画之图过于逼真,仿佛就是那真的相国寺的符一般。
她低下头来,再细细看去,发现这个东西和真的比起来,不过是在最后那个印有些不同罢了。
若不细细看来,果真是发现不了。
只是,这个印……
功法和雕刻却和那相国寺所用的印如出一辙。这是?
娄锦记得,相国寺里所有事皆出于本寺,便是刻印,也都是寺中的僧人负责。
她微微眯起了眼,这铁氏想来她明天还要来见见才是。
娄锦没忘记初入相国寺那会儿那样古怪的迷香,那样复杂的一个黑洞,更没忘了三皇子后来调查之时受了重伤。
一个国寺却有着这样多的秘密,而此刻,她更想知道,娄阳在不在里面。
将那符放在手心,娄锦便不在这停留。
二人回了萧府,方一入府,就见着一堆聘礼摆放在了大堂正中央,满室的红,艳丽无边的红。
一道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那是一身极为明丽的水蓝色衣袍,男子手上执着一把羽扇,清俊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古怪。
娄锦看了他一眼,很自觉道:“萧琴的屋子在左边往里走五十米的位置,轻便。”
对上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赌王,娄锦与他便也是一面之缘,她收获了他们家一朵雪莲,银货两讫,自然不需要说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你可是红娘。”
这冷飕飕的天气,他操着一把羽扇,一扇一扇,顿时把娄锦冷地周身寒凉。
怀远侯世子黄廷煜,这厮能做赌王绝不是什么善类。
娄锦扫了他一眼,再看这厅堂内外,见不到任何人。
就她一人刚入了门,就被盯上了。
他呵呵一笑,朝娄锦走了过来。“那日的救命之恩,本世子铭记在心,只不过本世子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了。可琴儿,却说要等着你及笄后,一道出嫁。”
娄锦不得不说,奸情的发展永远快人一步,她与顾义熙二人走了两年多这还没到谈婚论嫁的一步,这两人——神速!
她笑了笑,“那便要世子多加努力,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世子求亲了。”
她后退了两步,实实在在地行了个礼,脚下飞快。
这赌王人都道是个瘟神,最怕被黏上,一黏上拍在墙壁上都能把墙震碎了,再吃你一口的血来。
娄锦暗暗恨当日那样的心慈手软,想来郡公和清雅伯母都忍受不了,此刻已经躲起来了吧。
“走不得,不能走。”他朝前一步,如闪电一般嗖地站在了娄锦面前。
娄锦咬了咬牙,萧琴这是在害她吧,突然抛出什么要和她一道及笄的时候出嫁,这是什么理由?
黄廷煜站眯起了笑,道:“如若你肯帮我,我便送一样你急需的东西给你。”
那羽扇再次扇了起来,凉快,太凉快了。
“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