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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恍然忆起,昨晚她曾说过那一老一小,小的名字是刘雨生,这姓刘的一定是他,才会和自己有点牵连。不觉哑然失笑,笑自己大以糊涂。
回到镖局中,夜色已经降临,在房中间坐了好一会儿,心思转到剑法上面,立刻忘了一切,冥思潜研起来。
忽然有人来报,说是一个姓刘的老人家找他。
钟荃立刻知道是那间祸的老少二人,当下出外相迎。
那老人阿福身上依然穿着那等粗布衣,但经过一夜想息,精神婴锋多了,眼光中露出是练的神色。
钟荃清他后面谈话。
老人向他千恩万谢昨日相救之事后。
钟荃微笑道:“老人家只是为了道谢,才来找我么?”
老人阿福道:“小人因听闻昨夜那姓陈的家里发生祸事,这才明白钟相公和陆相公,都是江湖上的奇人,昨夜那陆相公曾留下住址,是以先去谒见陆相公,以便打探钟相公的居处。”
钟荃点点头,道:“我也去过,只是他已经离开了。”
“小人因此却得知钟相公的住址,连忙赶来拜见,叩谢昨夜的大思。咳,小人一生随老爷奔波天下,自问这双老眼,相人总不会错到哪儿去。钟相公仁义双全,小人此生阅人万千,但像相公这种一见便可以将心事相托的,实在还未曾有……”
钟荃揣摩着他的话,而上只是淡淡一笑,这阵子的江湖历练,已令他不大会为这些赞美自己的话而局促不安了。
“那位小弟弟呢?他的名字不是刘丽生么?是你老人家的……”
“是小人的少主,现今在姑丈家里,他站立便是洛阳木邑的大缙绅江兆生。
“本来和刘家是极近的亲戚,而且江老爷的大小组乃是故中主未过门的妻子。但大小姐的母亲刘氏奶奶早已身故。
“现在的郑氏奶奶,总不比亲生之母,大小组自家也住不大安稳,何况少主落后投奔来到……”
钟荃暗中叹口气,忖道:“大概又有麻烦来了,也许这老人家说得对,我的长相容易使人说出心事。往后我得变的一点儿,可是我昆仑门人,若见了人间不平,焉能敛手后人?尤其是敬老恤贫,扶孤济艰。”
“小人叨扰相公了,人老了总是这样,请相分别怪责。”
钟荃忙道:“老人家这是什么话?承你瞻得起我,故此将这些事下告,老人家你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多个人总好商量。”
老人瞧着他的神情,释然道:“小人这次万里奔波,才知道自己真的老了,惟恐老爷一生忠义,到头来连少主这一点骨肉也保不住,故此心中焚煎。”
钟荃同情地叹口气。
“我家老爷一生为官,小人一向都跟随在左右,故此知道老爷实在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但做好官也实在不易,试想做清官的哪有银子孝上头,听说相府里头有人不高兴,老爷便连贬三级。老爷一怒之下,打算冒死表奏闻是上,请诛奸相以谢天下。谁知奏章还未拟好,忽然泄了风声,当晚就被剥了军服,打人大牢。小人和另外一个同伴幸而出外避过此难。那同伴名唤刘贵,比小八年轻力壮,故此留在京师,设法打听老爷下落和雇工得点钱来孝敬老爷。
“小人因常年随老爷出门惯了,阅历较深,便连夜赶回乡下,把少主带走,果然前脚一走,提绩后脚便到,将主母捕去,小人带了少主投奔老爷一位故交至友,即是现在山西绎州知府的杨振大人,哪知给撵出来了,这便逃到这河南府来,(清代洛阳归河南府治)投奔江老爷。不过,小人看来也住不安稳,恐怕要离开这河南,故此小人连夜拜谢相公大思。”
钟荃立刻关心问道:“那么你们往哪儿去呢?有什么打算没有?”
他并不对那些见危拒纳的人如绿州知府杨振之类而愤怒,因为当初他下山东剑时,曾经亲睹那波斯巨富卧病在床,而子女俱置请不理的情形。
以亲生子女尚且如是,又休怪于异性外人?
老人阿福歇一下才道:“小人不再作那投奔什么人的打算了。这两次的经过,早教小人胆寒啦,唯有想法子拼老命养大少主,不负老爷当年对小人的思德。”钟荃想了一下,道:
‘你家老爷正在草拟奏稿之时,已经泄漏了风声,恐怕是相府所蓄的卫士夜深窥伺而见,大概那些好党对你家老爷的正直忠义甚是忌惮,故此会派人窥探。”
刘、人也认为是这样,因为在此之前,小人也听闻过别的不眼相国的好官,曾经发现过一觉醒来,辫子不见了,枕畔还插着刺刀的事。以相府的威势,哪怕没有养着许多能人。”
钟荃直觉地察出这个老人家精练非常,说话极有条理。
难怪他带着个逃捕小孩,能够安然到了洛阳。
老人阿福再拜谢昨夜思德之后,便辞别归去。
钟荃问明他们所居之处,便由他离开。
半夜里邓小龙喝得醉醺醺回来,钟荃本想跟他商量一下这件事。
但见他有了醉意,便没有说出来。
自个儿盘算一下,便悄悄出了缥局。
施展开身法,直向江家疾奔。
到了江家,但见重门深院,围墙高峻,不时有犬吠人走之声。
原来这江家前两天曾被陆丹闹过一次,虽没伤人,但已吓怕了,是以晚上看更之人增加了许多。
他一径绕到江府侧面,纵落在一列窄陋的房屋里,那地乃是江府下人所居。他走到最末的一间,伸手指轻轻在窗户上弹了两下。
里面有人转侧一下,床板发出吱吱的声音。
他再弹了两下,却听里面传出一声痰嗽,似是在壮自家的胆子。
钟荃认得是老人阿福的声音,便低声道:“老人家别惊,我是姓钟的。”
里面啊一声,钟荃掀开窗户,飘身而人。
眼前骤然一亮,那老人已拨亮油灯。
只见一张木板榻上,半边有被褥,半边空着,老人自己睡没有被褥的半边,里面一个孩子,睡得正甜。
老人把孩子弄醒,钟荃在灯下再看见这孩子,只因风尘疲倦之客已经褪尽,更显出眉宇清朗,骨骼荔秀。
刘雨生一下子便认出钟荃,彬彬有利地唤声钟大叔。
钟荃欢喜地应了,摸摸他的头。
他道:“那位陆大叔为什么走了?他也是这样模我的头。”
钟荃愣一下,刹时间好像从这小孩中生出一种联系,觉得陆丹虽然飘然远走,却不是完全和自己隔断。
于是,他笑着又摸摸孩子的头。
回头正想跟老人阿福说话,却见他老眼中,含着一泡眼泪,面上的表情甚是复杂,似悲还喜。
“啊,老人家干吗伤心?”
“不是,不是……”老人连忙否认道:“小人是太欢喜啦,这孩子可怜见的,今晚幸得钟相公来到,而且心中爱惜他,小人从相公你的眼睛里瞧得出来。”他解释了一句,又继续道:“小人的心里太喜欢啦,但同时又想起老爷和夫人……”
钟荃咬着嘴唇,感动地拍拍老人的肩头,却没有说什么话。
这一刹那间,他得到了做好人所收获的代价的结论了。此刻在他心中的人性,却是善良而忠义,可以全心托赖而不必防备。虽然事实上,像老人阿福这种人并不多,但已足够使钟荃有了信心。
钟荃道:“雨生的情形,恐怕得弃文习武才有用处,而且不是学那种长枪大戟,冲锋陷阵的武艺,你懂得我的意思么?”
老人阿福突然跪下,刘丽生连忙下床,也在地上跪下。
钟荃双臂虚虚一振,两人无法再跪,被一股力量托起身躯。
“老人家的眼力果真不凡,可惜我自己稍事相缠,无法分身。”他歇一下又遭:“雨生的根骨太好了,虽然我并不太懂鉴相天赋根骨,但他我是敢肯定的,我有心要介绍一些师父给他,又怕白白耽误了他的苦心和前途。想那京师里藏龙卧虎,什么能人都有,如果不是出类拔宰的身手,便半点用处也没有。”
他一径坦率地向老人解释,露出十分作难的样子。
老人又要跪下去哀求,钟荃赶忙拦住道:“我这是实话实说,你老人家想也能够相信我不是打胜。而且除了我没空之外,还有一桩,便是我本身也刚刚奉命下山办事,焉能如此专擅便收徒弟?这一点苦衷,但盼老人家能够体谅。”
老人阿福愕一下,叹口气道:“相公既有这种困难,小人岂敢妄求?这件事慢慢再想办法,相公千万别为难。”
刘雨生直到这时,还不知老人向钟荃下跪是为了什么事,这都不过是老人阿福连日来自家盘算好的办法而且。
这时轻轻道:“钟大叔,你是怎样进来的?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跳墙进来的,别说你不知道,这府里也没半个人知道,包括那些恶大在内。”
刘雨生立刻眉开眼笑地道:“大叔这本额可以教我么?”
钟荃心里道:“我们刚才正为这问题忙了好一会儿呀!”口中答道:“这本领并不容易学会,你必须……”
他抢着道:“我知道,我什么苦也不怕,大叔吩咐我怎样做便怎样做。”
钟荃见他设会自己意思,一时难以解释明白,只好苦笑一下。
老人阿福和声道:“少爷你别打扰钟相公了,这种事慢慢再说。”
刘雨生应了声是,顺从地坐在床上,忽然又问道:“钟大叔,那位陆大权会不会这本领呀?”
钟荃点点头,他又道:“那好极了,迟些日子见到陆大叔,也请他教我这本领。我知道陆大叔也像钟大叔般爱我,他一定也肯教我的。”老人阿福低低责他一声。
钟荃忽然道:“这样吧,我趁着还留在这儿,每天晚上教一点儿,直到我离开为止。不过……”他拖长声音,用手势阻止老人阿福做出任何动作,郑重地对刘雨生道:“不过你要用点心,白天睡足精神,而且我离开后,还须自己痛下苦功,雨生,你要好自为之。”
刘雨生见他神色在重之极,自然而然也肃然作色,答道:“我一定听大叔的话,我不怕吃苦。”但跟着他犹疑地问道:“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叔一样,到人家屋里去,不会被人或狗发觉呢?”
钟荃严肃地道:“这个要看你自己用不用功了,但你往人家屋里去干什么?”
刘雨生毫不迟疑道:“我去杀死那个害我爹娘的仇人。”
他的眼睛中流露出坚定而凶煞之光,使钟荃陡地一凛,暗自忖思这孩子会不会学得昆仑心法之后,大造杀孽。
老人阿福又流出眼泪,他像忽然之间从心上移开块大石似地,轻松得有点飘飘然。
钟荃压低声音,但仍然十分清朗地道;“雨生,在我传授武功给你之前,有几句话要说清楚,你必须记在心头,绝不能违背我这些话,否则我必会取你性命,你听见么?”
刘雨生跪下听着,当下钟荃将昆仑本门的规条说出来,内容自然是不得偷盗、好淫、杀戮等,并且要行侠仗义,只除了一条不得仕官没说出来。
因为他并非正式收徒,这一条便可以通融。他自然流露出的那种凛然正气,使刘雨生把这些话深印在心灵中,再也不能忘记。
钟荃已经盘算好,不妨将本门内功心法传授给他,使他打好基础,一方面请老人阿福协助,将来刘雨生练轻功之时,照着他传下的方法和设备而训练。另外准备教他三招九式拦江绝产剑,并且画下来,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