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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囚笼里,惬意归惬意,时日一久,便觉浑身的不自在。
待要跟他发脾气我读书的时候,他却也在读。让人一丝脾气也没有。只是他读的不是那诗书礼义,是八卦周易。问他读这劳什子作甚,他只笑笑不语。逼到急了,便说为了卜筮算数,学一点知天文地理的手段。
我笑他:“你也用得着学这个么?已经是个妖精了。”
他却摇头,认真说,他虽然能知未来,却知之不详,只是这几世里积下来的见识,见得多了,逢事总能明白个大体脉络,知吉知凶,却不知如何逢凶化吉。
我兴致上来,问他究竟有多少年岁了,他却又含笑不答。
再问下去,少不得就问到个温柔乡里去。但是自从那日发现孟秋白在我家里设的局之后,便是这欢爱也不自在了。我倒无所谓,他却在意得很。恨得我就差隔墙见着孟秋白就给他几句难听的,他却当作没听见一般。
这般生活过了数十日,我终于跳脚受不住。玉奴无奈,望了我说,既是劫数难免,便出去走一遭,是福是祸,看我自己的机缘吧。
我早习惯了他顾自念叨,只听到了出去走一遭,兴冲冲早打点好,便往集市上最热闹处钻。
到了京城,我再不肯让他扮我书僮,一则不像,二则也委屈他。两人都作了一式的青衫打扮,集市上这样的人不少,一望而知便是入京赶考的书生。
我不熟悉道路,只拉着他在小摊铺面上乱走,他看了兴致勃勃的模样,便笑我恰如那放风的囚犯,没头苍蝇般到处乱钻。反过来扯了我手,引我往那有名的古玩、花鸟、书画、纸砚、小吃、茶酒、鱼市上走,我倒想去看看青楼买笑,博局呼卢,被他眉一皱便否了,再不敢提。
洛阳城毕竟繁盛,一日下来根本逛不完全。我多日不出门,不习远步,逛至灵台,便已腿脚酸软。
玉奴体贴地带我坐下歇脚,路边有茶馆,他挑了家铺面干净的进去,要了一碟酥果,两人坐了,一边喝茶,一边听他给我讲洛阳的人情风致。
我始终最爱听玉奴的声音,在书院之时,跟他再怎么欢好,听不到他说话,总觉得缺些什么。现在听他讲故事,风土人情娓娓道来,不疾不徐,听上去却觉妙趣横生,实实令人抚掌解颐。
连旁边掌柜的听了都赞道:这位小哥怕是在洛阳生长了多年吧,虽不是当地口音,对这里风物却是了如指掌。
玉奴笑笑不语,我正要替他解释,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说:“瞧这位公子打扮,应是刚刚入京赶考的,怎会在洛阳生长多年呢?”
我吃了一惊,自打酒楼上遇见孟秋白以后,对这等莫明其妙搭话的人,我已经心生芥蒂。对动听的声音,有魅惑的眼神,更加警惕。这把嗓子,便阴沉沉的颇有些不怀好意。回头一看,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文士衣装,正站在我们身后,看相貌倒文雅。
玉奴看见他,还是没有接腔,却目光转向我,示意我走。
我对他的言传行止,已经很能领会了。知道他的意思,便点头朝那人笑了笑,拉了他手便走了出来。
待走到街中心热闹处时,我问他:“人家找你搭话,怎么看也不是个坏人,这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不太好吧?”
他看着我,隐隐有些愁容,叹了口气说:“唉,你我的劫数到了。”
劫数,劫数,我撇撇嘴。果然是劫躲不过,便一起应付罢了。我现在发现和他一起,最不爽利的一点还是他把那些命定的东西看得太重,不管有没有,先闯一闯再说,他却总觉得有些事情是注定了不可免的。比如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劫数。
我仔细回想那个中年文士的说话,想不出什么不妥,只那双眼睛颇为犀利,让我觉得有些不喜。
出来一趟不容易,我亦不愿杞人忧天,只作不知道,带着玉奴依旧玩了个通天彻地才回家。等到回屋时已到掌灯时分了。隔了院墙望,孟秋白院里点了纸白灯笼,倒像给我们特地照亮一般。我跟玉奴说,他笑道狐狸惯爱在旷野点灯,为的就是化成|人形引路人入。他对姓孟的从来没一句好话,我听了哈哈一笑,携了他手进门。
不料这一回却着实让玉奴说中了。
我们此次出游,没跟任何人多打交道。过不了几日,忽然便有一个青衣仆役打马过来,送一副拜帖,指名给我和玉奴。
看了看署名,竟是吏部主事唐小山。这个名字浑然陌生。我把拜帖递给玉奴,问他:你何时认识了这么一号人物。他拿过来也摇摇头,说道他在洛阳并不认识什么人。
“吏部主事,”我看着那手帖,自己念叨:“可是管科考的官儿呀,虽然不大……”
“……可也不小。”身后忽然有人接腔。
我跟玉奴都吓了一跳,转身看,竟然是那老死不相往来的孟秋白孟老兄。
“你进人家家门都是不打招呼的么?”玉奴气忿,双眉一竖,便没有好话。
我是没长性的人,前些日子恨他恨得牙痒,现在看他活泼泼出现在面前了,倒有一些欢喜:“哎呀呀,孟兄,不晓得你师父当年教你穿墙术时,撞破了几面墙啊?”
他老了脸皮,对我们的调侃怨怒都视而不见,伸手接过拜帖,微笑着说:“两位,大家都是进京来求功名的,这可是送上门的好事呢。不知道原来两位声名远扬,才来京城,竟然结交上这等人物。”
此言一出,我立即把他当成禄蠹一流人物。沉了脸还没等说话,玉奴已经一伸手把那拜帖夺了过来,揉巴揉巴扔出门口:“孟公子想要这功名,便拿这拜帖去回拜一下吧,我家无忌没这心情。”
好玉奴,你真是我的知己!
孟秋白一点也不恼,笑嘻嘻踱到玉奴面前,对他说:“你一心让他上京来赶考,图的什么?怎么机缘到手了,反往门外扔?有些事,总不成你比我还不明白,县官不如现管,这主事若能巴结好了,他不是一步登天?也省了下面那些周折了。呵呵,我倒不差这张帖,论手段,你以为我不比你强么?”
玉奴初时还听他讲,到后来皱皱眉,哼的一声转过脸去。
我在旁边瞧着忽然觉得不对,绕啊绕到他对面去,碰到他眼神,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恍然明白过来,气得我满屋子乱找,抄起一把扫帚便往他身上招呼:“臭狐狸!死狐狸!滚出我们家去!”
他来时不用我们请,去时也不用我撵,嘻嘻一笑,一溜烟儿的便没影了。
我还在跳脚骂,玉奴一把扯住我:“干什么?他说的也不是不对。”
“还替他说话,这死狐狸把你也魅住了!他比我还不记打,这半条命没丢干净哪,又来用魅术!”我想起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在我身上不打紧,对玉奴也用这手段,罪不可恕!
玉奴原来满面沉思,现在忽然换了满面兴致地看着我,扑哧一笑。
“你还笑!”
“无忌,你学会吃醋了!”
我脸一热,僵了半晌,忽然上前一把抱起他来。
“干什么?!”
“他不是喜欢偷看吗?让他看个够!”我一边抱着玉奴往里间走,一边嚷嚷。
我辗转又反侧,反侧又辗转,直到把玉奴吻得喘不过气来,这才放手。我自上而下压住他,得意洋洋地说:“我比那狐狸手段如何?”
他咯咯一笑,长腿一勾,便轻易把我覆到身子底下,学着我刚才的模样,在我鼻头上一摁:“傻瓜,这有什么好比的?”
我不服气,又有些伤心:“是不能比。你们都是妖精,会使这些那些的手段,我是什么也不成的,连你们说什么都不知道。”
“哦……”玉奴若有所思。从我身上下来,与我脸对脸靠在枕上,问我:“无忌,我对你可从用过什么手段?”
“当然,”我不假思索地说,想了想,他虽然对我用过法术,却都是为了救我,帮我,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冲口变成了:“……没有。”
玉奴笑了,捧着我的脸说:“无忌,你一直放浪成性惯了,我真怕你哪天不要我了。”
“胡说八道。”我一急,“你样样都比我好,事事都照顾着我,怎么会是我不要你了?”
“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因为我样样比你好,事事照顾你?”
“不是,不是!”我不知如何分辩。玉奴的眼睛像一湾盈盈秋水,在我面前荡漾,他温柔的声音,忽然让我沉溺进去一样,我把头埋在他胸前,捂了半晌,才挣出来,说:“玉奴,我也不知道,遇上你之前,我就是个浪荡子,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这日子过着有什么意味。我跟他们顽,在人前装模作样,人人见我过得快活,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跟一块朽木头没什么两样。哪怕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我这里……”我拉过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上:“这里总是空荡荡的,填不满。没人能填满!我的心是空的,朽的,烂的。现在不一样了。”我凑过去,吻着他的脸,他的唇,慢慢地压到他身上,让他的心口抵着我的心口:“你听,听见没有?我觉得,这里面像有一个你,只要跟你在一起,里面就涨腾腾的,特别踏实。我觉得我们这个地方是一样的。我再也不用跟从前那样把自己塞进那鬼屋子里去。你是妖精,可是我觉得你比所有人都像人……我要是只能活四十岁,从前那半辈子都是白活的,只有这下半世跟你在一块,才是真正开心,踏实……”我忽然有些哽咽,眼圈一红,竟然说不下去。真是丢人。
玉奴静静地听我罗嗦,开始脸也微红,听到后来,便失了神一样,再听到这里,忽然捂住我的嘴:“瞎说八道。你怎么会只活四十年,你能活一千年,一万年的……”
“那除非是跟你一样变成妖精。”我吻着他的眼皮,掩饰自己的尴尬:“玉奴,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我还从来没对人说过这么长的话……”
“我知道,”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几不可闻:“无忌,不枉我等你这几千年……”
我没听到后面的话,似乎是他没说完,不过那么温柔又主动的玉奴真是少见,我记得,后面的话是被他的吻截断了……
“玉奴,你不怕姓孟的……偷看了?”我从他快要磨死人的吻中透出气来,喘吁吁地问。
“管他!”
“那唐小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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