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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中高楼上发出清亮钟声,当当两下,震越山巅林表。
万缘老尼倏然一滑脚,身形猛坠,钟荃长身伸臂,运剑一黏一挑,把万线老尼扯回竹林项消。
万缘老尼面目失色,退开两步,脚下寻到铁枝尖端站稳,横剑一哼,道:“昆仑小贼,你伤了我大悲庵的人,今日是个有死无生之局,你卖好也不行。”
钟荃像给她打了一拳在心窝似的,震动一下,付道:“糟透了,她似乎不单根我,甚至连我师门也牵扯上啦,怎么这华山的人都不讲情理的。咳,江湖上何尝也不是这样?”他感慨地叹口气。
只因他老是弄不明白,即使他们所寻的桑姥,乃是华山大悲庵的仇敌,也不妨先说个清楚,何以会一见面,便打个没休没完,无端结下仇恨?
忽地黑影一闪,万线老尼的身后,多出一个黑衣老尼来。
这老尼身量高大,面方口阔,目光棱校,神态庄严有威,严然有大丈夫气概。
“三妹暂且退下。”黑衣老尼道,声音宏亮而清越。
万缘老尼倏然收封退开,道:“庵主小心,这小贼乃是昆仑派的。”
钟荃吃惊地着这位黑衣老尼,敢请她便是华山大悲庵的万炒庵主,亦即是华山派掌门人。
正是人的名树的影,钟荃再狂妄也不得不对这一派的掌门人畏惧,何况他根本不是狂妄自大的人。
他抱剑躬身道:“晚辈钟荃,参见庵主。”
“算了。”万炒庵主拂袖道:“你这是晚辈参见之道么?白眉大和尚和你怎样称呼?”
钟荃不敢仰视,恭谨地答道:“是晚辈大师伯。”心中却付道:“这番不得了,庵主若和大师伯有旧,我焉敢再逆犯于她?今番休矣。”
“哦?是你的师伯?”万妙庵主婴然凝视他一眼,顿了一下,徐徐道:“那么你便是当今昆仑掌门普荷上人的弟子了,是么?却是这等年轻?”
钟荃唯唯而应,心中更见惶恐。
其实他是白惊了,只因天下四大剑派,近二十年来,已没有来往联络。
往昔老一辈的各派高人,虽有甚深交情渊源,但这些老辈高人,早早纷纷谢世凋殁,即如以华山和昆仑而言,那名震天下的心如神尼,和昆仑的高僧时有交往,及至百灵大师接掌庵主,也曾与昆仑的苦行禅师见过面。
其时百灵大师从苦行掸师口中得知他的大徒弟白眉和尚,天资卓迈古今,极是不凡,心中甚欲一见,结果总没有到。
二十多年之前,百灵大师圆寂了,万妙接掌庵主之位,便算是和昆仑绝了往来。
不过万妙庵主往昔曾经数次听过百灵大师说及昆仑的白眉和尚,武功必将是四大剑派中之首,是以印象深刻。
而白眉大和尚年纪比之万妙庵主,还要老上十余年。
万妙庵主自己的关门弟子,便是白莲女尼,已尽得华山本门心法真传,她共有五个弟子,以白莲为最年轻和武功最强,如今几乎能和她相颌顾了。
可是年纪也有三十多一点,照理普荷上人的关门弟子也应比之白莲大一点,哪知竟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是以令她大为惊讶。
这万炒庵主本来生性偏激,自负武功卓绝一代,但自从二十年前被木女桑清以精妙招数所败,便潜心隐修苦练。
这些年头来,火性也随之磨掉许多,她天性中的偏激唯一的表现,便是在于委任那心手俱狠的万因老尼为本庵执法大师。
这时她虽然对于万因受伤而忿怒,但已不比当年那般一触即发,何况这个不起眼的少年,乃是昆仑派的?那白眉大和尚她虽不认识,但从当年四派创会,所闻说昆仑铁手书生何涪的厉害,便可想而知了。是以她并没有轻视钟荃之心,尤其钟荃那种见到前辈,唯哈恭谨的礼貌,正是名门正派的特有教养风度,使她更加估高这少年的实力。
不过,她虽然没有轻视,甚且估高对方实力,但这估计仍然没有达到实在标准。
只因一则白眉和尚已将云龙大八式融会贯通,威力遇非何涪用的可比。
二则难也不知钟荃竟然练有先天真气功夫,虽然仅属初步,但也威力无穷。
三则钟荃更学到玄门太清派唯一不传剑法——拦江绝户剑。
这种拦江绝户剑法所发生前真磁引力,简直是天下武林中所未闻的科技。
从上述三点加起来,钟荃的武功,实在和他的年龄相去不只天壤,谁也无法从他的年龄上,推出他的真正功力来。
其实这时武林中能手异人,迭出不穷。
大都是年少英伟,奇才天生,不但各将本门剑术武功发扬光大,而且还有好些遇合,潜光干年的神物利器,都纷纷在这时机出土,各寻其主。
钟荃仅一出山,便曾遇到不少年轻好手,诸如玉郎君李彬。黑猿贺华。石中矮胖怪人潘自达,还有峨嵋后起之秀陆丹等等,无不各怀绝技,随便拣一个,也足以震惊武林。钟荃本身更是其中出类拔苹之人,这些情形,便不是华山大悲庵主所能想象得到。
万妙庵主屹立在竹捎上,宛如渊停岳峙,她心中虽然甚愤万因老尼被钟荃所伤,但她是一派掌门,身份攸关,不便失言,徐徐道:“我大悲庵向例不招待男客人庵,而你们明着暗里迭次闯庵,一身技艺,果然高明,昆仑得此传人,实为可喜之事。”
她话声稍顿,忽然变得严峻一点道:“如今没别的可说的,你既仗着一身艺业闯进本庵,还须如此出庵。”
钟荃惶恐道:“晚辈岂敢无礼,只因急欲谒晤桑……”
他的话声却被万妙庵主宏亮的声音掩住,她大声道:“三妹,且借你的剑一用……”
万缘老尼倏地扔剑,直射钟荃。
钟荃不觉微一仰身,剑交右手,正待挥剑去挡。
银虹急射,离着钟荃还有三尺许,那万妙庵主伸出虚虚一抓,手掌离着那剑也还有三尺来远。
却见那道银虹倏地斜飞,巧巧落在万妙庵主手上。
钟荃认得这种内家真力,乃是像隔山打牛那一类掌力变化运用。
不过像这万妙庵主,能够抓回数尺外的飞剑,功力之深,的确惊人。
要知凡是力量发易收难,不要说是将力量发出,还要把什么东西抓回。便是寻常在招式变化中,想将发出的力量,随心任意地收回,比之发出力量,不知艰难多少倍。
是以能将力量锻炼到数尺外伤人,比之从数尺外抓物回来,其间的差别,便可以心领神会了。
万妙庵主一到手,轻轻一抖,那剑嗡然震响,银光耀眼。
她道:“你身临绝地,本庵主理应让你换地再战。但素闻昆仑心法,能在空中回折方向,想来这绝地对你并无妨碍。”
万缘老尼大声道:“他方才便曾飞出外面,又复回到原处。”
万妙庵主道:“如此甚好,你进招吧。”
她说得斩钉截铁,神情语气中自有一种令人不能违抗的气度。
钟荃迟疑一下,目光一触万妙庵主严厉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应一声,道:“如此晚辈无礼了。”
但见剑光乍起,一缕寒风直奔对方眉宇,正是云龙大八式中的起手式“龙子初现”。
万妙庵主眼光一闪,看出钟荃所站的是竹林枝叶中暗藏的铁枝,是以才能够发力进招,当下算准尺寸,上身微仰。
钟荃眼看自己的剑尖,还差半寸不到,便不能沾上对方,除非离开所站位置。
但离开这仅有可以站稳之处,并不上算,立刻沉腕垂剑,改攻下盘。
万妙庵主双膝一弯,脚尖仍在原处,旋身一转,钟荃的剑尖恰好从腿弯处划过,又是一招落空。
钟荃心中明白那万妙庵主乃是让自己三招,然后再真个动手。
以万妙庵主的资格,并非是狂妄之举,当下刷地刺出一剑,直奔中盘,但仅仅是个虚着,并没有真个刺出。
三招已过,万妙庵主长笑一声,银光长剑翻处,当胸刺入。
钟荃斜剑急掠,使出“固封龙庭”之式,万妙庵主的剑尚未递进,力透剑尖,修然化作数点寒星,笼罩住钟荃胸腹。
叮叮微响数声,那万妙庵主施展的绝妙剑法,恰好碰着钟荃也使出云龙大八式中唯一守式,内力尽从刻上透出,急凉之间,宛如已布下一堵剑墙。
两下一触,发出数声微响。
钟荃心头一震,付道:“这位庵主内力比我高出一筹,差点儿没给她挤跌了。”
万妙庵主也是大为惊讶,对方竟然有这种微妙的剑法,封住自己这一下绝招,而且内力造诣,的确是不比寻常。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万妙庵主又是一剑刺出,这一剑去势不急,但显然劲力尽蕴,一触即发。
钟荃心中念头一掠:“这一剑乃是欺我身陷绝地,是以这般刺来,我可不能像她那样,能够在仅可承受身躯重量的枝捎上,施展出这么劲厉的内力。”
对方剑尖已刺到胸前,他心中忙着,手上也不能闲着,急急斜削出一剑,风声跪创旋卷而生,正是那天下无双的拦江绝户剑。
这顷刻工夫,已经连创了三剑。
万妙庵主真力凝聚在剑尖上,正如那里暗藏着极厉害的炸药,一燃即炸。
谁知钟荃剑光连闪,但觉自己力量微微一歪,竟然刺向空档,连忙沉声一喝,斗地收回长剑。
钟荃一连削出三剑,才使对方的剑歪开去,觉得相当沉重,自己力量用多了,脚下有点异样。
万妙庵主凝眸一瞥,微哼一声,忽挥剑而攻,斗然间闪出千百道银虹,直袭钟荃。
钟荃那几招拦江绝户剑使开了,又是一连削三剑,但觉寒风飒飒,漫身而过,心中正自赞叹这拦江绝户剑法之神妙,猛觉脚下一沉,骇了一跳。
万妙庵主剑气如虹,疾然急戳。
钟荃百忙中反剑一封,当地一响,两剑相交。
万妙庵主叱一声,左手倏出,正好抓在钟荃指腕之间。钟荃脚下已虚,又吃万妙庵主持住脱指,眼看手中长剑被夺。这时,真个连想一想的机会也没有,倏然松手弃剑,同时已提气运劲,身形似退还进,疾如电闪一冲,那只被人夺去了的右手,已抓在对方右手的脱指之间。
这一下临机应变,没有什么名堂,因为究竟不能想像到有这种特别的情形而弃剑夺创,纯然是他天资过人,浸淫又久,自然而出的招数。
万妙庵主这刻正是剑掌都施展不出,还得提防对方缠上身来,那成了什么样子?
高手相持,无论是时间或空间,所争者并非常人所能感悟得出来,决不至于贴身相缠,那简直是笑话了。
万妙庵主面色沉寒之极,微哼一声,双臂倏然一振,排山倒海般发出内家真力。
钟荃啊一声,身形直甩飞开去,却见那万炒庵主脚下暴响,身形也掉下去。
可是人家可不会有事,只须稍为伸手抓住密麻的竹枝,便可定住身形,但他自己却不由自主地飞出竹林崖外。
他方才曾经飞出崖外一次,已经知道脚下乃深不可测的深壑,只因水气迷蒙,云雾傍崖缭绕,不知究有多深。
这时因是被万妙庵主摔出悬崖,便不能和上一次股转折飞回,当下心中大骇,身形已如弹丸飞坠,眨眼间下落了两文许,眼看快要越过竹林平地。
这时必须自力更生,心中电急转过几个念头。
须知他这种云龙大八式身法,能够在空中转折回飞,一则只仗着招式神奇,有如云龙在天,二则乃是昆仑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