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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被嘈杂的声音惊醒,徒地睁开眼睛,只觉心跳如鼓,从床上坐了起来。马府内响起杂七杂八的脚步声,窗外亮起了灯,婉儿跳下床穿着中衣就要出去看个究竟,被依云急急拉住了:“姑娘别着急,你这样出去可不行,我先去瞧瞧发生了何事?
依云披着外衫推门出去,婉儿隐约感到有些凉意,失魂落魄的回到床上,静静的倚在床边,只觉得时间停滞了般,显得格外漫长。过了一盏茶功夫,却是张嬷嬷进来了,“姑娘,是兵部出了点小事儿,将老爷叫去料理。”
婉儿狐疑的看着张嬷嬷:“嬷嬷,怎么是你来了?依云呢?”张嬷嬷头微微低垂,沉默了片刻,上前把婉儿往床上按,低声道:“她咋咋呼呼的,我让她先睡了,今晚我来守夜。”婉儿抓住张嬷嬷的胳膊:“到底是什么事儿?小事儿能在这时辰将爹爹叫了去?”
张嬷嬷声音有些发颤,似乎是着急了:“姑娘,兵部有啥事儿,老爷能跟我讲吗?你先睡,待老爷回来了一问便知。”婉儿半信半疑的躺下了。兵部能有什么事儿?将北元皇帝抓着了?婉儿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丫头,丫头”一双微凉的手抚上脸颊,婉儿猛地被惊醒。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身子直颤,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已是被人揽入怀中。徐增寿有些激动的看着她,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一只手微微颤抖着抚上她的面庞,“丫头,我都已忘了,有多久没见到你了。”
婉儿吓得已是完全清醒,她一把推开他,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直退到床最里边,惊恐的看了看四周道:“徐增寿,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嬷嬷呢,马府的从人呢,你怎么进来的?”听到这个生疏的称呼,徐增寿身子一顿,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婉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丫头,你非得这么与我说话吗?”
婉儿眉头紧蹙:“深更半夜,自己的房间里无端端多了一个人,你说我应该如何说话?”徐增寿苦笑道:“婉儿,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大姐也好,二妹也好,无论谁登你家的门都被拒之门外。我不敢期望自己比她们还幸运,今日我必须得来,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离开京师了。”
婉儿只想快些打发走这座瘟神,她垂下眼睑淡淡道:“你已经告别完了,快走吧,我就不送你了。”言语中充满着不耐。徐增寿眉头一挑,“丫头,为何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待我呢?”
婉儿像听到笑话般,她抬起头冷冷笑道:“这话还真真好笑,要我心平气和待你?是谁一次次将我推入险境,是谁一次次陷害我父亲,徐马两家已是势如水火,这种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徐增寿眼中闪过丝黯然,他看着婉儿的眼睛认真道:“丫头,我们与朱允炆确实是势如水火,但这里面不包括你们马家。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就是我姐夫也从未想过将马家赶尽杀绝。我虽不能给你那个位置,但你们马家绝对不会比跟着朱允炆差。”
婉儿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徐增寿,你是不是太幼稚了?”笑完后她看着徐增寿缓缓道:“全天下都知道,我们马家与允炆是一体的。如若我们求的是王权富贵,谁能比得上允炆;如若我们不求那些,论交情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徐家。”
徐增寿眼中闪过丝愠怒,他看着婉儿似笑非笑道:“口口声声允炆允炆,如果朱允炆已经死了呢?”一股寒意从婉儿心中升起,她身子微微颤抖着,瞪大眼睛有些迟疑的问徐增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徐增寿冷冷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婉儿如五雷轰顶,她死死看着徐增寿,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徐增寿看着她身子颤抖着,心中突然涌起股快意,唇角一勾,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他即使贵为皇太孙……”徐增寿紧紧盯着婉儿的表情,残忍的一字一句道:“也难保不会送命。”
婉儿捂着耳朵,本能的连连摇头道:“不,你是骗我的,我不相信。他又不会上战场,又有永昌侯看着,他怎么可能出事儿?”徐增寿拉开婉儿的手,凑到她耳旁冷冷笑道:“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姐夫和我父亲在北边耕耘了这么多年,要制造点意外,岂是永昌侯能护得了的?”
徐增寿将婉儿从床里面拖了出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嘴唇,笑道:“傻丫头,你父亲母亲半夜三更被叫进了宫去,还能为了什么人什么事儿?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徐增寿低下头,打量着玉瓷般的婉儿,与脑海中多年以前的那个玉娃娃重合在一起,心中又酸又软,已是满腹柔情。他轻轻吻了吻婉儿额头,柔声道:“丫头,朱允炆一死,东宫已是昨日黄花,你们马家就不要一条路走到黑了。嫁给我吧,我定会保马家无碍。”
允炆出事儿了,允炆出事儿了,婉儿满脑子充盈着这个念头,都是燕王害的,都是徐家害的,一股彻骨的恨意涌上心头。徐增寿话音刚落,婉儿抬手一耳光打在他脸上,“滚,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恨你,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你!你在我面前,我只会觉得恶心。”
徐增寿不可置信的看着婉儿,眼中闪过丝伤痛,狠狠抓住婉儿的手厉声道:“你居然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等着你长大,是我一直护着你,除了身份,朱允炆哪一点比得上我?他做什么你都能原谅他,就连死了你都对他死心塌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婉儿已是有些癫狂,她用脚使劲踢着徐增寿,口中疯狂的胡乱叫道:“你这个疯子,恶魔,我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允炆哪都比你好,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吃了你的肉。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死了我跟他一起死。”
徐增寿脑子一轰,眼睛已是充满了血,他用手捏住婉儿的下颌,“你再说一遍。”婉儿身子顿住,心中已是一片绝望,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弯了弯唇,嫣然笑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无论生死,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
徐增寿黑眸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他定定的看着婉儿,突然笑道:“马婉儿,你好自为之,你的皇太孙已经死了。”他一把揪住婉儿的头发,凑到她耳旁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武定桥东南的富乐院吗?罪臣之女都在那儿,被千人骑万人跨。我徐增寿发誓,会亲手把你送到那儿去。”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婉儿身子直抖,嘴唇乌青,顾不上全身冰冷,光着脚披头散发冲出房间,一头撞上正匆匆赶来的耿璿,被徐增寿打晕后丢在房间外,又被耿璿救醒的张嬷嬷跟在他旁边。婉儿也顾不上询问嬷嬷的情况,抓着张嬷嬷的手急急道:“嬷嬷,允炆他……”张嬷嬷眼眶一红,“姑娘……”眼泪已是滚滚而下。
耿璿从房中拿出件衣服替婉儿披上,哽咽道:“婉儿,颍国公和永昌侯已经联名发来了丧报。允炆……允炆他在北漠中遇上沙暴,正好在背风坡,没……没出得来。”婉儿一把推开耿璿,连连摇头道:“颍国公的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耿璿咬了咬牙,带着哭声道:“是继祥亲眼所见。”话音一落已是大哭起来。张嬷嬷看着呆呆傻傻的婉儿,心中大骇,一把抱住连连拍她的背:“姑娘,你可得保重啊。”婉儿推开两人,晃晃悠悠的进到屋里,往床上一躺,没有哭也没有叫嚷,她直直的瞪着床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允炆不会死,不会死。
皇太孙朱允炆在庆州(今内蒙古巴林右旗西北)送军报途中,被沙暴掩埋,在找寻数日无果后,颍国公和永昌侯只得联名发回了丧报和请罪折子。丧报抵达京师没两日,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朝堂与军中上下被愁云惨雾和一片哀色笼罩。
洪武帝悲痛欲绝,辍朝三日,再次上朝时头发已是花白一片,早已不理朝政的太子朱标不得不亲自前往大宁,安抚军中将领,并料理皇太孙的后事。因兵情紧急,皇太孙的准岳父,兵部侍郎马全只能强打精神处理军中雪片般的奏折。
朝堂中,重立皇太孙的呼声越来越高,就连皇太弟的说法也被人提了出来。面对这些奏折,洪武帝统统保持缄默,最后不得不下旨,待太子返回京师后再议。
众人最为关心的马府已是谢客多日,阖府上下已是换成了素衣,见不到半点亮色,就连柳姨娘新诞的男婴也是悄然落地,未带来丝毫喜色。宋氏一面强撑着料理家事,一面照顾早已病倒的婉儿,几日下来,已是瘦骨嶙峋,容色憔悴。
“夫人,夫人!”依云满脸泪痕的冲进正房,“姑娘不见了!”宋氏站起身来,脸色惨白:“我不是让你们看好她的吗?”依云哭道:“姑娘几日没进食了,今日突然想吃东西,嬷嬷一高兴,就亲自去厨房为她准备吃食。姑娘说要换件白色衣衫,我就去替她翻找,回来就不见人了。”
就在马府乱成一团寻找婉儿时,婉儿已是一身男装,牵着她的时雨马出现在城北的一家酒楼里。耿璿看着往嘴里不停塞着吃食的婉儿,叹了口气道:“你慢点吃,几日没吃东西,肠胃弱,吃太急了会受不了的。”婉儿面无表情道:“我没那么多时间,不吃饱了如何有力气去找允炆。”
耿璿眼神复杂,又是怜悯又是心疼:“你……你就这么相信他还没死。朝廷只等太子回京,就要发丧了。”正大口大口吃着东西的婉儿身子一顿,她缓缓道:“你要听实话吗?我其实真的不知道。”声音已是有些发颤。
婉儿眸色微冷,嘴角泛起股嘲意:“现在要不就是忙着争权夺势,重新划分地盘;要不就是忙着重找靠山。就连他的亲祖父亲父亲,也只是忙着善后,忙着甄选新的继承人。全天下,如果连我都相信他死了,他就真死了。”婉儿闭上眼睛,眼泪已是珍珠般往下直落,把死这个字和允炆联系到一起,就是光想想已是挖心般疼。
过了半饷,婉儿睁开眼睛,满含希冀的看着耿璿:“小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们锦衣卫不是要去那里查这事儿吗,把我带上吧。”耿璿愕然,抬头却对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心中一软,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好!我带你去。”神策门北,两匹骏马沿着官道奔驰而去。
洪武帝斜躺在榻上闭着眼,太医院太医正在为他按摩头部。过了半饷,他睁开眼看向跪在地上的毛骧和厂卫掌印太监,淡淡道:“锦衣卫和厂卫在彻查此事的过程中,全力保护马家丫头。”毛骧和那厂公齐声领命离去。
洪武帝站起身来,背有些微微佝偻,他看着远方的天空,眼中竟是浮起层雾气:“允炆,这丫头遵守了她的承诺,但愿你洪福齐天……不要逼朕换储君。”
作者有话要说:
徐小兽因爱生恨,疯了,彻底黑了,不黑不好下手。写文时才知道,笔下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有生命的,黑白难辨的人,要让他们领便当,很是难下手。
本甄确实写不来宅斗,写着写着就喜欢往男人堆里扯,喜欢往朝堂党争中扯,好不容易出来个黑心女配,三下两下就被灭了。或许是作者下意识的女权主义,女人难道非得争那一亩三分地吗,就是争也要争大点的东西咩。
看来本甄这种在晋江真的不好混,哭啊。。。。。。
☆、智闯兵营见继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