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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的,是普度水中的落水鬼和其它冤死的孤魂野鬼。近年来战乱频频,无数百姓军兵死于金宋之战,身首不全的,客死异乡的。。。。。。偌大一片河面上,林林总总漂满了追思亲人的河灯。
岸边有一个卖河灯的少妇,赵佺和子瑜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她跟一个男孩起了争执。那男孩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矮小瘦弱,蜡黄的小脸上一双眼珠倒是滴溜溜分外灵活。两人在一边听了一会,原来是那男孩趁少妇不留神的时候偷她的河灯。不用说,冤大头太华侯在子瑜的眼神示意下,乖乖地掏银户给男孩儿买了灯,他和子瑜也各选了一盏,三人走到河畔将河灯放入水中。
那男孩似模似样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子瑜摸摸他的头,问道:「你叫什么?。为什么偷灯?」
男孩转了转眼珠,低声啜泣道:「我叫小飞,我偷灯,是为了放灯超度我爹我娘,他们都被金狗杀啦,我家就剩下我孤伶伶一个人啦。」
子瑜动容道。「你是哪里人氏?」
小飞咬唇道「我原本是蔡州的,当年岳爷爷带着岳家军连连大胜,眼看就要直捣黄龙收复河山,却被皇帝和秦桧大奸臣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去。我们蔡州的老百姓只好流着眼泪跟着岳家单退驻到后方。我爹娘正路上遇到金兵小队,被杀了。撇下我孤伶伶一个人,流落到这里,平时只得靠偷鸡摸狗混日子。今儿个是鬼节,我想爹娘没人超度,好生可怜,这才。。。。。。」
子瑜晞嘘不巳,想了想,指着对岸的云山寺道:「好孩子,你小小年纪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云山寺的住持方丈与我有数面之缘,你去找他,就说是灵隐寺子瑜居士叫你去的,他自会收留你。」
小飞见自己就要有栖身之所了,欢呼着跑开了,竟是迫不及待。子瑜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叹道:「太华,这可都是你们赵家皇族造的孽,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父母,无依无靠,多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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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瑜一愕,摸摸身上,果然腰间的钱袋已经不翼而飞。
「哈哈哈哈哈。。。」赵佺笑得打跌,形象全无。
子瑜磨牙不已,想了想又失笑起来:「这孩子真是高明,居然能从我一代『世外高人』的身上偷走钱袋,前途不可限量!」
赵佺不由幽怨地道,「咿呀呀,你敲诈本侯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且从来也不知道礼尚往来。这小鬼雁过拔毛,你居然也不恼,真是差别待遇!」
子瑜悠然笑道:「哈,怎样?我就是吃定了太华侯大人你,你待怎样?」
皎洁的月光淡淡地洒下来,淙淙流水中无数盏河灯顺流而下,光华灼灼,水面泛起潋艳的柔光,蒙朦咙胧竟似起了一层光雾。子瑜清秀的侧靥笼罩在柔光中,温润的黑眸中苋彷佛闪烁着无数璀璨明丽的灯火。
赵佺怔怔地睇视他,忽地轻声道,「大宋江山本是我赵氏天下,太祖皇帝雄才伟略,传至后世子孙却如此不肖,竟落得金兵南下,半壁河山沦陷的地步。无数百姓军兵更是成了这场浩劫中的孤魂野鬼。我今日约你来放灯,便是想为这些死在战祸中的冤魂略尽心意。。。。。。」
子瑜笑道:「难得太华你有此心意,不过你也不必如此内疚。哈,今后你只要跟着我多做些善事,例如这次救了岳家姐弟啦,还有慷慨解囊充作义军的军饷啦,当然更好的法子是你亲自出面,登高一呼,以你犹龙派道门和皇族贵胄的名望,号召朝廷将领帮助义军,把金兵打回老家!这样一来,那些孤魂定会体谅你的心意,充满喜悦安乐地渡往彼岸世界。」
赵佺目光闪烁,忽地勾起唇角坏笑道「咿呀呀!子瑜啊子瑜,你还真是时刻不忘拐本侯做苦力,刚才那五千两拿得太爽悧了吧?居然还想变本加厉?」
子瑜扬眉道:「哈,你们道门不是有什么点石成金之术?你是陈博老祖的隔世弟子,怎么没学会么?既然有取之不竭的财宝,不能借我这个好友么?」
「朋友有通财之义,若是子瑜你开口,本侯白无不允之理。」赵佺拖长了腔,狭长的凤眸波光流转,潋艳中透出三分妖魅之色。
「咦。。。」子瑜一怔,没想到他如此简单如此服贴地答应下来,也太没成就感了吧。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池眉眼间怔忡的神气映在赵佺眼中,却别有一番风流意味。恰好身前水面上一盏河灯飘飘荡荡掠过,融融烛光映着子瑜清秀柔和的五官,眉宇间天生一种悲悯慈蔼神态,恍惚间竟如白莲绽放,脉脉水香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太华你」
话音结束在唇上柔和温热的触感当中。子瑜瞪圆了眼,瞧见那张绝艳无双的脸在自己眼中贴近放大,近得不能再近。纤长的手指似乎是轻佻,又似乎是万分珍惜地托住了他的下颌,狭长的凤眸里猝然亮起两簇火焰,晶亮慑人,水色檀唇不容分说地印上来,唇齿相依。
「砰」、「咕咚」两声闷响,子瑜涨红了脸,惊吓般地连退数步,看着水花四溅的河面。
片刻后,落汤鸡太华侯从水下浮出来,发髻也散了,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脸颊上、脖颈上,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在滴水。可即便是这等狼狈之至的模样,他仍是笑得张扬,长眉入鬓,凤眸流波,该死的嚣张,该死的欠扁!
子瑜开始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拳绝对是揍得太轻了。
泡在水里的男人却恶人先告状地开口「咿呀呀,开个玩笑而已,子瑜你何必这么用力地揍过来?」
子瑜握紧手中的念珠串,手背上青筋贲张:「玩笑是吧,哈,看我把你这张厚过城墙的脸皮打穿就知道什么叫玩笑了!」
赵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知趣地放低声线,小心翼翼地道:「唉,子瑜,你真的生气了?不会吧?」
子瑜低头不语。他不但是男人,还是个半出家的居士哪,这混帐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平时开开玩笑,占占口头便宜还可以解释为这家伙天性轻浮。可刚刚那个。。。。。。算什么!
「风吹幡动,是风动?是幡动?」赵佺湿淋淋地从水里爬上岸,悠然道。
子瑜悚然一惊,下意识地道:「既非风动,亦非幡动,仁者心动耳。」
两人对答的是禅宗史上最著名的六祖慧能的典故。某一天,发性寺的讲经会上,众僧听经。忽然风吹动了旗幡,两个憎人争辩起来,一个说是风在动,一个说是旗幡在动。而慧能笑着说,这是人的心住动。众人叹为观止。
子瑜不由沉吟:没错,自己是虔诚向佛的信众,「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家伙的恶趣味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总是斤斤计较于这等身外事,怎可能做到四人五蕴皆空,达成师傅的遗愿?
赵佺偷觑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唇边掠过玩味的坏笑,故作委屈地开口道:「既然是子瑜你自己禅心未够清净,还把本侯推落水中,岂不是迁怒?咿呀呀,本侯的脸也肿了!唉,子瑜你怎么总是不记得打人下打脸的。。。。。。」
子瑜额角青筋爆起,赶紧数着念珠压抑怒气。总是跟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混在一起,他怀疑自己真的能做到四大五蕴皆空么?难怪自从认识他之后,多年来禅心道行丝毫没有长进!
忽地,他侧头问道:「对了,岳家姐弟还好吗?张凌那孩子的伤势有没有好转?」
赵佺动作一滞,旋即笑吟吟地道:「怎么,你还怕本侯亏待了他们不成,岳小姐据说跟小兰她们玩在一块儿,投合极了。至于张凌嘛,他至今仍是昏迷不醒,恐怕只有等药师回来才能救醒了!」
子瑜皱眉:这可不好办,药师回来之前,你可要好好照顾这孩子。哈,对了,你的太华宫里灵丹妙药、珍贵补品应该不少,可别吝啬,通通拿出来。。。。。。」
赵佺叹为观止:「子瑜哪,就凭你三番两次敲诈本侯的那档子斑斑劣迹,也好意思说本侯吝啬?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的脸皮比我的更厚?」
子瑜话声一窒,握拳道:「。。。。。。你有什么不满吗?」
赵佺眼珠一转,笑道:「自然是没有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合身扑过来,子瑜猝不提防,又被这家伙结结实实地吃了豆腐!
一个大活人的重量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似乎还贯注了真气内力,可谓重如泰山,两具身体迭在一起。他始料未及,想脱身已经太晚,胸口差点被压到窒息。
「赵、太、华!」什么清净禅心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咬牙切齿。
被点名的某人却无辜地从他身上抬头,先是「哈瞅」一声,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接下来就像八爪鱼一样狠命巴在他身上,还甩着头发上下磨蹭。。。。。。
子瑜感到自己脑门上青筋黑线齐下,脸皮也抽搐不已
这家伙的动作,为何。。。。。。这么熟悉呢?
忽然头顶一声鹤唳,子瑜抬眼望去,果然见到白鹤振翅飞来,欢快地在他身边落下。脑际忽而灵光闪过。
是了,这家伙的动作,根本就是跟他自己的宠物学的!
河畔放灯处本就有不少人,赵佺和子瑜均是气宁不凡,早有人悄悄望过来。这下又飞来了白鹤疏影,更是一瞬间聚集了无数热忱的眼神。
而赵佺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有碍观瞻,还是甩着湿漉漉的长发在他身上蹭个不停。水溃洇湿了僧袍,丝丝缕缕的凉意,紧紧环抱住身体的双臂中却又透过来温热的人体温度。白鹤见主人耍无赖,也不甘落后地凑过来蹭啊蹭。
。。。。。。这一主一仆,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围观诸人中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子瑜不敢想象附近有没有认得自己的云山寺僧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下一刻,子瑜低眉敛目,默运真气:「金、刚、伏、魔、珠!」
霎时间围观诸人只见乳白佛光中紫色流星闪过,「扑通」一声巨响,远处的河面上激起好大一朵水花,又有重物砰然落水啦。各色河灯受此一阻,旋转着漂开,月影细碎,波光粼粼,片刻后又被淙淙水流冲远了。。。。。。
白鹤也受了惊吓,拍拍翅膀飞上半空,几根素羽飘飘荡荡落了下来。子瑜拈起一根夹在指间,忽然想到那家伙常常爱这么做,还有意无意拿羽毛拂过浅色檀唇,凤眸乜抖,似笑非笑,惊心动魄的艳魅。。。。。。
身畔凉风阵阵,江心月影清澈如水。唇办上那点温润的触感,其实早就随风而逝。他却情不自禁,伸指抚上。
风吹幡动,到底是风动?还是幡动?
。。。。。。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
悄悄悸动了的,是人的心啊。
「苦谛云何?谓有情生及生所依处。即有情世间器世间。如是若有情世间若器世间。业烦恼力所生故。」喃喃念诵起经文,子瑜心中忧思不绝。
《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卷》中说,有情皆苦,而且,爱欲之心是一切烦恼业力的根源。爱欲使人愚蔽,难免翳目障心,如果他身陷其中,又如何能明心见性,得证禅心?
当年,他以定慧双修的通达之身,取得清净禅心圣居士的称号,却始终未曾等到恩师允可,正式剃度出家。一统禅宗五家七派本是恩师一生的心愿,为何,却不让他这个继承了恩师衣钵的得意弟子替他完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