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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不说先前的事儿,单论他们离开京城之前发生的那件事。如月就算再有错,那也是被蛊惑的,可是呢,勇武侯夫妻一点余地都不愿意留,全然忘记了如月不过是年幼无知。
潘璋不清楚勇武侯夫人是如何从如月嘴里问出话来的,可自那之后如月心如死灰般,再不打算开口说话可是事实。
在勇武侯根本无意的情况下,如月不会威胁到勇武侯夫人什么,可勇武侯夫人这么做未免太不仁义,简直是想活生生的毁掉如月。
更何况这件事,到最后也证明了如月是被无辜牵连的,归根到底还是勇武侯府和姜家的纠葛波及到了如月,这可不单单是放如月离开就能抹平的。
如果当时大家都愿意采用软和一些的方法来看待这件事,不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如月的不知检点上,不那么逼迫她。或许如月就不会一直钻牛角尖,也就不会想不开,割腕自尽了。
潘璋选择性忘记了,在潘如月被‘无辜波及’中,潘夫人可是在推波助澜。潘夫人可是一点都不无辜。
潘璋分明是清楚的,不然他就不会在之前失控的朝潘夫人吼:‘有些事情不是母亲矢口否认了,就不是母亲做的了’。
潘璋凭着一时意气和悲愤写了信件,等船行到镇江,立马交代人把信快马加鞭的寄到京城去。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潘璋烦躁的闭上酸疼的眼。等他的长随匆忙的跑过来告诉他:“夫人那边出事了。”
潘璋原本以为是潘夫人醒了,又开始吵闹着回京城,但他的长随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很快,潘璋就到了潘夫人的船舱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夹杂着哭嚎声。
潘璋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他打量四周,本来心存侥幸远远的躲在一边想看热闹的,接触到潘璋的冷冰冰的目光,刹那间做鸟兽散了。
在门外,潘璋隐约听到了里面的求饶声。“……少爷只说是凝神汤,让我伺候您喝了。您才睡的沉了些。”
潘璋眉头顿时紧皱,顺带着一头雾水,然后就听到了潘夫人阴沉的声音:“你不知道。那你跪个什么,分明是心里有鬼!我问你,是不是那个白眼狼让你做的,嫌我碍眼了是不是?”
“夫人,这件事绝对和少爷没关系,他素日里最是孝顺了。怕是您想多了。您觉得身子沉,想来是舟车劳顿。再加上姑娘没了,您伤心过度了……”
潘夫人冷笑一声。一面又骂她的贴身丫环:“天打雷劈的下作东西!我自个身体如何,我最是清楚不过了。还有那不孝子,他哪来的孝心喂我安神汤,分明就是一肚子鬼胎。如今他翅膀硬了,嫌弃我不中用了是不是?如月没了,他还想叫我跟着没了……”
潘璋只觉得潘夫人的这些话,砸的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发抖的推开门,颤抖着声音说:“母亲想说什么,只管当着我的面来说罢。”
潘夫人狠毒的目光就投射到潘璋身上,而跪在地上哭诉的不是潘夫人的贴身丫环秋月还是谁。
秋月见着潘璋进来,顾不得其他忙劝道:“夫人若是有什么气只管撒到奴婢身上来,可千万不能就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和少爷生了罅隙。若是如此的话,那奴婢可真的就死几次都不够的了。”
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了潘夫人,潘夫人艰难的撑起身体,朝秋月呸了一口:“他给你什么好处?事成之后把你收房吗?我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是死了也别想得逞!”
秋月吓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潘夫人只当是她是没脸再说话了,对着她指桑骂槐道:“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东西!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如今你倒是胆子肥了,胆敢来反咬我一口!”
潘璋再也听不下去了,好歹沉住气道:“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潘夫人才说了那么一会子话,就觉得浑身发虚,喘气喘得厉害,她颤抖着手指指着潘璋:“你自己作下的好事,你不曾知道?”
秋月跪在地上,眼里面是被深压不住的不甘和愤怒,她低着头咬着牙,在潘夫人质问潘璋的时候,一瞬间冷了眼神,猛地抬头大义凛然的说:“夫人,事儿可不是少爷做的,一切和少爷没关系,都是我自己做的!”
潘夫人阴仄仄的看向秋月。
秋月侧头看了一眼愣住的潘璋,猛地起身跑向外头,在众人的惊呼下,跳到了河里。
几乎是没大会儿的空档,水面上就没了动静。
“死人啦!”不知道是谁叫了那么一嗓子,随后整条船就如同炸开了锅。
那些被雇佣的船工们纷纷啐了口,暗道晦气!先不说这一天的功夫就死了俩,就是床上还有个棺材,就让他们觉得晦气了。就算是工钱加了双倍,也让他们产生了不满。
秋月跳河死了,非但没有让潘夫人释怀,反而是更叫潘夫人更加怀疑潘璋心怀鬼胎,秋月的样子分明就是想来个死无对证。
潘夫人阴沉着脸死死的看着面色凝重的潘璋。她冷哼一声:“这丫头忒不顶事,我不过是吓一吓她,她就顶不住了,反而是叫我知道,原来我这个心腹丫头也是个吃里扒外的!”
潘璋心里十分不好受,他沉着脸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母亲还是好好与我分说分说罢。不然,我可不好和船上的人交代。”
潘璋越是表现的无辜,潘夫人眼里就越是冰寒一片,她闷声咳嗽了几声:“不过是睡的昏沉,身子不舒服。只开口问了那丫头几句罢了。不过,如今分明是那丫头早就有了贰心。你不是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她分明是在你让我喝的安神汤里做了手脚。这会子你最该做的,就是去查明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手脚。”
潘夫人越说越觉得胸口憋闷,一径咳嗽起来。
潘璋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连忙端茶过来给潘夫人,被潘夫人一手甩开了,“这会子我还能操一会子心。改明儿我被人害死了,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潘璋想到先前潘夫人指桑骂槐骂他的那些话,心里堵得厉害。如今见着潘夫人甩开他递过来的茶。又这么说,显然刚才那些认为他指使秋月害她的话不只是说来吓吓秋月的,分明是当了真。
潘璋被潘夫人这般想法弄得面红耳赤,他就算是再如何因为潘如月的事儿怨恨潘夫人,但他可没有心狠手辣到去害自个的生身母亲。
潘璋深深吸了一口气,苦涩道:“母亲只管先歇着。我立马去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潘夫人截断了,潘夫人冷笑道:“最好查出个四五六来!”
潘璋被潘夫人撵了出来。他一脸的暗沉,满心疲惫。总觉得今天一天都只是在做噩梦,等到梦醒了,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等到船奔波不停的行到苏州,潘璋立马让人去请大夫来给潘夫人诊病。
大夫给诊脉后说潘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气血虚弱。
点明了了,也不过是潘夫人饿的,她疑神疑鬼的认为潘璋要害她,但凡是下人端来的饭菜,她基本上都没怎么吃,气血能不虚吗。
潘夫人不信大夫的诊断,把同仁堂的老大夫气的胡子直翘,直接让药童拎着药箱往外走,指着潘璋不客气的说:“她身子无大碍,只叫人准备吃喝便是了!”
这话儿船上的不少人都听到了,这下子看向潘夫人这边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后宅大院里都没什么秘密,更何况是在一条船上。就算是先前潘璋把想听墙角看热脑的撵走了,可在此之前潘夫人就发了一会疯了,再加上后头潘夫人喝骂的声音隐隐绰绰的传了出来,秋月跳河了。
大家原本以为秋月是做了腌臜事,可现在潘夫人半点事都没有,那秋月岂不是被活生生的逼死了?
这么想着,大家都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尤其是原先看守潘如月的几个丫头。
潘如月往前做错了事,倒霉的都是伺候她的丫环。这一回儿,分明是潘如月自个支开了下人,割腕自杀了,可如今她们几个都不会有好下场了,只被发卖得远远的都是老天保佑了。
一时间,船上气氛就变得压抑起来。
这时候,已经是他们离开京城的第三天了。
潘璋身心疲惫的送走了老大夫后,没回去见嚷嚷着大夫被收买的潘夫人,只挥挥手叫下人去准备吃的送到潘夫人屋里去。
没人动作,潘璋紧皱眉头,“没听到我的话吗?”
和秋月最要好的秋叶一想到枉死的秋月,心一横扑通一下磕到在甲板上:“少爷,不是奴婢们不听吩咐,只若是夫人身子再有个不爽的,奴婢们这条命可是赔不起。”
秋叶说的自然是反话,先前跟上京城来的潘管事为什么冲潘夫人的背后捅刀子,还不是因为潘夫人嫉妒心重,硬是把潘管事的女儿嫁给府里的马夫,硬生生的把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给祸害惨了。
如今秋月也被活生生的逼死了。就算她们是潘家的下人,可也不带叫主子这么作践的。
秋叶的话让潘璋一愣,他深深的看了秋叶一眼,缓缓道:“起来罢,把饭菜端来。我自去送。”
秋叶有些不安,迟疑的看了看潘夫人房间的方向,如今秋月没了,顶替秋月过来照看潘夫人的就是秋叶了。但她可不愿意落到秋月那样的下场,虽然心里直打鼓,可还是应下了潘璋的说法。
潘璋走之后。有个小丫头担心的拽了拽秋叶,悄声说:“秋叶姐姐,你这样就不怕回了府,夫人借此作践你?”
秋叶冷冷一笑:“府?哪里来的府?如今个咱们老爷可是被罢了官,连家都被抄了。等回到杭州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怕是到时候咱们这些个伺候人的,还不知会被发卖到哪里去呢。”
小丫头嘟囔了句:“总比秋月姐姐强罢。”话是这么说,旁人的事儿总是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现在心里都开始揪心起自己往后的出路了,根本就没看到秋叶眼里的冷光。
潘夫人在路上作死的空档,潘璋发往京城的加急信件到了侯府,被送到了苏颖的手里。
“潘璋寄来的?”苏颖心想这算是什么信,发丧信吗?托禄小娃的福。苏颖昨天就知道潘如月没了的事,但潘璋写信来是做什么?
苏颖拆开了信件,抽出来。等看完潘璋那封措辞激烈的信件后,怒极反笑,“不知所谓!”
敢情现在就是潘如月死了,他们夫妻还活着,所以他们夫妻就罪大恶极,就该也去死?
真是个神经病。
“太太?”芦荟见苏颖看信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如今这会子更像是存了怒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和薄荷交换个眼神。心里直猜测,可是什么坏消息让苏颖这么不高兴了。
薄荷端上了杯柚子蜜茶来:“主子尝尝。若是觉得太甜了,我叫紫苏再重新调调。”
苏颖‘嗯’了一声,脸色还是阴沉着的,薄荷把茶盏往苏颖手里一放,苏颖才端起来喝了一口,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原本觉得潘璋是潘家里比较正常的,现在看来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又不是在季府,只是在船上,都没看好潘如月,竟叫潘如月找到机会自杀,潘璋就该为此负一定的责任,而不是还特意写信把怒火发泄到他们夫妻身上来。
苏颖可以理解潘璋是因为潘如月的死悲伤过度,但看看潘璋写的那封信,心里暗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