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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尝一口陈颐安杯中的梨子酒,倒是辣,吐吐舌头,赶紧给他放了回去。
比起武安侯府的一室写意,安国公府却是乌云盖顶。
朝晖堂砸落了一地的碎瓷片,茶叶和水,顾妈妈跪在地上,额头乌青,满脸涕泪,朱氏怒的五官扭曲:“你!你服侍的好!这才嫁出去几天,就给我闹出这样的事来!再三嘱咐叫你看着她,你早干什么去了?如今你倒有脸来求我!”
顾妈妈哭道:“少夫人实在和平日里没什么异样,奴婢哪里知道少夫人会突然就变了呢!”
“胡说!”朱氏深恨顾妈妈的大意:“今天这件事,哪里是一朝一夕,她随便看一看账本子就能知道的?必是早就在查了,亏你天天在那院子里守着,竟一点不知道,还跟我夸口说院子里的丫头都拿捏住了!这么些日子,必是有蛛丝马迹的!”
“真的没有啊!”顾妈妈说:“太太细想想,大小姐是太太一手养大的,太太难道还不清楚,大小姐就是性子软了,容易被人调唆,要说是她自己悄悄在查,别说奴婢不信,太太也不信啊,太太也看到了,今日她的周围,丫头小厮,全是大姑爷的人,难道这样太太还不明白不成?”
朱氏皱了眉,听了顾妈妈的话,倒是有几分信了,郑明珠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且又在深闺大院里头,平日里接触的人,接触的事,没有一样不是通过她的手的,要朱氏相信这是郑明珠自己一手办的事,她也觉得不可能。
再怎么说,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管家经济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精通此道了呢。
朱氏便信了,这必然是陈家的人挑唆的,郑明珠不过是出个面罢了,便连今日自己去了,当面求情,郑明珠不是也如往常一般,没有说个不字么。
“这才是我的好女婿呢!”朱氏深恨陈颐安,坏她的好事,说不定还有那个笑里藏刀的陈夫人,朱氏出身庶女,对这些高门嫡女向来厌烦,这些人,自是有人早早的替她们考虑好了一切,哪里明白庶女的苦处。
她虽是庶长女,又是养在老祖宗跟前的,容貌才干哪一样也不比嫡女差,可是其中苦楚又怎么说的清楚,她年方十六,便嫁给已经年近三十的安国公为填房,前头还有公主留下的嫡子嫡女,就算是这样,也是她费尽心机才争来的,已经是高嫁了。
襄阳候府虽然花团锦簇,看起来轰轰烈烈,可子女众多,单是嫡女就有三个,庶女更是十几个,庶女的嫁妆也就只有公中的八千两银子来置办,她的母亲虽是良妾,却是什么嫁妆具无,给她的添妆有限的很,便是老祖宗,虽是疼她,也不过就给了她一间铺子而已,就这样,其他的姐妹就已经妒忌的红了眼了。
这样的嫁妆,今后自己的女儿出嫁的时候,能得些什么?还有自己的儿子,爵位无望,便得谋划前程,花钱又少的了?
这些,她若不费心筹划,谁来替她的儿女操心?就凭着公中的那一分么?
尤其是前头又有郑明珠出嫁,武安侯府家大业大,又是长子,今后的世子夫人,侯夫人,单下聘就是五万两银子,郑明珠身份不同,是公主嫡女,天家血脉,公中的那一分就比自己的女儿厚了,安国公又做主添了两万两,加上当年公主留下的嫁妆,朱氏眼红的咬牙切齿,这样的做派,今后自己女儿出嫁,对比起来,怎么抬得起头?
她已经吃够了这种苦头,如今她的女儿已经是嫡女了,且才貌早强过郑明珠,更不能在这些地方吃亏。
朱氏管家多年,虽有油水,到底只是内宅日常出入,距离她想要的目标还远的很,而她早已筹算的清楚,郑明珠今后会有如宝山一般的嫁妆,所以从嫁进国公府那一天起,她已经开始费尽心机,小心翼翼,把郑明珠养成了自己需要的样子。
出嫁前,郑明珠虽然已经定下了部分嫁妆,但那是公主留下的,由内务府暂理,她的手自然伸不进去,只能等到郑明珠出阁,所有嫁妆过了明路,交到了郑明珠手里。
这对朱氏来说,和交到她的手里差别不大。
郑明珠房里的管事妈妈是她的陪嫁丫头,她在京中的铺子的大管事也是她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容易的很。
虽说选陪房的时候,郑明玉也是再三防备,只是郑明珠亲近朱氏,只肯听她的话,所以最后还是朱氏得了手。
眼见的现在一切都十分顺利,吴建荣已经换掉了三家掌柜,银子流水一般送到朱氏手里,和她多年前就开始的计划一模一样!
却没想到她竟小看了陈氏母子!
竟然有本事挑唆得郑明珠查起帐来,朱氏心中十分懊悔,又恨顾妈妈和吴建荣不中用,竟然没有丝毫防备,便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陈家铁证如山,不说别的,便是如今落在他们手里的吴建荣说出一句银子在自己手里这样的话,自己在国公爷跟前……
朱氏无端端的打了个冷噤,不行,一定要尽快把吴建荣弄出来才是,陈家母子可不是郑明珠这样的糊涂人,真要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那就麻烦了。
朱氏把对手从郑明珠换成了陈家,立刻就警惕起来。
只是想到这就要拿出近六千两银子出来,朱氏就觉得快要吐血了。
还不如想个法子,让郑明珠直接处置了吴建荣和顾妈妈,这样死无对证,这银子就不用拿出来了。
正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到外头一叠声的丫头报:“老爷回来了。”
☆、败局
朱氏一怔,刚要迎出去;安国公郑瑾已经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郑瑾四十多岁的年纪;虽因常年在外领兵肤色黝黑粗糙;可是无损他的英挺气概;此刻面沉如水;更添几分威慑。
朱氏柔声道:“老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英国公见一地狼藉;又见女儿陪房的管事妈妈跪在地上;不由更怒道:“你做的好事!”
朱氏怔了怔,问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我竟不懂;妾身做错了什么吗?”
“你还跟我装什么!不然你叫这个奴才来做什么?”英国公性烈如火,越说越气;飞起一脚;就把顾妈妈踢的滚到了墙角。
顾妈妈登时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煞白,一声都不敢出。
朱氏见了这样,心也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说:“老爷不明示,叫妾身怎么说呢?妾身叫这奴才来,也不过是为她做了错事叫来训诫罢了。”
说着去倒了茶来捧给郑瑾。
郑瑾一挥手,就把那茶给扫到了地上,一脸怒色:“满帝都都传遍了,说你谋夺珠儿的嫁妆!珠儿要看自己的嫁妆单子,还得回安国公府来要!你……你!”
郑瑾英雄一世,从没想到自己家后宅会出这样的事,今日郑明玉来回他的时候,说是帝都已经人人皆知了,真真把他气了个倒仰。
朱氏听说,立时便知道是顾妈妈那话传了出去,并不是昨天那事,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心中越发厌烦上了这顾妈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她这样蠢,自己何至于竟然吃了这样大亏?越发定了一定要打发了这蠢货的心思,只是如今对着的是郑瑾,朱氏自然得小心翼翼,立时便委屈的哭了起来:“老爷这话是哪里听来的,妾身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冤枉啊。”
郑瑾一拍桌子:“你还敢哭,若不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传到了外头去,怎会人人都在说,都在看我郑瑾的笑话。”
“老爷,妾身与老爷也是十多年的夫妻了,儿女双全,妾身是怎么样的人,老爷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就信了外人的话,妾身这些年来,伺候老爷,教养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竟连外人也不如了么?再者,这些年来,妾身是怎样待明玉和明珠的,老爷也是看在眼里,便是珠儿,从小儿养在我房里,若是我有一点坏心,珠儿还能这样亲近我?还求老爷细想想。”朱氏一行哭一行说,郑瑾倒疑惑起来。
他英雄了得,心力一向用在兵事上,哪里会琢磨这些后宅的弯弯绕绕,此时听朱氏的哭诉,倒是很有道理,朱氏对公主留下的嫡子嫡女都极好,不管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先挑了他们的才轮到弟妹们,而且珠儿也的确很亲近朱氏,待她如亲母。
朱氏见郑瑾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开始疑惑了,又哭道:“也不知道老爷在哪里听了什么混账人的挑唆,就回来给妾身没脸,可怜我在这屋里也是十多年的主母了,竟连个外人也不如。”
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朱氏又比他小着十来岁,正是老夫少妻,更不同些,郑瑾心中不由的也软了,倒也没说出是郑明玉说的话,只是说:“空穴不来风,若没有这样的事,怎么外头人人都在传?”
朱氏见他和软了,更是软着声音道:“必是有那起子小人,想要挑唆珠儿与我,想我与珠儿虽不是亲母女,却比亲母女还更亲近些,难免有些人看着眼热,再说,老爷也想一想,别说珠儿的嫁妆单子不在我手里,便是在,我拿着单子又有什么用,我难道还能去武安侯府拿东西不成?老爷若是还不信,便叫珠儿回来一次,问问她,可有这样的事,自然就清楚了。”
郑瑾听着果然有道理,又说:“那你叫这奴才做什么,外头传的可不就是说是这奴才亲口说的,叫武安侯府的丫头听见了,当笑话儿讲给别人听。”
朱氏听了,越发恨起武安侯府来,此时见郑瑾问到这里,心中一动,郑明珠今天闹这样一出并不小,武安侯府若是有心,只怕也要传给郑瑾知道,到时候又是一场官司,还不如趁这会儿想个法子说出来才是。
朱氏心中拿定了主意,先就问顾妈妈:“老爷说的这个,是怎么回事?”
顾妈妈爬过来,连叫冤枉:“原是因东西多了,一时没找着,奴婢说了一句,是不是问问太太身边的姐姐,因当日库里收东西,太太是派了身边两个得力的姐姐来帮忙的,万一记得呢?后来因找着了,也没回来问,不知道怎么就被人传成了这样。”
听起来倒还合情合理,连郑瑾也暗暗点头,朱氏不想在这事上多纠缠,便说:“原来是这样,倒是巧了,说起来……”
她又去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郑瑾接了,朱氏才说:“我本也打算今晚回老爷,讨个主意,原是昨日我隐约听丫头说姑奶奶传了铺子的大管事问话,我想着她年轻,又才出阁没多久,担心她不大懂这些生意经济的事,就赶着把她的管事妈妈叫了进来问问,幸而我问了,还真是叫人不放心。”
一边就叹气。
郑瑾皱眉,问她:“是怎么回事?”
朱氏说:“我细细的问了,竟是这些奴才,如今仗着主子年轻,性子宽厚不压人,再不好生当差的,去年铺子的入息就不如往年,且帐也做的糊涂,我瞧着很不是个样子,刚才也是气了一场,把这奴才骂了一顿,本想着不如把那个管事换了,另替她挑个老成的,如今看来,却是不成。”
郑瑾听她一心替郑明珠想着,不由说:“你说的是正理,为什么不成?”
朱氏一脸委屈:“我的老爷,如今我不过叫了管事妈妈来问一问,外头就传的这样,我再替她挑人去管铺子,还不知要怎么生吃了我呢,我再是不放心,也是不敢的。”
郑瑾倒是光明正大:“这有什么,珠儿的娘去的早,你不照应她谁去照应她?该管的还得管,她本就年轻,又没当过家,你叫她怎么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