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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澜给女婴喂了几口米汤,然后对女老乡说:“我是这孩子爸爸的朋友。这孩子病得很厉害。我要把她带到县城去看病。”
老乡没有阻拦。乔澜带着女婴连夜赶回县城。在县城医院的急诊室,医生诊断婴儿得的是急性肺炎。乔澜陪着婴儿在急诊室打了一夜的点滴。第二天早晨,婴儿退烧了。乔澜便带着孩子返回了C市。
因为弟弟是因公去世,被追认为“烈士”。乔澜作为“烈士”家属,被破格照顾了一个回城的名额。这样乔澜很快就离开了望城县。关于那个“知青的丫头”,乔澜跟谁都没有提起过。
艳阳沉浸在这个悲惨而壮烈的故事里,不能自拔。她为那个在四个月大就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而痛心;为那个被遗忘在土坯房屋一角的稻草堆上的那个女婴而哭泣。她在心里叹息:如果不是乔澜的即时赶到,等待那个女婴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二十九年之后,当乔澜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那个躺在土坯房的角落里,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仍然在眼前晃动。乔澜告诉艳阳:“那个时候,我和你外婆因为失去了我们的亲人悲痛欲绝,几乎失去了生活的勇气,这个女婴的到来,给我们的增添了一份新的希望,也给了我们新的责任。我决定收养这个女孩。为了纪念夏云长和他的妻子,我和你外婆就决定,给这个女孩取名,艳阳。”
“妈妈。”艳阳轻轻地叫了一声。虽然,她知道妈妈是在讲述她的身世。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被抛弃在稻草堆上奄奄一息的女婴,正是四个月大的她。她是有母亲的,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母亲。
乔澜看懂了艳阳的心思,她说:“从一开始我就决定把你当作我自己的女儿养大。所以我告诉别人,你是我在当知青的时候生下的孩子。除了你外婆和我,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我原来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连我自己都不再去想这件事了。从内心里,我早就认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了。
“但是,随着你渐渐地长大,我又想: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你也不例外。不能因为我养大了你,就有权利掩盖你的身世。你应该知道你的血管里流的谁的血。我原来打算,在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告诉你这件事。但是,没等你大学毕业,你的生活就出现了变故。所以,我只好拖到现在。我还想告诉你的是:你的父母他们都是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虽然他们只有幸当了你四个月的父母,但是他们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爱他们孩子的父母一样,深深地爱着你。我对你父亲了解更多一点,他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又非常热心,善良。每一个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被他的人格的魅力所打动。只可惜的是,我没能给你留下更多你父母的东西。我后来又去了一趟你父母住过的那间房子。我去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清空了。我手里留下的,只有夏云长给我的这套书,这张照片,还有……”
乔澜说着,从那本红色日记本里拿出一张纸条,就是那张写着“北京市西城区能仁胡同58号”纸条。乔澜说:“这张纸条,是你父亲写的。有一年春节前夕,你母亲回北京去探亲了。你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很珍贵的红糯米,想寄给你母亲。因为你母亲得过一种病,也就是你曾经得过的‘紫癜症’。这种红糯米对你母亲的病很有好处。正好那时我也准备回C市过年,你父亲就委托我路过县城的时候,把红糯米寄给你母亲。他写下的这张纸条,就是你母亲家里的地址。很久以后,我去北京开会,曾经想去造访这个地址,但是,很可惜,那个地方拆迁了,这个地址已经不存在了……”
“你父亲是个孤儿,家里没有别的人了。但你母亲家里还有些人,据说,你母亲的爸爸还是一个高官。很可惜的是,我那时和你母亲不熟,对她的家人更不了解。我只知道你母亲的名字叫韩秋意。
“曾经,我有一个机会可以把你交还给你母亲的家人的。文革结束后不久,望城县政府给你父母亲平反,听说你母亲家里也来人了。但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去找你母亲的家人。我得承认,我那个时候自私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根本想都没有想过把你还给你母亲的家人。现在,你如果想打听你母亲的家人的话,我想了想,我可以陪你去望城县一趟,也许当年接待过你母亲家人的人还在,我们可以去访问一下他们。你觉得呢?”
艳阳这时仍然没有平复内心的震撼,听到母亲的问话,她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说:“我不去。我不想去找他们,对我来说,我有您和外婆就足够了。”
乔澜还在劝她:“你不要以为你去找你母亲的家人,就是伤害了我和你外婆。其实,你外婆和我一样,都是希望你能找到你的亲人的。我相信,如果你母亲的家人知道你的存在的话,他们也会找你的。”
艳阳还是摇头:“找到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对我来说,他们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既然这么多年,我们不在彼此的生活中存在,那又何必改变现状。您刚刚讲的那个故事,只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小女孩的故事,那个小女孩与我无关。在我心里一切都没有变。您还是您,我还是我,外婆还是外婆。这个家依然只有我们三个人。”
艳阳此刻心情很复杂。妈妈的故事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她原来以为,她会听到一个动人而悲壮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应该是妈妈和她深爱的那个人。而现在,这个故事居然将她变成了“孤儿”,而与她母女情深二十多年的妈妈,忽然成了一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的“外人”。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如果她一开始知道是这样一个故事,她宁愿什么都不听。
那一晚,艳阳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她的思绪很乱,心里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惶恐。
她拿出手机,这手机是她回国之后添力给她的,找出添力的手机号码,发了一个短信给他:睡了吗?
还没等添力回应,她接着又发了一个短信:今天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心里很乱。
很快,艳阳就得到了添力的回复: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71 为往事哭泣
没过一会儿,艳阳收到添力的电话:“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吧。”
然后,添力又交待道:“你给阿姨和外婆留一个纸条,就说你和我在一起,免得她们担心。”
这就是添力,任何时候,他都考虑得那么周全。
艳阳按照添力的话做了。然后换好衣服,下楼。楼前,停着一辆出租车。添力站在车边,看见艳阳,添力打开车门,让她上了车的后座,然后自己也在艳阳的旁边坐下来。
车缓缓地驶出了师大家属院。
“我们去哪里?”艳阳问。
“去我住的酒店吧。”添力说。
艳阳这才知道,添力每次回C市,都在市中心的酒店里包一个套间。
艳阳问:“你怎么没住在你娘那里?”
添力:“不方便。虽然我是回来休假的,但是还是有一些公司的事情要处理。我娘那里没有网络。所以就住在酒店里。我上午处理一些公事,下午去看看我娘,晚上再回酒店。”
添力只说出了他住酒店的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他没说。那就是,添力回C市是本来是住在他娘的家里。但是每一次他回来,他舅舅和舅舅家人都要闻讯赶来,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诉苦。无非就是要从添力那里要些钱。舅舅一副“娘亲舅大”的架势,就像是在说:“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娘在一边帮腔,总是说:“你就这么一个舅舅,你不帮他帮谁?”添力厌烦了这种所谓“亲情”。所以,以后再C市就住在酒店,起码可以有地方躲一下。
艳阳虽然不知道全部原因,但是看到添力这样,明明是有父有母,却如同一个“漂泊客”,只能在酒店安家,也为他感到有些凄凉。不由得说到:“你为啥还不结婚呢?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就好了,起码不这么孤独了。你这么好,喜欢你的女孩肯定很多,很多的。你干吗不抓住一个啊?”说着,艳阳看添力并没有回应,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阵淡淡的忧伤弥漫在两人之间。这次见面,虽然是五年之后再次见面,但是不知怎的,却不像以往见面那样兴奋,那样无拘无束、无话不谈。两人似乎都心事重重,相对无言。
就这样沉默着到了酒店。艳阳跟着添力上了电梯,到了他住的套间。然后,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她这会儿像是被抽空了,魂儿都飘走了似的,就是一具躯壳坐在那里。
添力默然看着艳阳:这次回国,艳阳有些变了。曾经那样一个明朗清澈的女孩,如今笼罩在一层颓废沮丧的迷雾中,轻透明亮的眼睛,被一层薄纱遮住,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艳阳准备告诉他的事情,添力早就知道了。自从知道艳阳要回国探亲,添力就在想:该不该把实情告不告诉艳阳?怎么告诉她?翻来覆去地纠结了几天,也没有结论。没有想到,阿姨自己把这个迷底揭开了。添力依旧记得,当初他知道这件事时,内心是多么地震撼,几乎要窒息了。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对艳阳的影响有多深。
艳阳呆坐了一会儿,才有些回神。叹了一口气,她问添力:“你怎么不问我,我说的天大的秘密是什么?”
添力默默进了套房的里间。不一会儿,他拿出一张发旧的报纸递给艳阳。艳阳一看,是繁体字,不是国内发行的报纸。再一看日期,是五年前的报纸。她不解地看了看添力。添力指着报纸上的那张照片。艳阳定睛再看,在照片下面的那行说明的文字中,找到了夏云长和韩秋意的名字。
艳阳疑惑地看着添力,问:“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添力:“我不希望这是真的。”
然后,他又说道:“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那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这些?”艳阳一下子就失控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又没有人知道,那就当没发生好了。为什么要说出来?我知道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没有不在意过。可是我没有想到,我连妈妈都没有。”
“艳阳,艳阳……”添力走到艳阳身边,蹲下来,用一只手轻轻地去抚摸艳阳胳膊,想让她安静下来。他说:“阿姨告诉你这些,当然有她的理由。她是希望你知道你的身世。但是一切都没有变啊……”
艳阳愤然打掉添力的手,哭着说:“你说得倒轻巧。对你来说,是一切都不会变。你爸爸离一百次婚,他照样是你的爸爸;你娘照样是你娘;添香照样是你妹妹。你们一家永远都是一家人。你当然觉得没什么。而且,你爸每结一次婚,就会带给你一个新的阿姨,新的妹妹。那个什么小茜,叫你哥哥叫得多甜啊。可是,我呢?我把你爸爸当作我的爸爸,当了二十年。可一转眼,他就去给人家当继父去了。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妹妹,和添香一样,可是能一样吗?怎么可能一样?你们到死都是兄妹,而我们现在不过是路人而已。好了这些不说了,谁叫我妈妈和你爸爸不能天长地久?可我妈妈呢?我以为再怎么变,妈妈是不会变的,可是现在连妈妈也不是亲的了。外婆也不是亲外婆了。你说,我还有谁啊?”
艳阳歇斯底里地嘶喊着,让添力看着有些害怕。记忆中艳阳从来没有失态过。添力连忙站起来,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