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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别人,却唬不了我!”
仇荻尖叱一声:
“你想找死——“
庄翼夷然不惧:
“只怕不见得!”
战百胜一看不是路数,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总提调,二小姐,有话好说,大家有话好说,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兄长,两头都失闪不起,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万一事情闹砸,对双方都不好,来来来,慢慢谈,慢慢谈嘛……”
仇荻悻悻的道:
“总总管,姓庄的如此跋扈放肆,目中无人,你都亲眼看到了,以这么一个张狂匹夫,大胆鹰犬,却待怎么和他谈斤论两?”
战百胜急忙陪笑道:
“二小姐且请息怒,原属一时误会,相信庄总提调不是这个意思,彼此忍让一步,总以解决问题为重,又何苦徒争意气?呃,我先来讲,我先来讲……”
仇荻不吭声了,却寒着一张俏脸,神情凛然——老实说,这妞儿既使在生气的当口,亦丝毫不减颜色,反而另有一种说不出的韵致。
战百胜清了清嗓门,笑呤呤的道:
“总提调,形势业已到了这一步,逼着人非往下走不可了,素闻总提调笃孝敬亲,大概不会为了这桩小事,妨碍到令尊的生命吧?”
庄翼重重的道:
“不错,但战大总管,你不觉得这种作风过于恶劣么?”
战百胜态度诚恳的道:
“话也不能一概而论,总提调,如果你只有一个独生儿子,这个儿子又为了见义勇为而身受牢狱之灾,便会怎么做?要说仍能持平常心淡然处之,那是欺人之谈,要救儿子出困,手段方法上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总提调,请设身处地代我们庄主想一想,他的苦衷,你多少就会加以谅解——“
庄翼道:
“亲情固然如比,但用法亦不能不顾,战大总管,那好歹是一条人命!”
不待战百胜答话,仇荻又火大了,她气冲冲的抢着道:
“国法不外人情,再说,像胡冲那种土豪恶霸,早就该杀,我哥哥正是替天行道,扶危济弱,杀一个胡冲又算得什么?一条人命,便十条人命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性庄的,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里口口声声,左一个国法,右一个朝律,你最好替你老爹打算打算,你如果过份顽冥不化,他就将成为你这种固执思想下的牺牲品!”
战百胜紧接着道:
“总提调,我们二小姐话是说得直率了些,不过却句句实言,字字不假,人生在世,原该往远处看,做退一步想,也替自己合计合计,我们大少爷的忙,你不是帮不上,犯得着为了一个不必要的执着而扣上不孝的罪名?再说,官衙之中黑幕重重,徇私舞弊,狗屁倒灶的事层出不穷,要数,我能给你数出几大箩筐,你不须和他们一样同流合污,至少,顺天应情总不为过,我们“起霸山庄”向不求人,眼下等于是在求你,总提调,好歹你就高抬贵手吧!”
咬咬牙,庄翼道:
“也罢,你们什么时候放回我爹?”
战百胜忙道:
“这个请总提调宽念,只要我们大少爷一出来,令尊就会由八人大轿护送回府,而且,保证神清气爽,毫发无损!”
庄翼沉吟着道:
“我回去想想办法,战大总管,这件事并不如你想像中那样简单,有许多关节,手续要打通,恐怕至少也须个三天五日,我怎么同你联络?”
战百胜喜形于色的道:
“总提调,我们对你有绝对的信心,大少爷的案子,只要你点下头,就算摆平了,至于如何连络,你放心,我们会主动找你的,一切情况的进行,都将在我们密切注视之下——“
庄翼觉得有点窝囊,说起话来也就闷厌厌的了:
“假如仇贤能够放出来,希望你们也依约行事,不要玩任何花样。”
连连点头,战百胜拍着胸脯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岂是玩笑得的?总提调,我们必定说到做到,设有枝节,你可唯我是问!”
庄翼道:
“最好大家都遵守诺信,大总管,仇庄主只有一个儿子,我也只有一个爹,万一发生意外,相信谁也承担不起了!”
战百胜赶紧道:“就是这话喽,总提调,令尊那边,我们一定会妥善照顾,至于我们大少爷,就要麻烦总提调多多费神了。”
庄翼摆摆手,二话不说,转身上马而去,对仇荻,他连正眼也未瞧上一下,更遑论招呼示意了。
仇荻一双凤目中宛似喷出火来,她定定的站在那里,目注庄翼骑影远飕,不由气得混身微颤,呼吸急促,脸蛋上煞白一片!
* * *
在“总提调司”的签押房里,庄翼不停来回碟踱着,钱锐和段大发也站在一边发楞,房中空气沉闷,那等窒重,就像压上了人心。
过了半响,钱锐忍不住乾咳一声,苦笑道:
“老总,你也别烦了,若要超脱姓仇的,按照一般往例来疏通的话,短得三月五月,长须一年两年,其中耗费的功夫与心血且实在可观,不如索性就在我们手里解决,省得罗嗦!”
站定下来,庄翼道:
“你有什么主意?”
钱锐先朝门外略一张望,始低声道:
“很简单,逃狱不就行了?”
庄翼摇头道:
“我也想到这个法子,不过却有后遗之症,譬如说,事后结案的问题,仇贤的追缉问题等等,都是麻烦!”
钱锐笑笑,道:
“那全属肇墨功夫,纸上谈兵而已,老总,交给我办,包管给你安排完善,永绝后患。”
吁一口气,庄翼恨声道:
“这档子事,我等于是强受城下之盟,心里委实不甘——“
段大发接话道:
“形势无奈,老总好歹只有认了,老爷子安危所系,岂容轻忽?其他问题,便仅有搁置于傍,好在仇贤犯下的案子不大,我们放了人,还担待得起。”
钱锐正色道:
“老段,说句真心话,事关老爷子一条性命,既使仇贤犯的是滔天大罪,为了救老爷子,我们也非得开脱他不可,担得得起或担待不起,都算次要!”
眼珠子一翻,段大发道:
“娘的,你就会抢着表功,莫不成我对老总的忠诚还比不上你?”
庄翼不耐烦的道:
“你们两个少嚼舌头了,钱锐,我看,就照你的意思办,如何善后,你也费些心思,我不想留下任何尾已被人捏住——“
钱锐忙道:
“老总宽念,必然叫老总满意就是。”
段大发殷勤的道:
“老钱,我可以做你的副手,协同办事——“
斜乜了段大发一眼,钱锐皮笑肉不动的道:
“也罢,协同办事不必,你就跟着哥哥我多学点吧。”
庄翼坐向公案之后,若有所思的道:
“钱锐,你估量事情要多久才能办好?”
钱锐想了想,道:
“得先安排一下,看起来要顺理成章,不能有大破绽,我打算就在这三两天之内办妥他。”
庄翼颔首道:
“越快越好,我可不愿我爹攒在人家手里日夕担惊,能早点回来,我也好放心。”
钱锐道:
“老总的心情我明白,事情我会尽快去办。”
顺手翻了翻公案上的文卷案件,庄翼毫无兴致的推椅而起:
“我去『小洞天』喝两杯,有事就到那里找我;你们行动的当口,要加意小心。”
两人齐声回应,庄翼巳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冬天的黄昏.阴冷又灰苍,街上行人寥落,大多店也都关门闭户,提早歇息,庄翼踽踽独行,特别感受得到那股子孤单又萧索的意味。
“老龙口”的街道格局,他是非常熟悉的,要去那里,甚至蒙上眼也能摸到,然而此刻走在路上,他竟有一种没来由的陌生反应,意识空茫里,他像是从来不曾到过这个地方一样,事实上,他却仍然知道他身在何处,以及该如何走法始可抵达预定的目地。
用力甩甩头,他想把心神平静下来,去思考一些必须思考的事,他也清楚自己的情绪心境都有些异常——在连日来一波又一波的压力下,艰免神智恍惚,有时时,便懵懵然如蹈虚幻了……
一个小脚伶仃,背脊佝镂的老太婆从街边横巷里走了出来,顶着风,踩着雪,十分吃力的往前满跚拐动,老太婆左肘弯上还吊着一只大竹篮,因此走起路来摇摇幌幌,倍加辛苦,灰布包巾时而拂卷在脸孔上,她又不停伸手掀拨,笑一个踉跄,人已仆跌于地。
老大婆跌倒的地方,就在庄翼前头不到三五步远,他本能的抢上前去,俯身搀扶对方,当他的双手刚刚接触到老太婆的肩腋,老太婆的身子已顺势倾向他的怀中,同时,一蓬白蒙蒙的烟雾迎面漫扬,彷佛溅洒起一把雪花。
双力的距离过于挨近,近到已是肢体相连的地步,如以事出意外,变起仓促,庄翼待要躲避,己自不及,白蒙蒙的烟雾泛漾着浓重的甜腥味,这味道非常腻人,也非富醇厚,宛若才发酵的酒,香郁稠润,嗅之足堪一醉。
刹那间,庄翼身形暴闪,右掌飞挥而出,老太婆奋力后仰,仍被掌沿扫中胸侧,人起一个大旋转,差点又一屁股坐回雪地上!
灰布包巾掉落下来,现露出的是一张满脸疙瘩,肌肤凸凹不平的老脸,唇上留着稀疏髭渣,且双目如铃——天爷,这那里是个老太婆?纯粹是个凶老头嘛!
庄翼很快已觉得头脑晕沉起来,呼吸亦不顺畅,四肢迅速滞重僵麻,视线也变得朦胧了,老头子的形状开始扭曲,开始幌摇,开始忽远忽近的幻化旋动他立时明白,自己是中了迷魂药了。
老头子杰杰狞笑,掀开竹篮子上的棉布,顺手抽出一把锋利的解手尖刀来,步步逼近庄翼,杀气盈溢,状似恶煞!
庄翼慢慢后退,退不几步,被路上一个浅坑骤绊,脚步打滑,连连身形歪扭,险些就撞到傍边人家的门框,老家伙适时猛窜,兜心一刀刺了过来!
眼花目眩下,庄翼倏然斜移五尺,移动的俄倾,一脚猝弹,靴尖贴着对方鼻连掠过,吓得老头子忙不迭的抽刀跳避,而庄翼这一闪,却闪进了横巷之内,亦就是老头子方才出来的所在。
巷子里,有三个人施施然走了过来,庄翼勉强稳住身子,极尽目力瞧去,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可不正是皇甫秀彦么?
皇甫秀彦面带微笑,却笑得有几分无奈,他及他的同伴在五步之外站定,隐约间,庄翼彷佛听到一声叹息,一声深含悲悯意外的叹息。
那满脸疙瘩的老头子,又已堵到巷口来,大马金刀的往那里一站,解手尖刀前指,刀尖寒芒闪映中,老家伙颇俱“泰山石敢当”的架势!
庄翼竭力使自己保持清理,他一边迅速运气调息,边强定心神,右手伸入衣袍,紧握剑柄——他已做了决定,再怎么裁,都得拉上个垫背的,而且,越多越好。
皇甫秀彦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静静的注视着庄翼,倒是他身傍的两名粗犷大汉,一个手执七节鞭,一个双举章陀杵,有些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急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