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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便有了默契,要结成姻亲,这些年来,她也是将女儿按皇后的标准来教导的,从会走路起,身后跟的都是宫里放出来的教养嬷嬷,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恨不得拿尺子量着,因为这个女儿从小吃了多少苦?现在倒好,自己不嫌梁元恪才成年就弄出个青楼女子生的儿子,他们竟然要放弃与史家的约定,还说什么不想耽误史大姑娘的前程?!
若依着史夫人的性子,这门亲事就当当初瞎了眼,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可看到日渐消瘦的女儿,她还能说什么?女儿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给梁元恪的,现在叫她收了心再许别人,还不是要她的命么?
虽然梁元恪说什么天家与民间不同,可再不同,罗轻容这一年的孝得守吧?若是在这一年里,能让女儿嫁进宁王妃做了正妃,罗轻容也就不足为惧了,这也是她转头与罗家交好的原因,要让柳贵妃看到史良箴的大度隐忍,想是能再施些手段,让罗轻容不得不低头做了梁元恪的侧妃,就更完美了,宁王一脉得了臂助,自己女儿的皇后之位就更近了。
所以史夫人特意在罗家从乡下回来的那天候在路边,为的就是得到一个进罗侯府的理由,这一年里,女儿要交好罗轻容,弄清楚这个罗轻容的喜好和脾性,最好能拿捏住她,以后即使她进了门,除了助力不能成为史良箴的威胁才是。
史良箴与罗轻容的交往并不像史夫人希望的那么融洽,一个是心知原本如在自己囊中的王妃之位被眼前这个女子给生生夺了去,一个则是还清楚的留着前世所有的记忆,尤其是自己死前史良箴那得意的眉眼还真实的浮现与眼前,若不是两人都是冷淡的性子,又自幼跟着教养嬷嬷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哪怕心里都恨死了对方,此刻却都笑盈盈的对坐品茶。
“罗姑娘这是今年的新茶吧?”史良箴细看杯中的汤水,“还是你们这样的人家,我们府上,想喝上新茶,都得靠皇上赏赐,”一路行来武安侯府的富贵景象让史良箴暗暗啧舌,史家自自诩清贵,日常用度虽然也不俗,尤其是史良箴用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这轩敞的园林,处处精致到极点的摆设,都不是史家这种恨不得让世人都知道他们是两袖清风的文士所能企及的。
“沉鱼外家世居江南,这是前几日纪夫人特意送过来的龙井,听说是宋家自己茶园里摘的,没想到竟然对了史姑娘的口味,这茶原不能跟宫里的御茶相比,”罗轻容淡淡一笑,这话说的好啊,依史家的受宠程度,史家没有,说明皇上还没赐,而这个时节的贡品龙井想来还没有送到宫里呢,自己府上倒是先喝上了,这传出去,父亲的声名还要不要了?
你在笑我没喝过好茶,好坏都不会分么?史良箴轻轻放下茶盏,“江南贡茶好像是云家所有,这次回去倒可以跟父亲说说,宋家的茶也不赖呢~”
宋家和云家是世代的姻亲,若是因为史良箴的建议而闹得不和,罗轻容心里冷笑,她还是那个样了,摆出一副善良为人的嘴脸,打的却是害人的主意,“每年的贡品不是洛郡王和内务府李大总管管着么?原来史大人也能说得上话?”罗轻容一脸欣喜,起身道,“这下可好了,石绿,快去给纪家送个消息,”说着又冲史良箴一礼道,“史姑娘,宋家若是得了皇商的牌子,定会好好谢谢史大人的。”
“这,不是,我只是在开玩笑,父亲一介寒儒,哪里会跟洛郡王和李大总管交好,我只是说宋家的茶比云家的还好,就算送到宫里也够格了,”史良箴额间见汗,这个罗轻容,果然是个厉害的,不动声色的就给自己一个暗亏,这样的人真的要帮梁元恪弄到宁王府?与史夫人不同,史良箴是知道罗轻容一向对梁元恪不假辞色的,也是因为这个,她才采纳了母亲的建议,先抢了正妃之位,再帮宁王纳武安侯之女进门,这样的话,就算是梁元恪对她有什么意见,也能看在史家的功劳上消弥了去。
“唉,原来如此,石绿,你别去了,害我白高兴一场,我父亲和明安伯都说不能插手这些事情,我还以为史姑娘肯帮忙呢,谁知道竟然也是在哄我,”罗轻容一脸幽怨,看向史良箴的目光里也尽是不满。
“哦,轻容妹妹平日都做些什么?”史良箴口里发苦,急忙换了个话题,“我听说妹妹的字写的极好。”
“史姑娘莫要笑话我了,”听到史良箴不停的管自己喊妹妹,罗轻容也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冷哼道,“谁不知道史姑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以前有宫里的贵妃娘娘,后来有韩家的韩银昀姑娘,现在郡主娘娘嫁为人妇,京城声名最盛的就是史姑娘了,你的双手梅花篆可是得过皇上的赞赏的,贵妃娘娘不也是因为这个,才特别喜欢你么?”
看来自己踩到罗轻容的痛脚了,虽然心里得意,史良箴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清,“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哪里有旁人说的那么好?我也是闲来打发时光,王妃娘娘和罗侯夫人都以诗才闻名,妹妹可有诗作,能否拿来与愚姐一观?”
…
这部分改了五遍都有了,估计自己都乱了
一百三十、
“史姑娘今天是专程来打趣我的么?”罗轻容秀眉一扬,十分不悦,她根本不打算在史良箴面前掩饰什么,“史姑娘什么时候看到过我的诗作?”说着便走向西次间,“祖母说过,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德言容功’,这些都做到了,才去做别的,琴棋书画这些不过是修身养性用的,心思到了,就是了,拿来跟人一争长短,反而是俗了。”
自己这些年苦苦追求,勤练不缀的东西,在她眼里只是为了跟人一争长短?她一个毫无才名的女子,竟然敢笑话自己俗?史良箴气得手臂轻抖,人却随着罗轻容进了西次间,这里是她的书房了,不论这些东西俗不俗,却是梁元恪最喜欢的,她要看看这个罗轻容到底有多少斤两,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临窗的铁梨木透雕傲雪寒梅纹卷书案上铺着裁好的雪浪笺,用黄杨木连纹刻庭院仕女镇纸压着,书案一旁当地放着紫檀三面镶棂格贯黄花梨板条架格,架上磊着满满的书籍和各色名人字贴,架格的下方放着两只棋盒,西北角摆着同样铁犁木的云纹琴桌,上设一张古琴,史良箴也是行家,一眼看出那琴的不凡,情不自禁走了过去,“妹妹此处竟藏着前朝名…器?愚姐不才,这怕是‘万壑松’吧?”
“史姑娘好眼力,”罗轻容浅浅一笑,将琴背龙池两旁的诗句给史良箴看,“九德兼全胜磬钟,古香古色更雍容。世间尽有同名…器,认尔当年万壑松。这是父亲寻过与我的,没想到竟然被史姑娘一眼认出来了。”
史良箴回给罗轻容一个同样浅淡的笑容,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说妹妹太过自谦了,真想听听什么样的琴音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名…器?”
“那我还是不献丑了,”罗轻容随手拿起一侧的贵妃榻上扔的上面零落飘着几点梅花的小小的绣棚,“相比抚琴,我宁愿做些女红。”罗轻容没有说假话,琴棋书画这一世与她来说,真的只是调剂生活,修身养性抚慰那颗被前世痛苦记忆折磨的心灵工具,而刺绣的时候,则可以让她好好想些心事,也可以给父亲和弟弟们做些力所能及的针线。
史良箴心里冷笑,没想到这个罗轻容也是惯会做伪的,这屋子里不但什么都不缺,甚至一桌一椅,一纸一墨都是珍品,想来是天资有限,不能像后母和堂姐那样写出盛传一时的佳作,才会惺惺作态,说什么“德言容功”,“妹妹这里好雅致,”史良箴走到书案前,随手去翻一边卷好的墨卷,罗轻容到底有几把刷子,她还是要摸清楚的。至于女红,她有什么可卖弄的,自己的女红也是名师所授,下了苦功的,只不过因着永安朝更重才名,所以才没有传出去,以为靠这个就能越过她去?将来才有这丫头失望的时候呢。
“我不过随手写写,抄些经文,”罗轻容大大方方的任她看,反正这一世两人求的不是同一件事,史良箴的猜忌打量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还请史姑娘指教一二。”
这些经文显见是极为用心的,字迹端雅秀丽,却内藏锋芒,史良箴心中一凛,这个女人怕是真的不好相与,难怪母亲跟自己说,罗轻容自八岁时后母进门,这些年来却能在罗家站稳脚跟,逼的后母至今不能当家作主,靠得不仅仅是罗老夫人,“妹妹谦虚了,妹妹的字显见是下过大功夫了,临过不少贴吧?”她的目光被案头的拓本吸引过去,若是记得不错,这应该是自己送给梁元恪的,现在竟然出现在罗轻容的书房?
“噢,史姑娘也喜欢费大师的字?”罗轻容不以为意的拿起那摞拓本递到史良箴面前,“我小时曾经喜欢过费大师一阵子,谁知道郡主听说了,央了宁王殿下去寻的,”这拓本当时她没有收下,可是转头罗绫锦还是给自己送了来,她不想给梁元恪再和自己纠缠的机会,也就没有找他归还,而是将这拓本放在案头,日日是看着,这拓本就如钢刀,每日在她的身上扎上一扎,时间久了,再见梁元恪也就没有了感觉。
“这是宁王送你的?”史良箴声音干涩,她极力克制自己不将这拓本撕个粉碎,“我寻了费大师的真迹许久,只是这东西太难得了,连这丁已年的拓本都是难得一见的珍本,”这东西原是史家藏珍楼中的孤品,一向被父亲珍重收藏,因为梁元恪说是喜欢,想找来临上一临,她才求了父亲送给自己做生辰礼物,转手就偷偷送到了凤鸾宫,可现在,史良箴面如火烧,今天她被罗轻容和梁元恪狠狠打了一耳光,这感觉痛彻心扉,可她连哭都不可以。
“这样吧,”仿佛史良箴的直言让罗轻容有些为难,她踌躇了一会儿,道,“这拓本是郡主送与我的,我实在不好转赠姑娘,既然姑娘也喜欢,不如拿回去临上一临,以后再还我就是了。”
史良箴几欲奔走,“不必了,君子不夺人之好,妹妹将这拓本放在案头,必是日日都要看的,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两人相对无言之际忽听石青在外面禀报罗纨素和罗素绢过来了,罗轻容心里一喜,急忙将两个妹妹请了进来,有她们在,自己也可以躲上清闲,不用跟史良箴在这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终于走了,你那边怎么样?跟史姑娘能聊的来么?”送走史夫人,张兰松了口气,其实史夫人极擅交际,说话也不讨人厌,可问题是两家有心结在那里,张兰这性子,实在无法与她交心,“我是努力做到相谈甚欢啊,但愿她能感觉到我是装的,不要再来了。”
这个后母也有自己的可爱之处,罗轻容展颜一笑,“就如史夫人所说,我们两个都是冷性子,枯坐了老半天,后来我叫人去将素绢和纨素请了过来,纨素倒是还能和她说得上话,以后她们再过来,您学我,直接叫三婶过来招呼算了。”
从史夫人那熟络的态度和史良箴明明很讨厌自己,可还一脸亲切的跟自己谈论针线首饰的模样来看,这史家人怕是打定主意要跟武安侯府拉近关系了?难道这是得了柳贵妃的嘱咐?但这也太蠢了些吧?罗轻容有些摸不着头绪。
“你说,这史夫人到底是何用意?就为一辆马车,提了礼过来,还送你那么漂亮一只手镯?我怎么也不相信她是喜欢你,”这珠宝首饰多了,还真是没有什么感觉了,张兰现在算是体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