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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楼看著他的双眸,竟慢慢镇定下来,作揖一礼道:「在、在下赵小楼,
乃柳州人
士,昨日不知何故,竟被宗主带到这三绝山顶?在下与宗主无冤无仇,家中尚有亲人老仆,还望、还望宗主垂怜,送在下下山。」
「你叫赵小楼?」风听雨沈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沈温润,如雨後青竹,清
脆中带著一丝低柔。
这是赵小楼第一次听他说话,竟一瞬有些失神。
风听雨慢慢道:「你住在这里,不能下山。」
「为什麽?」赵小楼大惊。
「没有为什麽。」风听雨语气平柔,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赵小楼见他举步又要走,一时情急,竟追上去伸手要拉他的衣袖,「为什麽我不能下
山?」
风听雨身子也不见动,衣袖却从他手下滑过,让他拉了个空。
「我想,你留在这里。」
他清清淡淡地留下这句莫名的话,身形已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赵小楼急追过去,
却已不见那人踪影。
「小楼,我虽不知道宗主为何留你,但宗主做事总是有理由的。现在他既说了不让你走,你也没办法离开,便好好在这里住著吧。若是担心家里,下次我下山时帮你给家里捎个
信,你看如何?」
「呜呜呜……」赵小楼趴在桌子上,伤心欲绝。
夏草安慰半晌,又笑道:「我们宗主经常十天半月也不说一句话,今日竟和你说了这麽多句,真是了不得啊。看来我们宗主真的很喜欢你呢,不舍得让你下山。」
赵小楼本来正在伤心,但听到他说「我们宗主真的很喜欢你」,不知为何竟有些脸红。
他听著夏草的安慰,心里也明白事已至此,
别无他法可想,
便渐渐安静下来。
夏草见他想通了,十分高兴,许诺下个月下山时一定帮他给家里捎信。
赵小楼家里其实也没什麽亲人了,住在这里也无不可,只是家里还有个老管家,
服侍父
亲大半辈子,与赵小楼亲若祖孙。赵小楼怕他著急,又想到远在京城的姐姐、姐夫,也不想让他们担心,现在既然夏草承诺了他,便略略放心。
夏草果然守诺,下个月下山时给他带了信,赵小楼终於安心。
他本是个随遇而安,性子柔和之人,从小也鲜少出门,早习惯了这般深居简出的日子,
因此住在这山顶上也不觉得寂寞。只是他身子单薄,山顶夜冷,虽然厚衣裘被,却还是不太
习惯。
夏草见他如此,便大著胆子去找风听雨,道:「宗主,那赵公子身子娇弱,
夜晚常常冻
醒。这还是初夏的天气,也就罢了。若是到了冬天可怎麽办好?」
夏草说这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想试探一下宗主到底想把人留多久。
他伺候风听雨多年,对他的性格还算了解,只是此次风听雨带赵小楼回来实在出乎意料,让他也摸不准了。
风听雨正在拭剑。以他的武功,其实早已天下无敌,手中无剑胜有剑了。可是大概从小养成的习惯,每天仍然要把剑擦拭个十回八回,也不厌烦。
听了夏草的话,风听雨头也没抬,只理所当然地道:「运功就可以了。」
夏草忍不住翻个白眼。他家宗主还真是、真是……不知世事啊。
「宗主,那赵小楼只是个普通人,不会武的。」
「不会?」风听雨脸上终於有了些表情,浅淡的勉强可以称之为诧异。
「宗主有所不知。这世上人大多是普通人,普通人是不学武的,就像您上次回圣教,教
主送给您的那个男宠。」
风听雨轻轻皱了皱眉,仔细回想,好似有这麽回事。那是几年前,有一次他回圣教被弟
弟风闻雪强行留下,塞了个少年给他,说是送给他开荤的。他当然不乐意,但风闻雪了解他
孤僻自闭的性格,也不多说,直接就把他和人关在了一起。
风听雨不喜与外人接近,因此看也没看那少年一眼,到了时辰便要上床睡觉,谁知那少年却扭著个身子,不停地想往他身上凑。後来他实在烦了,也没怎麽著,就那麽轻轻一挥
手,没想到那少年就像个破布一样摔出了门外。
当时他简直连一成功力都没用到。
事後风闻雪的脸色非常难看,对他又气又怒道:「你的事我以後再也不管了。你就做个孤家寡人的神仙去吧!谁给你操心谁会气死!」
风听雨奇怪,自己的事本也没让他操心啊,难道堂堂一个神冥教,风闻雪还管不够?他
记得後来夏草告诉他,那个男宠被他一挥,摔断了两根肋骨,昏迷了好几天,直将养了小半
年才痊愈。
从此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麽弱的人,而那些人就叫普通人。
原来赵小楼是个普通人啊……风听雨放下手里的剑,难得地沈思起来。其实当初他为什麽带赵小楼上山,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觉得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少年让他心里喜欢。
记得那日他也是一时兴起,路过龙潭湖畔的茶铺进去坐坐,把弄著手里的茶碗发呆,脑子里空空的什麽也没想。不知多久,忽然就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哦,
好啊」、
「哦,好啊」地说话,语气和声调都甚是好听。
当时他便留意起来。毕竟身边每天那麽多声音,能听进他耳朵里的却太少。
他听那小仆说神冥教是什麽杀人不眨眼的邪教,也没什麽反应。他天性不问世事,只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即使自己便是神冥教中的一员,却也不在乎别人怎麽评论。
可是让他意外的,却是那小少爷的反应。
「人家好端端的在那里坐著,没招我们没惹我们,不要说人家的坏话。」
当时风听雨心中一动,莫名地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对那少年忽然感兴趣起来。
後来鹰山十三骑闯了进来,风听雨正好有些无聊,
就陪他们玩玩,谁知那小少爷突然莫
名其妙的闯进了他们剑圈。风听雨当时想也未想,只下意识地护住了他。
事後他看著昏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年,只觉少年可爱脆弱的模样十分讨喜,很像他平素喜欢的小白兔。於是就这样将他带回了三绝山。
此时风听雨才想到,不会武,就没有内力,没有内力,在这三绝山顶上就意味著寒冷和
危险,这可不好。他想了片刻,对夏草道:「拿《暖玉心经》给他,让他练习。」
夏草微微一惊:「宗主,我教武功一向不传外人,这不好吧。」
风听雨没有说话,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夏草心下一凛,不敢再说,可是又想到一事,低声道:「不过赵公子年纪大了,这时候
筑基……是不是有些晚了?」
风听雨慢声道:「那我会亲自教他。」
夏草又是一惊,还想说话,
却见宗主已经收了剑,闭目不言,便不敢再说什麽,小心地
退了出来。
当赵小楼听说风听雨要传他内功时,吃惊地张大嘴。他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武功
这东西,尤其是内功心法,好像各门各派都是不外传的。
风听雨为他破例,让他内心惶恐不安,想要推拒不受。
可夏草道:「我们宗主不轻易开口,
但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绝不会更改的,就是我
们教主还要让他几分呢。再说我们宗主也是为你好,怕你身子骨弱,受不得这山上的寒气。
我伺候宗主这麽多年了,还没见他这样为别人著想过呢。」
赵小楼无法,只好忐忑不安地接受了这份好意,但心里也有些暖洋洋。
没想到那个冰冷冷玉雕一样的神仙人物,竟对自己这麽关照,这麽上心,呵呵……
赵小楼也不知自己傻笑什麽,反正就是笑出来了。
不知不觉间,赵小楼在三绝山上已经住了两个多月,
生活也由最初的战战兢兢变成了随
遇而安,悠然自得。开始他看见风听雨还会紧张无措,後来接触久了,慢慢对他有些了解,
态度也渐渐从容。
尤其在风听雨帮他练武筑基後,更是不知不觉对他熟悉起来。时间长了,他竟习惯了风听雨的为人处事,也不觉得他有多奇怪了。
风听雨是神冥教上任教主风随柳的长子,按说应由他继承教主之位,但风听雨从小生下
来就性格古怪,明明听得懂也会说话,但直到四岁都不张口。
他又性喜僻静,常常将自己关在狭小黑暗的密封空间,一待几个时辰也不出来,让整个
神冥教翻了天才找到他。
风随柳为了他这古怪的毛病不知发了多少愁,曾请人给他算过八字,结果算命先生说他出生时正赶上阴时阴月,天狗食日,被天狗吞掉了一魂一魄,所以天生比常人少了几分灵
性。
风随柳听了勃然大怒。他神冥教主的儿子竟会比常人少了魂魄?简直岂有此理!一掌将那个算命的扔了出去。後来还是风听雨的祖父诊断出他这是一种天生的心上疾病,不可根
治,但好好教养,可与一般人行为无异。
本来风随柳差点都要放弃这个儿子了,谁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风听雨从小就展露出了
不一般的武学天分。他从四岁开始练武,神冥教的逆风大法共十一层,除了当年第一任的创
教教主,两百年来再无人可练至最高层。
可风听雨十二岁就练至了第七层,十五岁至第九层,到二十岁时竟已练至了最高层,并在武林大会上打败了天下第一剑崇山长老,由此获得天下武功第一人的称号,实为神冥教的
骄傲。
他在武学上的天分委实不一般,乃百年不遇的奇才,二十多岁就立鼎江湖,鲜有敌手。
本来风随柳想将教主之位传给他,但风听雨除了武功,对其他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再加上那不通俗事的性格,也实在不适合教主之位。
於是风随柳便传位给次子风闻雪,封风听雨为护教宗主,一正一辅,管理圣教。
风听雨从十二岁能攀上这三绝山顶开始,就一直居住在这里,追求武学上的极致。一般一年下山两次,回教中看一看,若教中有令,
便下山处理,
从无纰漏。
好在三绝山陡峭偏僻,又是神冥教重地,一般人寻不上来,不然光是来找他比武的人,就可以从山顶排到山下。
风听雨的这些事,都是夏草闲暇时断断续续告诉赵小楼的。
夏草一个人在这山顶服侍宗主,其实寂寞得紧,有了赵小楼这个伴就开心多了,无事时
两人说说聊聊,十分投机。
「小楼,你看,冰湖後面那片花海,还有崖壁上的植物,都是圣药,都是我教的珍贵之
物。宗主住在这里,一来是为了安心练武,二来也是为了守护这些圣物。天下再也没有能打
败我们宗主的人了。」
夏草似乎很得意,忽然想起什麽,又叮嘱道:「这禁地你平时过来看看可以,但绝不可随意采摘碰触。犯了我教教规是小,若是碰到什麽有毒的东西就不好了,知道吗?」
「哦,知道了。」赵小楼乖巧地应道。
他住在三绝山顶的这段时间,长进不少。从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但在
这里只有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