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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怀疑,而且有这样的办事速度,这京中不出五人。”
药童点了下头,“那我便去吩咐各部,加强戒备。”
藏空没有抬眼,也没有反对,那药童跟着藏空多年,虽不能全部看透,却也明白尊主是同意了。
待这屋内只有藏空一人,藏空才猛的从榻上下来,广袖一挥,一瓶瓶药都轰然朝那大鼎下的火扑了过去,屋内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仿佛正是他滔天的怒火焚烧了起来。
此时,皇宫之中发生了一件看似平常又不太平常之事。
皇太后素来不爱到各宫去,唯有几次大设宴会才会出了慈宁宫,可今日她却前往了华清宫,并且在慈宁宫便已经让各宫请安的妃嫔回去,除了贤妃,其他人不允许陪行。
便是皇后娘娘也以养身子为由被堵在了坤宁宫中。
后妃不明所以,各个都极为妒恨贤妃能得太后娘娘看重,也明着暗着找人打听了华清宫中之事。
奈何华清宫犹如一个铁通,油泼不进,毫无消息的众人只能猜测。
太医院之首阮太医被请到了华清宫,早听闻消息的他一路上低眉顺首,入了华清宫更是大气也没敢喘。
门帘掀开,阮太医便见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太后娘娘,太后正端着茶,神情却有些恍惚,贤妃娘娘低垂着头,见着阮太医进来,她才昂起头来,恢复一贯的傲然姿态。
太后娘娘身旁的嬷嬷提醒了句,太后才看了眼跪下行礼的阮太医。
“阮太医,你在宫中多年,应当知道那些话该讲,哪些必须守口如瓶吧?”太后垂了下眸子,目光淡淡扫过阮太医那弯着的脊背。
“微臣知道,微臣定不负太后娘娘厚爱。”阮太医感觉后背都有些阴寒,头低地越发下去了。
太后满意地点了下头,便让高公公拉开门帘贤妃娘娘走了出去。
正屋内的门边站着两个宫女,二人见着贤妃娘娘便要下跪行礼,贤妃娘娘摆了摆手,问道:“你们主子呢?”
宫女们对视了一眼,道:“爷在厨房里。”
厨房?
贤妃娘娘愣了下,有道是君子远庖厨,厨房那地方便是地方小村落里,也鲜少有男人去厨房的。
义熙去厨房做什么?
她也没让人去请,自己朝前走去。
厨房门外的一人看了眼里头,便满脸黑线地转过头来,担忧的神情在看到贤妃娘娘的时候变了一变。
“刘韬给贤妃娘娘请安,贤妃娘娘万福。”
刘韬的声音略有些大,他相信爷应该已经听到了。
“起来吧。”她看了眼里头,厨房的光线有些暗,明亮的阳光透过瓦片上那仅仅用一片玻璃覆盖的地方透了下来,才让这个厨房没那样阴暗。
一道月白的身影背对着她,在这光线略暗的厨房里,显得尤为突兀,一下子让人将视线全集中在他的身上来。
他低着头,手上的刀一下又一下切着什么东西,他的动作不算太快,却节奏不乱,看得出来很是用心。
灶台上放着一些东西,灶内烧着火,一个小太监正战战兢兢地烧火,而一旁的厨子垂着头。
“是切成这样的?”顾义熙问道。
厨子肥胖的身躯颤了颤,他点了下头,尴尬的脸上不知道要挂上什么情绪为好。
顾义熙笑了起来,殷红的唇边犹如盛开的雪莲一样,一下子让这个油腻肮脏的厨房透出了几分薄薄的光来。
“爷,您要吃什么让我们下厨来做就是了。您为什么还要亲自动手?”厨子将目光落在了三皇子那月白的锦袍上,袖口的地方有些油渍,或红或黑的,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光一匹得多少银子啊,尽管是月例不低的厨子看着也觉得一阵肉痛。
顾义熙道:“往常在军营,我也会做一些东西,阿锦昨儿个累了,我给她做点。”
厨子愣了下,随即自觉地闭上了嘴。
为了未来的三皇子妃,三皇子做什么都无可厚非。这已经是华清宫内公开的秘密了。
贤妃站在门外,她清傲的脸上写着震惊,然后她看向刘韬,对上刘韬无奈的神情,她常常地叹了一口气。
良久,她笑了起来,他的儿子是不幸的吗?不,她清楚地知道,那样纯然的笑意在一个皇子面上出现是多么不易。
她记得刚入宫之初,皇上与姐姐极为恩爱,那时候皇上的脸上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贤妃再次叹了一口气,唇抿了起来。
“义熙。”
三皇子顿了下,他回过头来,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一丝愕然,他淡漠的双眸看向她,回过身来行礼,道:“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
刘韬翻了个白眼,敢情他刚刚叫那么大声,爷是一个字都没听到啊。
还沉寂在给娄锦小姐做吃食的热情上呢。
贤妃朝前走去,看了眼过里头的东西,锅中的水冒起了几个泡泡,该是快沸腾了,她道:“想要做什么?”
“做个什锦汤吧,加点果子进去。”顾义熙看了眼锅,像是盯着火候。
水沸腾了起来,他将碗里头的什锦果子放了下去,加了点红糖,他又问了厨子几句,一面细心地调弄着汤汁,一面品尝了起来。
贤妃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告知三皇子,太后娘娘在等着,只看着儿子面上的笑容,双腿就沉重地犹如已经生根发芽的树来。
过了一会儿,这东西已经做好。
什锦果子很美,上面的勾芡淋成的汁晶莹剔透,各色拼凑在一起,煞是好看。
刘韬忙帮着顾义熙将什锦果子装盘,给娄锦送了过去。
贤妃这时才开口道:“你皇祖母在花厅等着你,我们一道过去吧。”
顾义熙垂了下眸子,他将衣服擦了下,便随着贤妃一道出去。
花厅那,阮太医早就觉得如坐针毡,随着时间的过去,太后娘娘脸上的神色便越发难看,阮太医并不想做那城池之鱼。
帘子动了下,贤妃与三皇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看了眼三皇子身上的衣服,随口问了句,便皱起了眉头。
三皇子只道自己馋嘴了,也没多言。
“好了,阮太医你给三皇子看看,看看他那次撞了脑袋后的血块还有没有,身子可康健?”
太后这话落下,阮太医胸口的大石头终于也跟着坠地,原来是这事。
他点了下头,对三皇子道:“微臣替您把脉。”
“不用了。”
清冷的嗓音有着不容置喙的语气,他眸光一扫,阮太医僵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向太后的时候,俨然发现了太后的脸色一变,霎时阴云密布。
两人仿佛对峙了起来,太后站着,三皇子亦站着,二人都不退让,便是在宫中多年,练就了一身滑不溜丢的武功的阮太医也不免觉得气氛过于古怪。
“你先退下。”太后喝了他一句,阮太医才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
花厅内很快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太后气地浑身直颤,“你是在怪哀家?”
“孙儿不敢。”顾义熙拱手作揖,平静无波的眉目间微微蹙了下,他道:“昨晚阿锦给我把脉了,若有希望她定会告知与我。阿锦的医术卓绝,阮太医知道了,他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何必做这些无谓之事。”
“你!你就这么信任她,那个妖女,才十五岁就勾走了我的孙儿,你知不知道,贤妃这二十几年来过得如何,好不容易知道了你是她的儿子,你却要喝下绝子汤。你父皇伤心愧疚地已经病了,这会儿还在养心殿批阅奏折,你不能如此不孝!”
太后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贤妃扶着她,她依旧怒视着顾义熙,三皇子一向聪明孝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绝子汤乃是皇室至尊,药性最为霸道,这事想必不需要我多说,皇祖母定是清楚的。喝下绝子汤一事绝不能外传,今日你们的动作怕是已经引起了宫中的猜测,阮太医若是知道了一分,他不说便会没了性命,他说,那这朝堂变化,父皇必定劳心劳力。”
顾义熙冷冷道,他的身躯笔直,高大昂藏的身姿素来不轻易低头。
太后长叹了一声,她如何能不知道,三皇子历来做事纵观全局,可让她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孙儿喝下了绝子汤?
更何况,三皇子乃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眼下已经病了。
“这事便无须多说了,我一会儿便去见父皇。”顾义熙拉开帘子,清冷的空气袭来,他眉头微微一蹙,紧抿的双唇上殷红一片。
太后怔怔地看着三皇子离去的身影,身子一下子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她任由贤妃扶着,可胸口却闷地很。
“我对不起皇儿,也对不起你啊。”太后老泪纵横,她拍着自己的胸膛,一声又一声道。
苍老的声音中有着颓然,太后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而贤妃静静地听着,她一贯的孤傲从未改变,太后见她不劝自己,也知道让贤妃伤心了。
正屋那,娄锦方从被窝中起来,便有些混混沌沌。
睁开杏眼,那黑白分明,顾盼有神的眸子便若水一般,灵透着。
环视了周围一圈,两个宫女便朝前来,帮着她将衣服换上,他们的动作小心周到,娄锦见其中一个伶俐的便问道:“顾义熙呢?”
那宫女笑了笑,“爷在厨房里头,方才听说是要为小姐您做早饭呢。”
咦?
娄锦诧异地看了眼那宫女,顾义熙会做饭?
她的诧异在门打开的那一瞬消失殆尽。
春日的暖阳在洒在那打开的房门上,进了屋内,躺在了青砖地面上。
地面上的影子颀长无比,男子手上提着一个篮子,娄锦的目光从那影子看向了门口那人。
顾义熙依旧清俊过人,只是他一向纤尘不染的白衣上一块灰,一块红的,看过去有些狼狈。
他提着那篮子朝内走来,刘韬将那篮子打开,一股子清香在屋内泛滥开来。
顾义熙蹲了下来,对上那坐在梳妆台上的娄锦笑了笑。
即便是蹲着,他的头也抵上了娄锦脑袋。
宫女们一看,都羞红了脸,却都不敢说什么,都低眉顺首地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他挺直的鼻梁对着娄锦的小巧圆润,磨蹭着她的唇瓣,他喃喃道:“阿锦,真香。”
娄锦被他这犹如阿狸一样讨喜的模样闹了个大红脸,猛地咳嗽了两声,示意该清场了。
顾义熙左手一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刘韬很是细心地将门给带上。
“快,尝尝。”他献宝一样从那篮子里端出一碗东西,娄锦起来看了眼,便喜欢上了这东西。
白瓷的碗里头放着各色果子,鲜美的黄桃搭配娇艳欲滴的草莓,哈密瓜被挖成一个小圆球,上面的紫色芋头更是小巧玲珑,圆不溜丢的。
娄锦在想,她似乎吃上的是最精细的食物,虽不是鲍参翅肚,也不是什么稀奇珍宝,可这却是这个春日最为爽口的食物了。
她吃了一口,樱唇上布满了晶莹剔透的水渍,她不以为然,只顾着吃,全然忘了对面那才刚知道餍足之人。
顾义熙将她抱头拉了过来,在她的唇上啄了两口,扫干了她唇上的蜜渍,道:“真甜。”
娄锦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这真甜两个字是不是在夸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