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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八更加肯定这黑衣老者是一个鬼了,而且还是一个不怕观音之鬼,更加得罪不得。嚅嚅地说:“我,我,我现在就去煮,你,你,你老先坐一会。”
聂十八摸到厨房里升火,掏米煮饭,还切了一些腌肉,拌上辣椒,一块放在饭面上蒸。辣椒可以卸寒,一般深山里的人都喜欢食用。其实不用黑衣老者催,他也准备煮饭吃了,他一早吃过饭,便赶去李家集卖猎物,一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加上又埋葬了那七个死人,已是又累又饿。他一边煮饭,一边看着灶口边的灶君神位,心想:连神台上的观音菩萨也起不了作用,恐怕你这个小小的灶君,早吓得不知跑去哪里了!
不一会,聂十八煮好了饭莱,端上桌面,恭恭敬敬地请黑衣老者用饭,心想:你是一个鬼,我看看你是怎么吃饭的。听人们说,鬼是不会吃所的,只闻闻饭气、菜气就行了,最后还是人将这些饭菜吃掉。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黑衣老者,不但捧起了饭碗,还大口大口扒饭夹菜吃。
聂十八心里又惊疑了,难道他不是鬼?真的是一个死了又返生的活人?世上真的有这么奇异的事么?怪不得他不害怕观音菩萨了。可是一个活人,怎么会忽然不见。忽然又出现的?睡觉时还没有气息?莫非他是神仙?神仙也会肚饿么?聂十八对眼前的黑衣老者,一时弄不清楚他是人是鬼还是神仙。
但在灯光之下,看清楚了他的面容,是一位清瘦的白眉白发白须老人,双目如冷电,神态严厉,叫人见了有点害怕。
聂十八一边吃饭一边了试探地向:“老人家,你真的从阎王爷那里回来了?”
“我不回来,能坐在这里吃饭吗?”
“你见过阁王爷了?”
“见过!”
“他是什么样的?”
“没什么,跟人差不多,有鼻子,眼睛和嘴巴。”
“他怎么送你老人家回来了?”
“他害怕我会扭下他的脑袋,拆了他的阎王殿,将所有的冤魂枉死鬼全都放了出来。”
聂十八又吓用不敢说话了。这个老者怎么这般的凶恶呵,连阁王殿也敢拆了?不怕阎王爷打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翻生吗?难道阎王爷也跟人一样,欺善怕恶?
黑衣老者却问他了:“浑小子,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我,我没干什么,只是好奇,想知道阎王爷是怎么送你老人家回来的。”
“现在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
“你想不想去见见阎王爷?”
“不,不,我不想去,你也别拉我去。”
聂十八心想:我去了还能回来吗?
黑衣老者吃完了饭,聂十八问:“你老吃饱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添一碗?”
“不用了!”
“那,那,那我给你倒碗水来。”
“你别忙了,我现在有话问你。”
“哦?老人家,你有什么话问我?”聂十八心里嘀咕起来,你不会是在我家里住着不走吧?”
黑衣者者看了他一眼:“浑小子,你是不是要给那姓贺的镖师带一样东西去广州?““是!我想明天就动身了。”聂十八说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意思说,你老别缠住我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同时想:你总不会跟着我去广州吧?
“浑小子,你过去认识这贺镖师?”
“不认识。”
“哪你干吗给他带东西去广州?”
“老人家,没办法,因为我答应了他才眠目死去,不然,他死不瞑目,而且还会变成鬼来缠着我的。”
“所以你害怕了,才答应他?”
“浑小子,你别听他吓唬你,人死如灯灭,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什么!?没有鬼?哪,哪,哪你老怎么见到了阎王?阎王可是管鬼的皇帝呵!”
“浑小子,你以为我真的死了吗?”
“你没死?”
“你看我精神很好,浑身上下没口处刀伤,也没流血,像死过的人吗?”
聂十八一想也是,在树林里死的人,有的给人砍开了半边身子,有的给刺中了胸膛,一个个浑身是血,这老者身上没有一处伤,又没有病,怎么会死呵!问:“哪,哪,哪你怎么说见到了阎王的?”
“浑小子,我是故意吓唬你,看看你有没有胆子。想不到你这浑小子的胆子却顶大的。”
聂十八叫了起来:“哪你老干吗要吓唬我?我胆小一点,不给你吓死了?”
“吓死了活该,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留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作用,累人累己。”
聂十八又怔住了,这是什么道理?吓死了人还有理呀!
黑衣老者一笑说:“浑小子,你没有死呵!”
半响,聂十八问:“那么你没有见过阎王爷了?”
“这世上也没有阎王,我怎么见到了?”
“什么?没有阎王爷?”
“不错!不但没有阎王,就是你神台上的观音也没有。”
黑衣老者这一说,更弄得聂十八张大了口,睁大了眼睛,他破天荒听到有人敢亵渎神灵的,不怕观音恼怒起来,降灾祸么?要是父亲在生,听到这句话,准会将老者轰出去的。
“黑衣老者又问:“浑小子,你看见过观音了?”
“我,我没有。观音这么容易让人看见吗?”
“你没看见怎么知道有观音了?浑小子,你是不是听到寺里的和尚们说的?”
“是!是灵华寺里的大师们说的。不单是大师们说,村上的人,都这么说。”
“山村妇孺们说,是受了别人的骗;寺里的光头和尚们说,他们不是胡说八道,就是自欺欺人,浑小子,别去听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和神仙,都是人编出来的。”
“他们干吗要胡说八道?”
“要不,有人去烧香拜神、施舍香油钱吗?有银两去建造那么大的庙宇供和尚们住吗?浑小子,你看看你一家辛苦了多少年,仍住这么一间破烂简陋的茅屋,而那些和尚、道士们的寺观庙宇,就是他们的柴房,也比你这浑小子住的茅屋好上十倍。”
聂十八不出声,他对黑衣老者的话是半信半疑。黑衣老者又问:“浑小子,世上根本没有鬼,更不会缠人,你还去不去广州?”
聂十八想了一下,说:“去!”
“什么?你还去?”
“老人家,我父亲生前教我,做人要讲信用,答应了人家的事,就应该去做,千万别言而无信,何况那位大叔临死时求我,我答应了而不去做,心里安乐吗?”
黑衣老者以奇异的目光打量了聂十八一下,暗暗点头赞许,间:“从这里去岭南广州,有几千里,你不怕辛苦?”
“我不怕辛苦,有辛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谁叫我答应了他的?”
“好,好,浑小子,这是你自找的辛苦,今后可怨不得别人。”
“我怨别人干吗?”
“浑小子,那你今后在路上小心了,我走了!”
黑衣老者说完,身形一闪,便已消失,连灯火也没有摇晃一下。聂十八却感到茫然,惊讶,怎么这黑衣老者一下又不见了?难道我今夜里碰到的不是鬼?而是一位试探我的神仙了他要是神仙,干吗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和神仙的?
聂十八一直是过着山里人简单、古朴的生活,除了在捕捉到猪物时的高兴和与野兽搏斗的惊险外,可以说他的生活一直是平静无波,与人相处是和平友善,可是他自从碰到树林中的死尸和给一个垂死的人抓住了脚以后,便见到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一块血布,蓝美人,还有这不知是人是鬼还是神仙的黑衣老人,这一切,立即打乱了他的平静生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咬咬自己的手指头,感到疼痈,显然不是做梦,是实实在在的事。
聂十八想不通这些事,便干脆不去想了,这时已临近天亮,便息灯蒙头而睡。他一睡,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看见昨夜吃完饭菜的碗碟筷仍摆在桌面上没有收拾,昨夜他和黑衣老者相处的情景又一一涌上了眼前。他跑进厨房用冷水洗洗面,使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又屋前屋后巡视一遍,没有发现黑衣老者的踪影。显然黑衣老者昨夜里就真的走了,没有再回来过。黑衣老者没有走时,聂十八十分希望他早一点走,别来缠着自己,他对黑衣老者是从心里感到害怕,不管黑衣老者是人是鬼还是神仙,都希望别来缠住自己他心里肯定,这黑衣老背决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敢能去扭下阎王爷的脑袋,拆阎王殿吗?敢说这世上没有观音菩萨吗?
可是黑衣老者走了以后,聂十八心里又想再见见这个黑衣老者了,感到这个黑衣老者所说的话,是自己闻所未闻的,更想看看他忽然消失,忽然又现的行动在白天会是怎样,看看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聂十八没有找到黑衣老者的踪影,心头有点恍然若失,于是便打点行装,准备实现自己的诺言,去广州一趟,完成贺镖师临死时求自己所办的口。他像平常入深山打猎一样,带上了弓箭、猎刀和一些必需用的日常生活用品,头戴露髻信阳斗笠,脚穿碌耳草鞋,一身猎人装束,与村人说了一句:“这次出门,恐怕有段日子才能回来。”便告别了小山村,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鸡公山,踏上千里漫长的征途,走入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天地。他知道从李家集往北走是信阳城,往南下过武胜关,便是湖广的应山县,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但他从父亲口中得到这么一个经验:路是在鼻子下面,只要多向人打听请教,没有什么不可到的地方。
聂十八过了武胜关,已过午时,红日已偏西,武胜关是群峰峻岭中的一处险要的关口,无论从鄂入豫,或由豫下鄂,都必需通过武胜关,是南来北往的一处咽喉要地,战乱兴起时,它更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聂十八第一次看见这么一个雄险的大关,一过武胜关,也是湖广隋州应山县的境地,只见群峰连绵,山岭重迭,一条驿道,在群峰峻岭中左右盘旋、起伏,时隐时现,一直伸展到白云深处。聂十八沿着驿道走了一个多时辰,沿途极少碰到车马和行人,心想:怎么这条大道,没有什么人走的?这时,夕阳早已西坠,暮色降临大地,远处的山峰,已变得朦胧起来。要是在鸡公山,聂十八完全可以趁月色赶路,他熟悉那一带的地形和小道。现在,可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敢贸然在月下赶路了,得找一个住宿的地方才好。放眼四望,见不远有处村落,便急忙飞步赶去。
这是驿道上一处小市集,名为东篁店,也像李家集一样不大,只有一条街,有饭店,也有客栈,聂十八走进东篁店,可街道上竟然没有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闭门掩户,连鸡犬之声也不听闻,仿佛走进了一座无人的市集,心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