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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妙他已经深深感知,在吴胜超打来电话,说出事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察到了。
低声沉吟:“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早有预谋。”
刻意瞅准了这个时机,在他消沉沮丧的时候致命一击,企图一举歼灭,如何会让他有所察觉。实则他们早有准备,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否则不会执行的这样彻底,不给他缓神的机会。他们一定获取了他全部的罪证,就算不是全部,也是绝大部分。一直不动声色,只是在瞅准一个时机。
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更好的了。
他丧妻丧子,整个人精神颓靡,所有工作都搁浅一边,全依仗亲信打理。一点儿警醒和防备都没有,难怪会这样,被人一伸手就掐到命脉上
季江然觉得自己气数尽了,天意不可违,坏运气来了,接连而至,拦也拦不住。
黯然的坐在那里,有无尽的挫败,心底里蔓延出来的一种绝望别人不会懂,赫然想起顾浅凝最后说的那句话,她说:“我不爱你了。”竟是真的不爱了,季江然从没感觉过的凄寒,几乎漫入骨髓。他拼命的吸着手里的烟,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没办法再骗自己了,这样残酷的事实宛如当头棒,他再沉再深的睡眠,也该骤然醒来了。
是她计高一筹,将他玩转于鼓掌,是生是死,都由她一手掌控。
不是她舍不下他,那个放不开的人,一辈子只能是他。
吴胜超看他谩讽的轻笑出声,担心的看着他。
季江然跟季江影一样,从来都是赢习惯的,只比季江影还要所向披靡。有些跟头季江影摔过,而他没有。他小小年纪,在所有人看来就是个奇迹,他是个可以缔造神话的人,可是,如今他惨败,眨眼就要一无所有。
这世上,只怕没人像他输的这样惨烈过,简直一败涂地。
那座岛屿是他花费大把心血建造的信息基地,如今被捣毁了,数以亿计的投资都成了泡影。
金钱上的损失还都不是最致命的,一旦公方查下来,查到他的头上。将不是将牢底坐穿那样简单的事了。
吴胜超问他:“季总,现在该怎么办?”
季江然还病着,却一定要回岛上去看一看。
连夜就离开了,片刻都没敢耽搁。
季铭忆和简白来给他送饭的时候,看到病房内空无一人。问看护,说下午就离开了,跟秘书一起离开的。
简白就给吴胜超打电话,问他:“你们季总跟你在一起吗?”
吴胜超说:“夫人,您好,季总去国外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俱体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说。”
他没有跟随,季江然是带着助理离开的。公司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打理。几个分公司都已经乱套了,应付公方的那些人是很让人头疼的事。危机四伏的端倪一现,许多高管应付不暇,已经有些人心慌慌。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打起精神来撑起大局。
季江然走的时候还发着烧,吴胜超看着他上车,几天下来整个人消瘦许多,穿一件深黑色的风衣,弯腰坐进车里。那样年轻,猎猎冷风中衣衫翻飞,他那样看着,连心情都沉重起来。
屋漏偏逢连阴雨,只怕没几个人可以承受这样的人间惨剧。
现在连呼吸都是硝烟战火的味道,其实他知道季江然做这一切都为了什么。他是为了他的哥哥季江影,许多年前,一切并非如此,他是正牌的商人,铢毫必计。可是,遵纪守法。有朝一日,他为了自己的哥哥弥足深陷,到如今已经回不了头。
不过吴胜超想,他一定不觉得后悔。
简白问不出季江然的行踪,只得挂断。可是仍旧担心:“你说,江然他不会出什么事吧?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季铭忆安抚她:“不要乱猜,不会,既然吴秘书已经说了,就一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然后叹口气:“也好,工作上忙一点儿,也能冲淡一部分哀伤,总比每天都打不起精神强。”
简白听他这样说,放下一点儿心来。
两个人接着就回去了。
没想到季江然过半夜的时候就回来了,推开厅门进来,上楼的步伐沉重。
简白这些日子睡觉一直警觉,也是被他给闹腾的。听到上楼的声音,一下坐起身,披了件衣服出来看。
就看到季江然已经走上楼来。
“江然,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季江然迟缓的抬头,瞳光趋近于死寂,仿佛是累极。低低的叫了一声:“妈……”
简白拉起他一只手,冷透了,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寒冬腊月天里,而他只穿了衬衣和外套。担心的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季江然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他说:“妈,我累了,想去睡一会儿。”
信息基地被摧毁了,这些年他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
或许从明天开始,他就将变成阶下囚。
季江然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睡前什么都好好的,睡着的时候做了一场噩梦,结果一觉醒来梦想成真。
一切他所珍爱的,通通都失去。犹如海市。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暗淡的廊灯打在他的指掌上,斑驳的从指缝间渗下去。两手空空,不着一物,他茫然的立在那里,骤然觉得,他失去的,是整个世界。
季江然那一觉睡得格外冗长,乏力到永远不想起来。他知道,一旦醒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将是伤心的模样。他没想过逃避和软弱,只想贪婪的睡一觉,他感觉没有力气,连呼吸都异常辛苦。即便天塌下来了,他也要安然的睡上一觉。
梦的尽头,有无穷无尽的烦恼在等着他。信息中心毁灭,公司破产,法院对经济责任的追究与拷问,更甚的,他会被当成政治犯,连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他要好好的睡一觉,否则无力应对,唯有一死。
哪怕下一秒是世界末日,这一秒他也什么都不管不问了。
在天际破晓之前,他梦到了顾浅凝还有孩子。
所以觉得是一场美梦,她身上的淡香微微的散发在空气里。
窗外大片大片的日光照在窗棱上,半下午的阳光总是格外明亮璀璨,像是连绵起伏的白芍药。
他困奄的睁不开眼,枕在她的腿上,她动一动,吵得他睡不安稳,一巴掌拍在她的腿上。
懒洋洋:“顾浅凝,你老实点儿。”
孩子在小床上哭闹不停,她急燥得揪起他的耳朵:“季江然,你儿子哭那么大声你没听到。”
季江然如何听不到,那样懒,还是迷离着眸子爬起来,一头扎进枕头里,让她把孩子抱到床上来。
小家伙圆滚滚的,满是腥甜的奶香味。季江然觉得好闻,一颗脑袋不停的往儿子肉乎乎的小身子上拱,软软的,也跟棉花团一样。
顾浅凝拍他的背:“季江然,你想将他拱到哪里去?”
可是孩子很开心,咯咯的笑着,小手撕扯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很用力。
季江然最讨厌别人摆弄他的头发,仍旧开心的笑起来,很大声。
许是声音太大,将一切美好的画面都震碎了。美好的东西总是不堪一击,可是他忘记了,后悔幸福的时候笑得太过肆无忌惮。引来老天的嫉妒,就将一切都收回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下他一人,所有笑声都消失不见了,就连空气中那些让他安心的味道也一同飘散。
他的心空下去,空下去……慌然坐起身,连呼吸都灼痛起来,肺腑中空落又难过,那种寻而不得的失落,让一个人不可遏制的伤感起来。
季江然像近来的许多次那样,光着脚跳下床,满世界的找一个人。
场景切换,竟然站到悬崖边上,浩瀚的风声里顾浅凝抱着孩子站在那里,几乎一刹那就揪紧了他的心。
她的声音空灵的不像真的:“我不再爱你了。”
睡梦中季江然泪流满面,哽咽着发不出声音,只是挣扎着从嗓子里发音,扯破了,讷讷的:“老婆……老婆……求你……”
求她什么呢?永远都像是想不明白,他的命格攥在她的手中。
顾浅凝神色凄厉的笑起来,她不为所动,一字一句:“季江然,我会让你一无所有,这一辈子痛不欲生的活。”
她抱着孩子毅然决然的跳下去。
那一声悲戚的嘶吼震破天:“浅凝……”在万丈深渊回荡不息。
此时紫霞满天,天上的繁星亮起来,一颗颗大而亮。他将全身挑开口子,青筋斩断,血流成河,仿佛一簇簇的红花。烟花易冷,连睡梦之中他都是不得好死。
喉咙里哽着什么,梦呓之时似是问她:“顾浅凝,这样对你算不算爱?”
季江然死在梦魇里,倾尽一生的时间回不了神。
四年后。
上官小小是被闹钟吵醒的,烦燥的不得了,抓起来,才发现要迟到了。马上洗漱换衣准备上班。
早餐都顾不上吃,等赶到公司的时候还是晚了两分钟。
等电梯的时候,整个人都奄奄一息,无精打采的。
头顶被人拿文件夹狠狠的敲了下。
“上官小小,你这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会让我的公司不景气。”他抬腕看时间,板起脸来:“早起几分钟你会死啊?”
上官小小侧首,薄云易西装笔挺,每天都是神采奕奕。
“你不是也迟到了,还说我。”
薄云易哼笑:“我早上陪客户打高尔夫,顺便谈成了一笔生意,你跟我比?”
是没法比。
上官小小打来他的公司上班,几乎就是混吃等死,没什么业绩。每次他发工资,总是对她横眉冷对,觉得她就是来搭顺风车的。
不过上官小小脸皮厚,不在乎他怎么说,别人怎么看。她本来就对这一块不感兴致,也不是学的这个专业,有些东西现学也学不来。她只是对他感兴趣,想起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头脑一热就来了。现在国民经济不景气,工作更是难找,她没什么工作经验,他总不能看她饿死。
阴阳怪气:“跟你是没法比,要是真有得比,你这个总裁的位子还怎么可能坐稳当。”
“听你这意思要揭杆起义,篡位么?”
电梯门打开,她跟他不同路。
挥了挥手:“我对总裁这个位子不感兴趣。”她笑了下:“‘总裁’我倒是十分觊觎。”
电梯门正好合上,挤尽他蹙起的眉头。
上官小小掐着指头算,她打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喜欢他,到现在都没有停下,真真是很多年了。
这些年相亲像赶场子,相了不下百次,却没有一个心仪的。
便不得不相信命运,或许真是非他不可的。于是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全力以赴。人心是肉长的,不信不会打动他。
中午得空偷跑出去喝咖啡,又特别讲究,非要去那一家,于是开车过去。
等红灯的时候沿途看风景,斑马线上人头攒动,走过去,像是一股浩瀚的潮水。骤然眯紧眸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停了一拍,那一个背影,纤细,高挑,风姿楚楚。……她想起顾浅凝,那个离世很久的女人。只是那个人的手里牵着孩子,一大一小步调一致,眨眼就走远了。
上官小小把车停到路边,情绪低落起来。虽然过去很久了,可是每次想起来还是很难过。
最难过的一定不会是她。
两年前薄东胜回来了,戏剧化到不可思议。走到街人,就连他的老战友看到,都以为是鬼。
任谁都想不到他还活着。
据薄东胜说,他是有任务在身,逼不得已。除此之外便没细说,其他人也不会多问。他的工作性质本来就很特殊,国家军/事委员会还没有向人/大报告工作的这项义务,和其他部门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