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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旧。”边说边含笑看了看徐增寿。
同知指挥使知道太孙找徐增寿有事,向他简单汇报了一下幼军的大致训练情况就退下了。徐增寿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朱允炆一番,突然笑道:“还有几天就到一月之期了,殿下竟然还有功夫视察亲卫,还真是沉得住气。”
朱允炆眉毛一扬,也不答话,看了会儿场上的训练情况,转头对徐增寿露出个笑容,带着隐隐的得意之色:“要论沉得住气,孤王可不如徐舍人你。还有几天了,婉婉宁肯去死,也不向你妥协。你说你是不是太沉得住气了?”那笑容却是极其灿烂,在阳光下颇有些扎眼。
徐增寿猛地抬头看向朱允炆,脸色微变,眨眼功夫,心中已是转了无数念头:羽林卫全是姐夫的人,我和丫头的事,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个皇太孙,看来不容小觑,可得打起精神好生应付。
转瞬间,徐增寿已是恢复了平静,面色无波,貌似恭谨的笑道:“佩服佩服,殿下果然是耳聪目明。我一片好意,可惜那丫头太过倔强。不过没关系,即使马家倒了,我也仍能将她救出来。”
徐增寿向前踱了几步,愈发靠近朱允炆,比他高了小半头。徐增寿微微低下身子,唇角略弯,邪邪一笑,以只有两人可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我和她结识时,她尚且只有三岁,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无论如何,她这辈子都会是我的,正妻也好,二房也好,侍妾也好,我会一辈子疼她护她。殿下您,还是在皇上面前乖乖做好孙子吧!”
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几年间饶是修的好雅量和城府,朱允炆也被这番话激的破功。他面色铁青,眼神中燃起熊熊怒火,对着徐增寿怒目而视,带着恨意和疯狂,刷的一下,从身边的侍卫身上抽出刀来,指着徐增寿,似乎转眼间就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番变数引得府军前卫上下人等脸色大变,纷纷探头观望打量。秦全儿大急,顶着皇太孙浑身怒意,也顾不得逾矩,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急急低声道:“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边说边对身后的侍卫连连使眼色,几人上前,乍着胆子将朱允炆手上的刀取了下来。
同知指挥使满头大汗的赶到,左右看了看两人,硬着头皮问道:“殿下,可是出什么事情了?”朱允炆此时已微微平复下来,定定的看了看徐增寿和同知指挥使,突然笑道:“不过是突然起意,想跟徐舍人比试一番。”同知指挥使连忙就坡下驴笑道:“殿下是在开玩笑呢,您身尊玉贵,我们这些粗人可不敢跟您动手。”边说边连连向徐增寿使眼色。
朱允炆也不答话,上前几步走到徐增寿身边,低声道:“如果不想绝了你姐夫的前程,就跟我来。”说完就带着人离去。徐增寿脸色一沉,打了声招呼就跟着朱允炆走了。同知指挥使看着两人的身影,抹了抹额头的汗,有些后怕的自言自语道:“唉,个个都是难惹的,多来几次,可真会要了我的老命。”
到了处偏僻地方,朱允炆做了个手势,身后上来一太监,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徐增寿狐疑的看了看他,伸手打开匣子,却见是一摞信笺,翻开看了几张,已是脸色大变。
朱允炆见他面色难看,方觉心里的恶气微微得到纾解,淡淡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能给婉婉说出那样的话,当初在师傅和信国公的书信中,必然背着我四叔留下回旋余地。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徐增寿被他说中,身子不由一震。
朱允炆满意的看了看徐增寿的反应,继续缓缓说道:“你告诉我如何破这棋局,我将碽妃留下的书信全部销毁。”徐增寿面色复杂的看了看朱允炆,问道:“你直接将这些书信交给皇上,就能将我姐夫置于死地,为何还与我们作此交易?”
朱允炆身子微僵,眸中闪过几丝柔色,他盯了徐增寿半饷,方才道:“这就是我俩的不同,也是为何婉婉永远也不会选择你。有些东西,失去了可以再重新拥有,另外还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了……”朱允炆见徐增寿眼神里寂寥中带着丝隐隐的绝望,突然对他有些怜悯。
洪武帝因出身贫苦,颇知民生多艰,登基后夙兴夜寐,“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堪称史上最为勤政的皇帝。而自胡惟庸一案废除丞相后,洪武帝忌讳臣下蒙蔽,更是事必躬亲。每日早朝,
除了朝参官员,随朝观政的还有奉召来的耆老、人才、学官、儒者及年纪稍长的勋臣子弟。可谓是“四方来者云拥而林布”,早朝的场面极为壮观。
这日早朝,在各府部衙门合奏完盘粮、建言、决囚、灾异、雨泽、囚数等常规事务后,已近午时。洪武帝看了看旁边的赵明,赵明会意,面向众臣高声宣道:“凡有事不得尽所言,需详细商略者,皆于晚朝前来。若无奏本,就此退朝。”
赵明话音刚落,却从随班朝参的勋臣子弟队列中站出一人,这却是极为罕见,坐在洪武帝身旁的朱允炆眼神中闪过丝光芒。洪武帝将那人打量一番,因距离太远,只觉此人很是面熟却辨不出是谁。赵明忙凑到洪武帝耳旁:“皇上,是开平王次子,散骑舍人常升。”哦?洪武帝微眯着眼睛,来了兴致。
只见常升手捧奏本,长跪在地,朗声道:“皇上,此乃臣代臣母开平王妃蓝氏上呈的请罪奏折。”请罪折子?这位老封君搞什么名堂,朝堂上下面面相觑,却是鸦雀无声。洪武帝挑了挑眉头,盯着常升看了半饷,方缓缓道:“蓝氏何罪之有?”
常升头也不抬的回道:“臣母罪在教子不严。郑国公常茂因私心所致,杜撰书信,陷害忠良,扰乱兵务,上不忠于朝廷,中不义于同僚,下不孝于父母。教出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臣母愧对皇上厚恩,也无颜面对臣早逝的父亲,故请上此请罪奏折,愿吾皇降罪。”语罢,常升四拜叩首,却是俯地不起。
此言如惊雷般响彻奉天门前的广场,一阵沉寂之后,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瞬间已是炸开了锅。兵部侍郎马全被郑国公常茂所参,入了锦衣卫大狱,而坤宁宫也被圈禁,早已引起众多猜测。宫里隐隐约约传出些消息,似乎与前方的信国公及永昌侯有关,却是未见两位大将获罪,前方兵务人事也无任何变动。所有人都在屏气敛声等着消息,却等来郑国公母亲与兄弟的大义灭亲,这真真是峰回路转,出人意料。
洪武帝眉头紧皱,扫了扫集市般的朝堂,看向身旁的亲卫,金吾卫和虎贲卫立即散到群臣中维护秩序,不到片刻,广场上又重新安静下来。洪武帝缓缓道:“散朝,常升随朕到乾清宫。”
常升跪在乾清宫殿内,却是头也不抬,洪武帝翻看折子里的内容,脸色愈来愈沉,眉头紧皱。朱允炆见情势不对,向赵明轻轻做了个手势,殿内所有太监宫女蹑手蹑脚的退出大殿,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
那奏折上将常茂如何纳了一名外室,那外室又如何与兵部侍郎马全两情相悦,常茂如何怀恨在心,因私怨想方设法报复马全,如何派人私自仿制马全与信国公的私印,伪造来往书信而嫁祸马全等整个过程及缘由原原本本道来,言之凿凿,却是让人不能不信。
洪武帝心中已是信了几分,却是皱了皱眉,问那常升,“即便是你母亲大义灭亲,却也是一家之言,可有何证据?”还未等常升回答,朱允炆已站了出来,双手捧着几份卷宗,恭恭敬敬的呈到洪武帝面前:“皇祖父,孙儿查了多日,在偶然之间发现那来往书信有些问题。孙儿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书信并非出自信国公和马侍郎之手。”
赵明将那卷宗呈到洪武帝面前,一份是两人所谓结党谋私的来往书信,而另一份则是信国公和马全平日与他人的来往信件。洪武帝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两份书信之间的笔迹并无二致,却是看不出端倪。他抬起头,狐疑的看了看允炆。
朱允炆笑道:“皇祖父,您再仔细看看那书信的私印可有何不同?”赵明连忙递了个老花镜给洪武帝。洪武帝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却是看出些名堂,私印的颜色、字体几乎一模一样,可那封结党的信件上面所盖的私印,马全的马字里面只有三点,而信国公的汤字右上的日字变成了目字。这……私印确实是仿造的。
洪武帝摘下眼镜,心底已是相信马全与汤和的清白,愠怒之余却是有些好笑。一件卷入如此多勋贵官吏的滔天大案,却是因这么件桃色事件而起,这常茂也是够有出息的,而无论幕后的两方人马如何斗智,常茂却是始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洪武帝虽有些诧异常茂背后之人为何卖了这么个破绽,却是不愿意再深究下去,这个案子已经牵涉进太多人了。洪武帝面色已是自如,难辨喜怒,沉默不语,一干人左等右等,却是等不来回应,不由面面相觑。常升有些发急,微微抬起头向朱允炆看去。
朱允炆心下一沉,正准备开口,却听洪武帝突然大笑道:“好一个马进周,朕看他素来端方,不好女色,不纳妾不宿娼,还以为是个柳下惠,没想到竟然偷摸做下这等夺人外室之事,差点引来杀身之祸。”朱允炆心下一松,知道这关算是过了,不过是私德有亏而已,说不定反而能更得皇祖父信任,所谓没有缺点和嗜好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洪武帝转头对赵明道:“你亲自前往锦衣卫,将马进周放出来。至于遭受这无妄之灾……”洪武帝沉吟片刻,唇角一弯笑道:“朕将那名伶赐给他为妾,再赐他貌美宫人若干。”朱允炆见洪武帝恶作剧般,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这下可如何跟婉婉交代?
洪武帝敛去笑容,看着下面还跪着的常升,缓缓道:“常茂在军中,屡屡犯过,前次惊溃了那纳哈出,差点贻误兵事,朕念在开平王的份上并未追究。如今为了一己私怨,竟然构陷朝廷重臣,将军国大事当成儿戏,朕削去其爵位,下放其至龙州,未得诏令,不得回京。”
洪武帝见常升代其兄磕头谢恩,却是笑道:“朕和皇后与你父母相交于微末,你母亲蓝氏向来识大体,此次大义灭亲,极为难能可贵。朕要下诏广示天下,以昭其妇人贤德,为天下妇人之表率,并每年加禄五百石。朕念你父亲之功,别封你为开国公,岁禄二千石。”常升长舒了口气,连忙磕头谢恩。
朱允炆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轻声询问:“皇祖父,那坤宁宫……”洪武帝见孙儿满脸焦急,方才想起已被圈禁多日的坤宁宫和自己差点处死的结发之妻。洪武帝面上无波,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极其复杂,铁石般坚硬的心肠却是又酸又软。
洪武帝对赵明吩咐道:“撤掉坤宁宫的羽林卫,去锦衣卫将坤宁宫上下宫人太监都放出来,死在狱中的好生安葬并抚恤其家人,受伤的好生医治。”又转头对朱允炆轻声道:“你……你去看看你祖母,朕……稍后就到。”
作者有话要说:
☆、留遗言凤陨大明
南京城进入六月,已有些盛夏的气息,正午的阳光打在人的身上,有些温热,就连飘散在坤宁宫的阴暗和潮气似乎也渐渐散去。或许是天气的缘故,这日,皇后的身体开始见好,居然能起的身来。婉儿心生欢喜,就索性将皇后的软榻搬到了园子里,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