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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昂首挺胸进到地府里头,酆都大帝早就等候多时。
待她站定,抬头向上一望,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哈,老侯爷?多时未见,想不到你竟在阴间主事!”
老侯爷?
昭云看看酆都大帝,再看看商无瑕。怪不得觉得他俩长得有些相像,原来是父子俩。
酆都大帝一拍惊堂木,喝道,“兰氏见了本大帝,因何不跪?”
“跪?大胆!竟让哀家跪你?”太皇太后眉眼一瞪,向着酆都大帝怒目而视。
“大胆犯妇,来到此间便是犯了大错,不但不跪,还敢口出狂言!”酆都大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用手一指,一道凌厉金光射向太皇太后双膝,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太皇太后虽说跪在地上,可还不死心的强挣扎着想要起来。试了几次,都是徒劳。气得她不住咒骂。连着她身上的那股子傲慢劲儿,登时消下去一大半。
酆都大帝意在去去太皇太后的嚣张气焰,见成效不错,也就不跟她多废话。
“大胆犯妇,你拘禁亲儿,可有此事?”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呵呵,哀家没有那么不中用的儿子!”
任良狙在此时显现出人形,立在太皇太后面前。他泪眼婆娑,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太皇太后,哽咽唤道,“母后……”
太皇太后甫一见到任良狙,也是一愣,仅仅是一愣,她便把头扭向一边,下垂的嘴角更加坠下几分,“哼,你不是哀家的儿子!”
“母后!到底儿臣做错了什么?”
“错?你错的太多太多!当日,忘忧皇城被一班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子围堵,誓要逼迫你父皇把哀家打入冷宫。
你哪?你非但没跟哀家同仇敌忾,反倒跟外人联手,想要扳倒哀家。
哼,却没承想,哀家没被你们撼动后位,死的,反而是那些只懂纸上谈兵的废物!
事情过后,哀家并没对你横加指责。一手把你推上帝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哀家替你选好后宫嫔妃,你又有什么不乐意?
哀家为大秦国的繁荣安定费尽心力,而你,只要坐享哀家为你构建的盛世荣华,难道,错的是哀家不成?”
“兰氏,这些暂且不提。你可知道,你在秦国打僧骂道,已经铸成大错。更遑论那些被你的自私自利害死的一种冤魂!”
“打僧骂道也是错?那班秃驴,说什么一心向佛,虔诚礼佛。白白让百姓供养,凭什么?
兼且宣扬善恶有报,整天造谣说,哀家杀的那班士子若不超度必会化成冤魂,来索哀家的性命!
狗屁!
哀家活了几十年,没病没灾,也没见他们哪个敢来索命!
哀家乃是天命所归,自有天光护体,要怕,也是那些死人害怕!哀家明日就下令,将他们从万人坑里刨出来,挫骨扬灰!”
“母后,休得胡言乱语。你说的每句大不敬的话,都会被记录下来,日后,都是要还的啊!”
“呸!”太皇太后一口浓痰吐在任良狙脸上,“还什么还!谁敢叫哀家还?”
酆都大帝面对已然泯灭人性的太皇太后,不禁连连摇头,叹道,“你也是被利欲熏黑了心肝的!”
026 谁是谁的转世?
太皇太后仰天长笑,“你是在说哀家利欲熏心吗?当真可笑,可笑至极!”说罢,又是一阵放肆的笑声。
笑的够了,太皇太后目光凛然的看向酆都大帝,“姓商的,你生前是秦国侯爷,死后做了酆都大帝,专判生死,你且说说看,这种将别人命运操控于股掌之上的感觉,如何?”
酆都大帝哀叹太皇太后执迷不悟的同时,沉声答道,“一切皆有命数,一切皆是自身所行善恶而致,哪是本大帝能做得了主的呢?”
“你放屁!”
“什么命数、善恶,不过是用来约束那些没脑子的废物的屁话!这世间没有报应!哀家偏不信命!”
“你不信报应,不信命,那么,你又是如何来到此地的呢?”昭云冷冷说道,“你口口声声不信神佛,不信轮回,那你身在此间,于你,是最大的嘲讽吧?”
“大胆!你竟敢对哀家不敬?”太皇太后歇斯底里的大喊,身上的锁链随着她身体晃动叮当作响。
酆都大帝喟叹一声,大手一挥,在众人头顶现出一轮幻影。
昭云抬头仰视,那幻影好似水中花,井中月,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十分遥远。
幻影中,现出一个双十年华的美人,她身着一袭梅色宫装,端坐妆奁之前,取出一对南珠耳铛,轻柔的挂在耳际,揽镜自照,眸中那点喜悦,给她平添许多娇俏灵动。
昭云望着美人熟悉的眉眼,宛然是地宫中石刻中的人,不禁冲口而出,“她、真象木棉!”
酆都大帝微微一笑,“她,就是木棉。”
闻言,昭云讶然。她眼角不由自主的瞅了瞅同样看的出神的太皇太后,在心里画了个问号。难不成木棉跟太皇太后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一抹明黄闯入眼帘,不用问,那人肯定是公孙万宝。
“棉儿无需上妆,也能将朕的魂儿勾走!”说着,手上多出一支精巧的掐金丝凤头簪,满含爱意的簪在了木棉发间。
这支凤头簪看起来富贵奢华,却跟木棉那出尘的气质毫不相符。
木棉因为公孙万宝一句情话羞红的脸,登时变得煞白,她一把扯下簪子,“皇上,若被太后瞧见这凤头簪可不得了!”
公孙万宝满心欢喜,被兜头兜脸的一盆凉水浇下,“母后也真是霸道!不过是支簪子,凭什么她跟皇后用得,棉儿偏偏用不得?”
木棉面色又是一紧,柔荑堵上公孙万宝的唇,“皇上,快别说了,把这支凤头簪送给皇后罢了!”
公孙万宝接过簪子,不屑的丢在地上,“哼,就算棉儿不稀罕,朕也绝不会便宜了皇后!”
木棉无奈摇头,单手支着腰,艰难的站起身子,看样子,她已然身怀六甲,临盆在即。
公孙万宝一手揽着木棉的肩膀,一手轻抚她隆起的肚子,像是捧着世上最珍惜的宝物,“棉儿身子沉重,无需向母后请安了,只要静养便好。”
“皇上,礼数就是礼数。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费不得的!”木棉的温声软语,就连昭云都听的入心。
公孙万宝何其有幸,能遇到木棉这样的女子。
而太皇太后,看的也很是入神,但她似乎比别人更加深受震撼似得,已然是泪流双颊,襟前尽湿。
干涩的双唇抖抖索索,哽咽道,“够了,哀家看够了!”
酆都大帝并不理她,大手再一挥,幻影中的木棉鬓发散乱,香汗淋漓,表情痛苦的不住呻吟。那是正在生产的木棉。
接生婆在她脚下不住的大叫,“用力啊,娘娘,用力!”
而木棉已经连喊叫都没力气,眼神涣散,显然有些意识不清。
隔着幻影,昭云似乎都能闻到产房中的血腥与污秽,眉头紧皱。
就在昭云对木棉痛苦的表情实在忍无可忍时,产床边上不知何时冒出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她冷眼观瞧床上的木棉,对她所经受的苦痛没有半点怜悯,“木棉,是你把哀家的儿子生生夺走,今日,哀家就让你亲历被人夺走骨肉的滋味儿!”
“母后,不,母后,不是我,不是……”木棉强自争辩,身下传来的阵阵疼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成两半。
“哼,不是你?不是你还会有谁?你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陪王伴架,诞下麟儿?”
木棉这会儿实在无力跟太后争辩,她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等来了一声微弱的啼哭。
木棉长舒一口气,“母后,一切皆是奴家的错,请勿迁怒奴家的孩儿!”
接生婆将初生婴儿包裹妥当,喜滋滋的捧到太后跟前,“太后,是个男孩儿!”
木棉既欢喜又担忧的望着襁褓之中,刚刚诞下的孩儿,木棉的目光向上,看到了太后眼中那抹凌厉杀机,不是冲着孩子,而是冲她。
木棉心里一沉,“母后……”她想求太后看在孩子的面上,饶她一条生路。
她实在太想亲眼看着孩子会跑会跳,会叫她娘亲,她想春天带他放纸鸢,夏天带他去荷塘摸鱼,秋天边荡秋千边猜字谜,到了冬天,围着暖炉,给他讲他父皇年轻时的糗事。她有太多太多牵挂在这出生的小孩子身上,也有太多太多不舍。
太后却是朝着接生婆一努嘴儿,接生婆微微欠身,来到木棉身侧,眸光冷硬,低声道,“娘娘,休怪老奴。到了阴间,也别忘了老奴是身不由己!”
说罢,拿起一条沾满血水的帕子捂在木棉鼻端。
产后极其虚弱的木棉根本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
太后抱着孩子,踱到床边,慢条斯理的抚摸着孩子皱皱巴巴的小脸,“这孩子,跟宝儿小时候像极了!你,就放心的去吧!哀家,是不会让宝儿的骨肉有任何闪失的!哪怕,他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
木棉挣扎片刻,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幻影也在此时骤然不见。
昭云恍然大悟,“太皇太后就是公孙万宝的娘亲转世,对不对?”
酆都大帝摇头,“不!兰氏,是木棉转世!”
027 一念愚,一念智
什么?
昭云怎么也不敢相信,木棉是那样的温婉贤淑,这、怎么会?
“兰氏,你可记起来了吗?”
太皇太后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终于醒了过来。
昭云再看她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眉宇间那股戾气竟也被一抹柔和掩住。
太皇太后长叹一声,“啊,是啊!奴家被那婆子害了之后,成为一只孤魂整日盘旋在公孙万宝身侧。
奴家一直恪守妇德,对太后尽心伺候,却落得个被人杀害的下场。
偏偏那公孙万宝愚蠢透顶,以为奴家是因产后出血而死,对太后依旧言听计从。
奴家怨过,恨过。
可奴家更恨的是,篡权夺位的任氏!”
太皇太后眸光一凛,现出无边恨意,看向站在她身侧的任良狙。
任良狙站在那里,呐呐不知所措。他没想到,母后一力想要倾覆大秦的背后竟有着这样一段过往,“所以,母后才要将秦国一手毁灭?”
太皇太后又是一阵放肆狂笑,“哈哈哈,正是如此!哀家今世得以座上那至高之位,全靠心中这一股坚韧的信念!”再抬头时,眉眼一挑,戾气如初。
昭云轻叱,“什么坚韧信念?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可知道,善恶皆在一念。正所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你将心中的怨气全部化作恶念,施加在无辜百姓身上。你可知,你这一念,令多少生灵涂炭,又令多少向善之人生出恶念,去做恶事?”
太皇太后忍不住反驳,“若真是善人,又岂会因为哀家而变成恶人?”
“是你那罪恶滔天,源源不绝的恶念,蒙蔽了世人,宛若蒙尘明珠,将他们的那股善念压在了无底深渊,你看!”
酆都大帝大掌一挥,头顶现出京都长乐街道两旁林立的妓馆酒肆。青天白日里,还不时有浓妆艳抹的妓子向行路人抛媚眼,恣意调笑。
“你鼓吹享乐,骄奢淫逸。欲望,在每个人心底滋生,延展至方方面面。他们无限放纵了自己恶的那一面,而善,也被他们所摒弃。”
“那是他们注重享乐,而非哀家鼓吹。
试问,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