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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敬神佛,为何不信轮回?”昭云俯视众人,质问道。
没人敢开口大声回答她的问题,但每个人在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回答。
“因为太皇太后下了严令禁止!就连年下祭灶君都不行咧!”
“太皇太后不让咱们信呐!”
“信什么轮回?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没有神,也没有报应!”
“嘁,信那玩应儿有鸟用。白花花的银子才最实在!”
大多数人的信仰,都是被太皇太后一道禁令生生扼杀的。也有人是因为作孽太多,害怕轮回转世一说。
至于太皇太后,她的答案却是,“若都信神佛,谁替哀家做那些个阴鸷事?谁替哀家杀人?谁替哀家敛财?
哀家让他们随便玩女人,随便贪银子,信那些个虚无缥缈的鬼啊神的,能得着什么好处?
倒不如信哀家实在,起码有花不完的金银,享用不尽的女人!”
虽然,没人言明。昭云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千奇百怪的答案。
无非都逃不开色利权钱。
昭云悲悯一笑,“敢问一声,你们最看重的银钱,权利,女人是生时带来,还是死时带去的呢?”
“……”
众默然。
就连太皇太后都不可否认,人一生,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什么也带不走。别看她现在住在忘忧皇城,大殿高堂,可到头来,两腿一伸,忘忧皇城还是忘忧皇城,她?只不过枯骨一捧。
“你们不信轮回,不信地狱天堂。凡事做到尽,从不留余地。须知道,你们并非不给对方留余地,而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中庸,才能让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你们,却不懂也不想懂这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更别说,有人一味杀生害命,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伤害生灵。因为,你们不信会有冤鬼索命,不信无间往生,不信业力轮报。”
底下人一个个垂头不语。
昭云说的没错,在太皇太后严令禁止信佛信道之后,他们自私的一面犹如不被禁制的洪水猛兽,恣意放纵。越来越变本加厉,怯懦的良善终究被邪恶击倒,退无可退的隐藏在那狰狞的黑心一角。
“你们活着如同行尸走肉。把挣钱当做唯一供奉的信仰,把对权利的追求当做唯一正确的方向,把对女人的色欲当做唯一体现自我价值的出口。
以上一切的一切,是你们的日常生活,以上一切的一切,是你们终日奔忙的结果!
以上一切的一切,死时,想带也带不走。
以上一切的一切,才是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看不到也抓不住!
而你们,却为了那些不实在耗尽一生之力,绞尽脑汁,上下求索,到头来,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
为了钱,你们能抛家舍业,弃儿卖女。
为了权力,你们能杀人害命,却也心甘情愿。
为了女人,你们甘心奉上毕生积蓄,只为春宵一度,却连半点真情也买不到!
那么,我再问你们,究竟活着,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的出。
微生弃目光炯炯的盯着竹叶之上的出尘少女,他不明白,昭云怎么会突然问这一连串的问题。但在昭云问的同时,他也在认真思索。
他是西辰太子,他生来的使命就是继承皇位,稳固皇权。
他拼命想坐上的那个位子,是他从懂事起便觊觎的。
是的,是觊觎!
微生弃问过内心深处的自己,是他觊觎皇位,是他不甘心大权旁落。
他拼了这条命,也要得到!他只要一天还活着,他就是为了皇位而活!
身为傀儡小皇帝的任不归,心里同样翻江倒海一般。
他的父皇是皇帝,父皇的父皇也是皇帝,他理所当然的要做皇帝。
以前,他认为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想做个寻常人。整日忧愁的是三餐一宿,而不是跟自己的皇祖母虚与委蛇。
他不想做皇帝,却偏偏做了皇帝。
不知这是不是佛祖跟他开的玩笑。
现在,他对做皇帝又有了新的认识。做皇帝未必是不好,但做个没实权,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就一定不好。他要从皇祖母那儿抢过属于他的权利,有了权利,他就能跟父皇共聚天伦。
可是……权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得到是幸,失去是不幸?亦或相反?
小皇帝挠挠头,把这烦心的问题暂且搁在一边不去费心寻思。
太皇太后浑浊的双眼眯成一条缝,深深打量着立于竹叶上的昭云。
她活着,是为了稳固地位,稳固住地位,她才能活着。
这是她独有的轮回论。
她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为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还债。
009 演技派
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她不许秦国的百姓信佛信道,但她在凤鸾殿里,偷偷供奉了一座小佛龛。
她相信,没人比她更虔诚。她每日早午晚都要祝祷才能安心。她无数次的乞求菩萨,让她活下去,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她害怕,怕死后,地狱无间之火吞噬她那双染满血腥,肮脏的手。
面对昭云一连串的诘问,太皇太后只觉得口干舌燥,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
“够了,把凌昭云带下去。她准是发癔症了,才满口的胡言乱语!”她没说抓,也没说锁,轻飘飘的一个带字,到底是给国师留了老大的面子。
得着命令的槐公公向着长乐卫们一使眼色,舞台之上呼啦啦涌上一帮来。
昭云坦然一笑,收起了八孔埙,“不用你们动手,本姑娘自己会走!”
说罢,足尖轻点,如同一只南归的小燕子,唿扇着翅膀飞了下来。但她方才所说的那段话,却是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底下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等选出长乐美人,都渐渐散去。没一会儿功夫,就剩那绚烂的舞台与金光璀璨的观景台寂寞的矗立在那里,看起来孤孤单单全无方才鼎盛的阵仗气势。
长乐卫簇拥着昭云,把她带到了太皇太后跟前。
太皇太后没叫跪,昭云也不跪。
一旁的小皇帝对昭云可说是佩服至极,眼里闪烁着崇拜不已的光彩。放眼整个京都乃至长乐,都是对太皇太后的奉承与追捧,还没有人敢公然挑战她的威严。
昭云这次,可说是让太皇太后的威严大失。
崇拜之余,小皇帝也特别担心昭云。
他是到底算是比较了解太皇太后的,被看太皇太后像是没动怒,不生什么气,但她可是最会秋后算账的。
等这件事淡了,再找个由头惩罚。
然而,这次,小皇帝却是看走了眼的。
太皇太后眯起眼来,目光在昭云脸上逡巡。半晌,才沉声道,“方才凌姑娘不是掷地有声的说哀家如何如何嘛?这会儿,到了哀家跟前了,怎么倒跟锯了嘴儿的葫芦似得,没声儿了?”
“民女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呵呵!”太皇太后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瞧哀家这记性。凌姑娘也该及笄了吧?”
不等昭云回答继续说道,“也是大姑娘了,不如早点完了婚约吧。那玉家也是个不错的人家!来啊,传玉家姐弟。”
小皇帝一听,一颗心猛地往下坠了坠。
早先听说凌昭云有意退了这门亲的,老祖宗也是带许不许的,没逼她。
可这会儿又许了,就是明摆着不想让凌昭云好过,变相的给她找不痛快。
小皇帝哪知道,让昭云更不痛快的在后头呢。
等的这会儿功夫,槐公公来到近前,轻声问太皇太后,“老祖宗,那长乐美人……”
太皇太后略微沉吟。兰水灵出了个大丑,是不能当选的了。
至于岑若雪跟吕纤致,又不是她最可心的。
“嗯,就你家那丫头吧!”
槐公公闻言,寡淡的眉头一紧,又很快舒展开来,咧嘴一笑,“谢老祖宗恩典!”
太皇太后一句话,小皇帝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槐公公的女儿?
这是什么世道?
要依着小皇帝当然是凌昭云当选,不说才艺,单说相貌就是最出众的。
况且埙曲荡气回肠,将人最本性的一面,善的一面尽数激发出来。凌昭云的表演不花俏,不媚俗,却是最为回味悠长的。哪怕经过十年二十年,也会有人对她今天一曲,对她所说的那番话,记忆犹新,并且津津乐道。
难道,她不应该是长乐美人的不二人选?
就算不是凌昭云,那吕纤致也是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
再不济,还有个岑若雪。
哪轮的着那阉人的女儿?!
小皇帝在心里暗暗替凌昭云叫屈,面上却一点不敢流露。
槐公公命人下去张贴皇榜昭告天下荷花是今次长乐美人。
包厢里的荷花得到消息更是乐的一蹦三丈高,嘴都合不拢,人也愈发的傲慢起来。她抬头瞅着太皇太后所在的高高的观景台,心生向往,总有一天,她要爬上那至高位。
那凌昭云方才所说的什么权利才是虚无缥缈的屁话,只有鬼才信!哼,怕是她得不到才会叫人也不要去抢吧!酸死个人!
昭云对于太皇太后的决定痛心不已。
如此一来,露肉撩人也将会成为大势所趋了。男人统统向钱看,女人学尽淫贱的招数。这秦国,终会被祸害的千疮百孔。
等了没多久,玉家姐弟便来到太皇太后跟前。两人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太皇太后细细打量着玉云栖,“嗯,也是个俊俏的后生。配凌昭云绰绰有余!捡个日子,把事办了吧!”
一句话,就定了凌昭云的终身大事。
昭云冷冷一笑,当她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泥人吗?
她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启禀太皇太后,恕民女难以从命!”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老祖宗的旨意?”没等太皇太后开口,槐公公尖刻的声音喝道。他最是清楚太皇太后的打算不过。
太皇太后今天被昭云那番说辞下了面子,她也不好明着降罪。只得把玉家这门亲事重新提出来。她明知玉家姐弟是假扮的,都要这么如此,就是想把昭云明着嫁给玉云栖,他们暗地里做些手段,把昭云折磨死了,今天这口气也就出了。
都到了这会儿,哪轮的着昭云说不肯的?
太皇太后嘴角坠了坠,愈加不悦。
槐公公在一旁换了声气,好言劝道,“凌小姐,老祖宗这可是疼你!再则说,你跟玉家公子早有婚约,哪能说不肯就不肯定呢?”
顿了顿,面孔板了起来,“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昭云被槐公公来回变脸的功夫深深折服,到底是浸淫深宫多年的老阉人,演技杠杠的。
“太皇太后,民女也是顾忌太皇太后的面子,才斗胆违命……”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是不是得咱家用刑,你才能不说混话,来啊……”槐公公寡淡的白眉倒竖,朝着左右一使眼色,左右公公早就摩拳擦掌,就等槐公公令下。
几个公公呼啦一下,就把昭云围在了中间。
太皇太后摆摆手,“用什么刑?血呼留啦的别把皇上吓着!”
槐公公又一个眼色,围着昭云的公公们立刻散了,恭恭敬敬的立在两旁。就像方才动也没动过似得。
太皇太后看向昭云,冷冷说道,“你也别不识好歹。京都上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说你已非完璧,玉家公子都不嫌弃,你还那什么乔?
哀家做主,后日完婚!”
昭云双拳紧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