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叶知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在公园娱乐设施里嬉戏追逐着的孩子们那一张张童稚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洛……已经死去几年了?应该有三年了吧……自从他死去后,自己的心也跟着他一起被埋葬在那黑暗冰冷的土层下。在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刻,恨不得立刻就随了他去,所以在被家人强制住院的三个月里,绝食、割脉、吞药,几乎试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但是一次又一次在死亡边缘被救了回来。最后一次,他那年近六十的老父老母看着病床上再次醒来的他,脸上淌着混浊的老泪,双双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哭着求他,说他们以后不会再干涉他的一切,只求他还活着,就算不养家不尽孝也行,只要他活着就好……掺了泪的皱纹分外的刺眼,那时他才悚然而醒——父母已经老了,昔日父亲那健壮的臂膀如今已无法把一袋大米扛上五楼,母亲那温婉的笑容已渐渐被一张桔皮似的脸所替代……而自己,做为家中的独子,是不能如此任性,如此自私——唉了口气,在心里对洛说:“在那边等我……”咬紧了牙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医疗手术,活了下来,只是从此无心无爱,终日只有着一张漠然的脸,早已忘了“笑容”这种能让脸部神经运动的方式。
“知秋,下雨了,不想让你父母担心的话,还是早点回去吧。”一个挺拔的身影挡他的面前,是三年前他的主治医生魏凡——一个帅气而温文的男子,正把一把伞遮在了他的头顶,知秋这才发现在他的冥想中,不知何时公园里的人早已散去,而阴郁的天际正飘落着如丝细雨。
雨……认识洛也是在一个雨天,还只有十七岁的自己参加完社团活动后尽责的收拾了场地,想回家时才发现,屋外,雨喧然地下着,他正在踌蹰之际,一把伞向躲在屋檐下的他举了过来,一个笑容有如阳光般的高大男孩子正对他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嗨~~看起来你很需要帮助的样子,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呃,谢谢你……”知秋红了红脸,躲到了他体贴地移过来大半的伞下,身边那个人看着纷落的雨丝笑道,“哪里,保护公主是骑士的责任!”
“……”,知秋怔了怔,这才发现那个粗线条的男生多半把纤秀的他当成了女孩子,不由得愤然地挑起了眉叫着:“我是男生,没看见我穿的是男装的校服吗?”
“呃……”这回轮到那个男孩子怔往了,侧过脸来很仔细地打量了他很久,大笑道:“天啊,你真不应该这么早说出来,至少还可以让我把美梦做回你家……”他也怔了怔,本来一肚子的气都被这阳光般的笑容瓦解,看着这个直爽的大男孩,也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空无人迹的雨街,就象第一个快乐的音符,轻悄地敲在了彼此的心头。在很久以后他们从瞢然少年蜕变成亲密爱人的时候,洛还常常故作叹息地说道:“唉,悔不该当初回头那一眼啊,竟然这辈子就被你给牵上了……没办法,谁叫我有初恋情结呢?偏偏第一眼看中的是你……”
“这辈子?竟然才不过是短短的两年……发生车祸的时候他宁可死的是他自己……可是,洛最后用那双温暖的手保护住了他,救了他的一条命,可是……洛不知道,没有了他的这个生命,已近于虚无……”
“知秋?”魏凡微微扬高了声音,看着凝视着他的脸不动的叶知秋,示意他从渐渐濡湿的坐椅上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回去。
其实对这个特殊的病人,魏凡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纤细的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而高傲。从三年前被送到医院来时的第一眼,魏凡就被一脸绝然的他吸引住了,大概是因为在那之前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浓烈的爱之火,而且竟然是发生在同性之间。看着他醒来后撕心裂肺般的痛哭,看着他一次次摧残自己的生命,不知不觉间,开始妒忌起那个已在天国的人——因为他获得了世间最难得的真爱。
不想失去这个冷傲的少年,所以他一次一次地把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用尽了一切的方法救回了他的身体。但那颗孤独的心,却遗落在了不知何处染尘的角落,直到最后他摇着那副纤弱的肩膀大叫道“你要知道,你是他用了命救下来的,就算不为你自己,至少也要珍惜他赋予你的第二次生命!!”时,那双茫然的眼中才找到了焦距,看着在他面前澘然泪下的父母,疲惫地点了点头,开始配合他的治疗工作。
“嗯。”叶知秋淡淡地点了个头,站了起来,率先向前走去。
“小心!!!”雨中,一辆中古房车呼啸而来,几乎刹不住地向他们站立的方向撞来,魏凡一把拉过叶知秋向一旁避闪,危急中手臂撞到了路旁的灯柱,痛哼一声后仍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不放。被急驰而过的车溅上了一身的水花,叶知秋惊魂甫定后才发现,有一具如记忆般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又一次在危难时保护了自己,“洛……”一瞬间有一点恍惚,多久没有人这样爱怜而又珍视地抱着他了?不自觉地低呼出声,反手攀上了魏凡宽厚的背部,闭上眼感受那胸膛里传来的有力心跳。
“知叶,你还好吧?”在魏凡低下头来焦急地查看着他的状况,并出声询问他的时候,叶知秋从那截然不同的声音里发现,现在用双臂紧密地抱着他的已不是原来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了?”魏凡看着叶知秋睁开眼睛后微微一颤,忽然变得惨白的脸,惶急地问道,有意无意间,两人一直保持着雨中相拥的姿势,那把浅蓝色的伞早已被风刮得折了骨,远远地躺在一旁的草地里。
“我还好……”淡淡地摇了摇头,叶知秋在心里苦笑着,怎么可能是呢?那个人已经死了呀!为何刚刚却有刹那间的萌动,把完全不相同的两人几乎认做了一个?难道说自己这已近干涸的身体竟然还没有忘记对爱的渴望,在不经意间的碰触中都能回想起以前那炽热的交缠?不,不会的,不能忘记那个人,眼前的人并不是洛……叶知秋放开了手,淡淡地对那个依然紧抱住自己不放的人说道:“我没事,倒是你流血了,可能要做一下处理……你先放开我……”
“知秋!”魏凡打量着他掠过了惊疑、犹豫……但最后又迅速地回恢成一副漠然的脸,更用力地把那个纤细的人儿拥进怀里,“你该让自己解放了!从你心的牢笼里把你死死囚固住的热情释放出来……你还活着,不是一具行尸走肉!!你应该放开胸怀去接受未来,你要知道的,我对你……”
“放开我!”敏锐地感觉到了魏凡与平常的不同,叶知秋开始粗暴地挣扎着,这个从他伤愈后,在他身边守了近三年的医生。他知道他对他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在他出院后还借着心理咨询的名义接近他,并静静的守在他的身边。久了,他也习惯了这个亦医亦友的人代替洛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但是……今天,他要把这层薄纸给捅穿吗?不,不要这么做……不可以这么做,他不能背叛过去,如果魏凡一定要说穿他对自己的感情,那么自己再也不能装聋作哑地任由他留下,自己又要陷入完全的孤独……“别说!我求你别说!”
“这个倔强的人持着的是什么呢?对‘洛’昔日的感情?还是生怕他自己成了已逝去的爱情的背叛者?”看着反应如此强烈的叶知秋,魏凡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出其不意地吻住了那苍白的唇,在叶知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忘了挣扎时,温和但坚定地对他说道:“知秋,不要再逃避了……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也已经知道了,只是不肯去正视它而已。五年前你能接受一个男人对你的爱,为什么五年后,就不肯再试着去接受一次呢?你的‘洛’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请你要幸福的活下去。三年前你终于放弃了寻死,活下来了,兑现了一半的承诺……但是你幸福吗?你现在的行为跟三年前没什么两样,你根本就是在慢性自杀!如果洛还能有知的话,他会多么的心痛……如果他这样挂心着你的话,你叫他怎么能好好地走?”
你要幸福……叶知秋一怔,回想起满身是血的洛最后是这么笑着跟他道别的“请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你试着打开心胸,试着接受我好不好?他已经不能再象我这样用这双臂膀拥你入怀,也不能再用吻拭去你的泪。你既然已经不再有寻死的念头跟勇气,那就抬起头来向前看好不好?”魏凡看着怀中那苍白得叫人心痛的容颜,轻柔地用吻吮走他的泪,一字字地说道。
“我不可以……忘记过去……”叶知秋哭着,失神地一再重复着这句话,是的,他承认,他也害怕孤单,也想能敞开胸怀象少年时那样肆意欢笑,但……他害怕自己这么做了就会忘记了洛,忘记了他们相处的日子,所以宁可把自己死死的冰封起来也不敢再去感受身边人无偿给他的爱及温暖……他怕……怕真的忘记了洛就会背叛了那往昔的温馨。
“但人不能总生活在过去里,不然也就没有必要拥有现在和未来了!”魏凡轻抚着那在抽噎中不住颤抖着的背,低声地说道,“而且,我并不是叫你忘记过去……我只是想让你记住,记住过去的幸福时光,微笑着更好地活下去,而不是沉浸在无用的悲伤里!你看看你现在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我听说过你以前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计算机工程师,但是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你只是每天都在发呆、冥想、伤春悲秋,把你自己曾经梦想过的事业丢到一边不顾;你已经是二十七岁的人了,还在让你的父母辛苦地张罗你的一日三餐、还得小心地看着你的脸色行事,生怕你哪时又想不开再去寻死,他们现在比三年前更老了十岁!!他们……和你身边关心你的人为你操劳了那么多……这些你都要当做看不到吗?”
“别说了!!!!!”魏凡的话在脑海里轰然地响着,在强行压抑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叶知秋痛苦地推开他,捂住了耳朵,在雨中狂奔了出去,一口气跑回家时,这才发现,自己的体力已经衰竭得可怕,才不过八百米的距离而已,曾是田径选手的他竟然会喘得象是一头病弱的老牛。时间已经变了,想竭力保留在过去的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也被时间的年轮改变了身体跟容貌,镜中的那个人憔悴得让人陌生,枯瘦得叫人可怕,那是自己吗?还是洛最爱的那个自己吗?不自觉地又把目光看向了床边放着的那张合影,照片上两个无忧的人开心地大笑着,成了洒满阳光的田野上最亮丽的风景。那现在的自己呢?洛最爱的鲜润面颊变成了一片青白的肤色,水灵的大眼成了深陷而毫无神采的枯泉,就连本应是结实修长的腿都只剩下了两条麻杆……如果洛还活着,他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小秋……吃晚饭了……”母亲怯生生的呼喊声在门外响起,知秋一怔抬头看向那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魏凡说得没错……在自己不看、不听、不感受之间,父母竟然已经衰老成这样了……
“妈……对不起……”知秋看着那听了他这话后不知所措的脸、和几年下来四面陡壁的家,心里涌上了深深的歉意——是的,自己费了父母多少的心血栽培出来,但现在既不出去找工作,更不帮家里干家务活,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已无劳动能力的父母为了撑住这个家,体衰的父亲还在菜市里给人蹬三轮车卖着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