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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撑着迫自己不要将满心悲哀露在脸上,我回转身,淡淡告他。“天行此去心意已决,就请陛下传旨吧。”
耶律丹真眸中目光如刀似剑,穿透我的肺腑。“你真的要我赐你一纸休书?”
胸膛里再没有一丝气力,咬紧牙关,无法开口,我只能点头作答。
“好,很好!” 耶律丹真怒极反笑。不再看我,他抓过案上的纸刷地抖开在我面前。埋首笔端,刷刷刷一气呵成,眨眼的功夫就写好了一篇文字。 我看着抬头上两个虬劲的大字,眩晕得几乎要当场倒下。
休书,一纸休书。
洋洋洒洒的笔墨,寥寥数语,酣畅淋漓。
字数不多,却句句说得明白。
自今日起,我将不再是他的皇后。
自今日起,北庭不再有我的存在。
自今日起,再不得有人将我提起。
最后是他的落款。亲笔书写的名字。
刹那间多少念头掠过心头,分不清是失落、灰心、失望……还是解脱,颓然合上双眼的一刹,只觉万念俱灰。我没有倒下,拿过那一纸休书,什么话也不愿再说。
白纸黑字,墨迹宛然。
我小心把它叠起收在怀里,仿佛揣起我碎羽般落下的心事。
世事颠沛,天命难违。无可奈何处,纵天皇贵胄也不可回转。
只是,那些一起走过的日月,却让人不忍遗忘。
从最初的敌对却又亲和到淡如春风的日日相处,从平静中夹着温煦的君子相对到宛如知交般的畅所欲言。从嬉笑间隐约的示好到为求我活命放我离去的旦旦誓言,……
第三十一章
泪终于还是打湿了睫毛,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
阳光炙如烈焰,却让我感到彻骨冰寒。
一切都将结束,我终于等到了万事终了的这一天。
一步一步走向比武的山丘,散乱的长发在风中舞动。
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脚步,我的衣衫被清风鼓荡,柔软的青草从我的脚下蔓延至天际。
记忆中的一切随着脚步纷至沓来,一一闪现在眼前。
走在满是草香的风里,迎着春日的阳光和清新的气息,我是凌波诗会上无忧无虑的少年。满心的幻想,伴着羞涩,在心里默默许下诺言。
夏日的比武上上,我是武艺超群的新科状元,独自伫立在赛场中央,等待帝王的恩赏。……
黄沙弥漫的大漠里,我也曾是一位所向无敌的将军,夕阳西下时,我驻足旷野,等待着帝王召我回京的圣旨。……
日复一日,我在等,等着普里香为我燃起的夜晚,等着我的帝王赐予我一生的承诺。……
然而,美梦成真的时候却是我最为痛苦的时候。
封号还是那个封号,观礼的人潮也如期而至。一切的风光都是我期盼多年的夙愿,一切的荣耀都是我苦等多年的结果。只是,与我一起共拜天地的人已经换了面孔。
我发誓要将我的心深埋于山中水底。象一条沉睡的鱼,从此以后再不为谁而动。
然而,我却没能做到心静如水,无波无澜。
红纱帐里,当他的手抚摸上我的身体,轻轻唤着我的名字时,我就知道:这样的柔情,太过诱惑。总有一天,我会再度沦陷。
狩猎赠马,钦命太傅,共论国策,联手破敌的时候,我一步步陷落。……
回家养伤的那些天,我找不到自己的心。
是什么让我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权利,名誉,还是责任?
似乎都不是,只是我的心,丝丝缕缕地不肯放下他。如一根无形的绳索,牵着我的人,一步步想要靠近他。
于是,我整顿装束,跋山涉水驱车而至,
我以为,他温柔的眼,是我今生的归宿。他有力的肩,可以让我安歇片刻。
我以为,即使我命不长久,他也会陪在我的身旁,给我最后的温柔……
是哪里的鼓声在响?敲醒我已经破碎的梦,寒光闪过刀尖,锋芒凛冽。
山丘上,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岳靖舟,你可愿与我放手一搏?!”缓缓走到场中,我倒提着我的长枪,起手为礼。
岳靖舟凝神片刻,缓缓抽出长剑。双手一分,苍然一声,竟是雌雄双剑。
“如你所愿!”他的声音不高,面色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下一刻,剑花扑天盖地如漫天犁花向我迎来,无声无息将我包裹其中。
我凌空拔起,叱咤一声,手中银枪舞出千百道寒光,水银泻地般向他当头罩下,剑气枪花,筑起密不透风的网,……
我的骄傲燃烧着我,我象火焰在风中飞舞。
为何,我的情路如此艰难,为何到头来,我仍要孤独一人。
每一次,我都如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每一次,我都赌上全部,却输尽所有。
一次次的鼓足勇气全力而为却总是换来无情的离弃。
且让我舞完这最后一曲就谢幕收场退出江湖罢!我已经疲惫不堪,再无力挣扎。
真气在经脉中鼓荡,飞速流转的内力将体内的毒素全面激发。过往的伤痛仿佛在这一刻全部绽裂开来,周身上下痛不可挡,却让我凝聚起所有的力气,将长枪舞到极致。
这将是我此生的最后一场较量!
三百招之内,我若取他性命,岳冀将不战而退。
三百招之外,我无力再战,会死在他连绵不绝的剑下。
然而不论我此战胜负如何,结局都是一个,那就是肖氏部族与岳靖舟的合谋不会得逞,岳靖舟不得不撤兵回去,而耶律丹真也再没有进兵的理由。
战事消弭,从此罢手。比邻而居的三个国家都将迎来至少几十年的平静。那是我此行的目的,也是我此生的最后一点愿望。
心已然坠到谷底,一切都显得轻飘。
对我来说,输赢都是一样。唯一的差别就在于我到底是死在岳靖舟的剑下,还是死于他炼制的毒药。
一百招,……两百招,……两百五十招,……两百九十招,……
胜负在即,我要一展绝学。
双剑缠绕如胶似漆,我撤肘垫步回马一枪。
搜遍周身经脉,将全部内力凝于掌间。我要在最后一招中与他做殊死一搏。
倾尽毕生所学的一掌,是我此生最后一件要完成的大事。纵然明知虬劲掌风从背后直直袭来,我也毫不理会。
双掌相交的一瞬,“轰”的一声,犹如山崩地裂电闪雷鸣。我看见岳靖舟面色骤变,噔噔噔倒退数步,被我震出圈外。
我赢了。
那一瞬间,我的心情象花朵般绽放开来,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充斥着我的全身。我知道,即便我已输了性命,可我还是赢得了荣誉。
我挣扎着回转身,看向掌风袭来的方向。
是他,袁龙宜,
我的皇兄,我的旧日情人。他站在那里,如泥雕木塑。呆呆地看着我,竟忘了收回自己伸出的手。
我扯起一丝微笑给他,安抚他受惊的灵魂。还是不肯放过我吗?一定要亲手取我性命!
其实你不必这般地迫不及待的,我已得到了一纸休书,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即使你不出手,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也再不会是你心头难忍的刺痛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必这样慌张的,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怨你。
你拍在我背心的掌力是我亲手输给你的,我没有忘记。
天空在面前晃动,树梢从眼前划过,血从我的口中喷涌而出,如我满心想说的话。
我听见自己的身体颓然倒地的声音。好象摔落的陶器,闷闷的一声。然后便再没有了声息。
静静躺着,我一动不动。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逸,而身体仿佛已经融入了土地,只等待着最后一口呼吸从唇间消散开去。
“天行!天行!……你撑着啊,你别死!我还要给你解毒呀。”岳靖舟扑过来,不由分说将我搂进怀里,汗水淋漓气喘如牛,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
“天啊,我干了什么!……阿行!你怎么样,啊?阿行!”袁龙宜猛然从恍惚中醒来,踉跄着扑过来,跪倒在我身旁,喊得撕心裂肺。
我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岳靖舟,我的对手,我的敌人,我一直防备着,甚至想出手对付的人!没想到,我最后会倒在他的怀里死去。
袁龙宜,我的兄长,我的盟友。我挣扎了十三年才放下的一段感情!本以为已经相忘于江湖的旧爱,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死在了他的掌下!
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所有的没想到都相约出现。
我扭转头,想再一次看看那座小庙的朱漆大门。不久前我就从那里出来的,怀里揣着一纸休书。
我的休书还揣在怀里,那个将我娶来又赐给我休书的男人,此刻你又在做什么呢?
春日的阳光晒进我的眼睛。视野中一片模糊。
那些曾经走过的日子依稀在眼前流淌,四面的喧嚣却渐渐远去。
劲脉破碎处,真气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带走我全部的生命。
没有了呼吸的身体并未觉得疼痛,恍惚中,我觉得自己如水汽般蒸腾而起,悬在半空,溶在风里,渐渐化为乌有。
尾声
我在晃动的马车中醒来。
睁开眼,看到耶律丹真坐在我的面前。
“天行,你醒了吗?”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我没有回答,闭闭眼,我想赶走这不实的梦境。
“还在生我的气么?” 耶律丹真伏下身子,温柔地将我搂在怀中。 我有些迷糊。
“天行,一切都过去了。你的毒解了,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安心过日子了。”耶律丹真的声音低沉婉转,无限感慨中有着历尽沧桑的疲惫。“这些天,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答他,更想不出来,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去哪里?”我问。有竹儿在身边,怎么还会允许他跟我坐同在一辆马车上。
“这是我的马车啊,咱们在路上,去祭祖的路上!”耶律丹真的神情格外的兴奋。
“咱们?”我疑惑。我一个被休之人,怎么还会跟他去祭奠他的祖先。
“当然了,你是我的皇后,我要带你去祭祖。”耶律丹真笑意盈盈。
“谁是你的皇后!”我躲开他的呼吸,拧紧眉毛。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死掉,却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一纸休书带给我的疼痛与绝望。
“天行,你是我的皇后啊!” 耶律丹真的温柔,此刻只让我觉得他象个街头的无赖。 “耶律陛下,你我缘份已尽,天行不会再打扰陛下,也希望陛下不要再搅扰天行的生活。” 我闭上眼睛,只想尽快结束眼前的一切。 耶律丹真的呼吸猛然粗重了起来,“天行,你可真狠啊。……”大手慢慢抚摸过我的面颊,语气中似乎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舍得让你离开我?”
我睁开眼,看到他皱紧的眉。这个世界什么时候颠倒了,被休的是我,为何他却这样伤心?
他看着我,眼中神色复杂,似哭似笑,半晌才叹了口气。从我枕头边拿起那张纸,展开在我面前。“天行,你好好看看这份休书!” 耶律丹真满眼期望地看着我。 我扫了一眼那张纸,前面依然是那几句冠冕堂皇的理由,落款也依然是他的名字。
亲笔写就的休书,我好好看了又能如何,不还是一纸休书?
“天行,你还没看明白吗?”耶律丹真看着我,且急且气,又有些无奈。
我再看了一遍,茫然不知其意。
休书就是休书,普天下的休书都是一样。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唉,我的天行啊,我的皇后千岁,你可真是其笨如牛啊!” 耶律丹真苦笑。放弃了对我的启发,用手指给我看。“你看看,这休书从头到尾,可有写着你风天行三字?”耶律丹真抖着那张纸,恨我愚钝。 我别开头不再看他,心意都没了,写没写名字有什么重要。
耶律丹真抹了抹自己脸上似有似无的汗,耐住性子再跟我说。“听着,我这里休的是三年前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