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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上他的目光,小獍便露出明净又快乐的笑容,冲他笑嚷:“阿九哥哥说,你也是我的爹亲。”
他一愣,不知怎么回答。
孩子的眼晴,睁得老大。黑漆漆的,带着好奇,带着羞怯,也带着希冀,等待他的回答。
“小獍,洗头了!”阿九在远处喊。
“哎,小獍在这里!”
小人儿扔了花,慌慌张张往回跑,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得意地翘起下巴,叉住腰神秘地笑了:“哼!我知道你的秘密。”
“什么?”羽人非獍完全怔住。
“嘻嘻,你喜欢我爹亲。”
羽人非獍失语,他看着小人儿一蹦一跳窜入花丛,消失不见。阳光洒满湖面,波光粼粼,漾起一湖的碎金,他一时目眩,只觉不可思议。
他们的儿子,更像个小大人,机灵、聪明、直白的令他心慌意乱,处处都能戳中他的软肋。
多么新奇可爱。
多像慕少艾。
晴雪 终
7、
慕药师午睡起来,一股香气浮在了鼻尖。
“粉团花开了。”
他坐起来,回想当年花开时的盛景,神情便多了份不为人察的笑意。
“少艾,烧了热水,要不要洗头?”
阿九推门进来,见他靠在床头,正深远地想着什么。
“唉,真麻烦,要洗吗?”他懒懒的不想动。
“要的、要的!”羽小獍奔进来,牵过他的手。
“爹亲,小獍也洗头了。”
他笑着去摸小獍头上半湿的发。孩子的发握在手心,细软潮湿,和人一样的乖巧。无来由的,就起了玩心。
“哎呀呀,小獍,洗了头就该在太阳底下呆着。小心染上风寒,你阿九哥哥,就要逼你喝很苦、很苦的汤药喽。”
小獍撅起嘴来,眨巴眨巴眼晴,看向阿九:“小獍不要喝药!”
“不喝不喝!我们不喝药。”阿九安抚完小獍,朝慕药师一瞪眼:“喂,身为患者就该乖乖听我阿九神医的话。我去跟羽叔叔讲,以后煎你的药都不放甘草,怎样?”
“呼呼,药师怕怕。不放甘草,喝那样天然的药,对老人家来讲,还真是比死都要难受。”阿九来不及窃笑,慕药师又补上一句:“我讲阿九神医,乱用威胁,对患者的恢复影响很大喔。呼,精神上造成的伤害,那更是不可估量的。”
“啊,又来了。”阿九揉了揉头,撇嘴:“我还是请羽叔叔来给你洗头吧。”
“喂喂!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外人吧。”阿九转身要走,慕药师一把将他拉住。牵过小獍,他笑推阿九:“走喽,九少爷,水要凉了。”
洗了头,散着发,只觉一身轻松,十分清爽。
慕药师靠亭柱而坐,轻拍旁边榻上睡着的小獍。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才刚睡醒,又觉得倦。
这样好的天气。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心知周围事物大抵如昨,草深木繁,自由旺盛。
眼前该是满目的浓绿,各种草虫歇身其中。花丛里捉蟋蟀的孩童,从昨日的阿九换成了小獍。
回忆就像停在手边,深深浅浅顺着光阴,清晰可见。
是何时动了心思?
是羽人非獍为一颗苦糖潜入翳流,找他的那个晚上吗?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
“你有你的原因。”
少年十分执拗,亲眼见认萍生提笔在晒干的人皮上做画,神情也未露半分的波澜。认萍生十指沾满鲜血,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羽人非獍仍不为所动,全心全意信赖着他。
昏暗的光线下,人皮的血肉早已干涸,可他仍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死去之人剥皮时的惨叫,还在耳边回荡。
他不敢再想。
“你想我了?”
丢了笔,支头,认萍生故作轻佻的笑。
“我要苦糖。”
少年背对他答非所问。
“和认萍生这样的大魔头,做朋友索要苦糖,羽仔,你不怕口味太重?”
少年不理他的话,走到身前,弯腰定定看住他。眸光清冷无波,话语却低柔莫名:“你累了。”
认萍生一笑。
哈……
这样的安慰,他拒绝不了。
闭上眼,他梦游般靠上羽人的身体,静静地依偎。
风扑过来,烛火灭了。
黑暗深处,一双年轻的手,扶住了他的肩。
一垂眼,有热意无声而落。
原来,能记起的旧事,便足以使人意乱动情。
慕药师决定不要再去想它。
“唉,什么都好,没有烟抽,十分无趣啊。”
阿九溜去崖上找阿屈切磋茶艺,烟筒他知道被藏在哪里,可惜没有烟丝,只能望而兴叹。犯了烟瘾的人,心情大多不会好到哪去,只是风熏日暖,骨头都被晒得酥软,生气也提不起精神了。
似睡非醒坐了好久,才又听到脚步声响。他迷迷糊糊想着,阿九必有路过湖边,沾惹一身香气回来。
大概以为他已睡熟,阿九小心靠近,摸了摸他背后的头发。
“呼呼,早已干透喽。”他眯眼,慵懒而笑,“阿九给我梳头吧。”
阿九并未说话,扶正他的身体,桃木细梳顺着银丝,一梳而下。木梳的齿纹,贴着头顶的皮肤,一下一下梳到尾,舒服得很。
“咳,阿九,落下孤灯真的种了许多花?”他拿出八卦交流的姿态,怕被阿九看穿藏匿的真心。
“嗯。快开花了,你若想,我带你去。”
声音清冷低沉,惊得慕药师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一双熟悉的手有力地扶住了他。
“你!你——”
哎,真的老了吗?连阿九和他,都分辨不清。
8、
“还生气?”
羽人挽著他的发淡声发问,慕药师强自坐稳,干咳两声并不答话。
“告诉我你不再生气的办法。”
羽人低声说。
听不出刀者是否在委屈。
他有生气吗?
药方瞒著阿九不过多加了两种安眠的药草,这几日他昏睡的时辰,总多过醒来的时候。扯谎被抓现形又不是头一次。他未曾惧过羽仔的冷漠,又怎会怕起他的关心。说到底,脸皮最薄那个,不是他慕少艾。
不过缘於他回谷的消息,走漏了风声,传得人尽皆知。小獍成为苦境诸多“居心不良”人士窥探的目标,拿武功秘籍和奇珍万金求生子秘方的,更是围得黄石阵外水泄不通。若非阵法尚能阻挡一二,寂灭的主人仍有些威名,只怕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也有交情深厚的同道,如素还真、剑子等等上门拜访,满脸谦虚地摆出求神问道之心,旁敲侧击,打著各人如意的小算盘。哼,他们要动脑筋,也不能拉他下水。可即便他拉得下脸,终无法躲过对方自持善意的打趣以及调侃。如此一来,不胜其烦,尚不如倒头大睡会周公。
不过,转念一想,能被朱痕出卖,阿九甘为帮凶,小獍递他亲爹迷魂茶,再从落日烟被点昏睡穴,打包扛回岘匿迷谷──哈,羽人非獍,你的面子可真大!
呼呼,他确有生气吗?
心底的汹涌,不为人知。在落日烟,无非不甘轻易被得逞,心生小小坏心,想赌面薄的羽仔,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牵他的手。喂,他又怎好告诉羽仔,慕少艾从听完无豔小姐那封信,就已甜滋滋暗喜,郁气顿扫,心胸希冀到颤栗。
揭开这层薄纸,懵懂难言的情愫,呼之欲出。柳暗花明的风景,盼久後,竟成事实。他立在风景之外,心知寻觅半生的春光就在眼前,不必急迫,也为他停留。
即便站在原地矜持不动,心知羽仔情深一往,定会跋山涉水而来。
只为他。
他就爱看他,奋不顾身的样子。
“不想我照顾你和小獍?”
看,寂灭的主人,远不如它那样冰冷坚硬。温柔的拥抱,轻柔的试探,不给他退後的借口。慕药师依恋这拥抱的温暖,他得逞地偷笑,满心的欢喜。知道羽仔仍在看他,便扬起脸一本正经道:“除非迷谷也有飘雪一天。”
哈,慕药师憋住笑。他甚至能看见羽人,苦恼地拧起眉头,无可奈何地苦笑。岘匿迷谷地下藏有温泉,迷雾缭绕、四季恒温,没有冬季何谈飞雪?他在出难题。
一瞬迟疑,青年的手,已覆上他的手背,低声许诺:“好。”
有一种风,仍在他耳边,悲戚恸哭;有一种雪,仍从他四周,飞旋翻卷,寻不到归宿。
这是落下孤灯的凛冽刺骨,也是羽人非獍的孤独寒冷。
他曾迎著朔雪而上,等他展翼冲出黑暗一瞬;他曾捕捉风的痕迹,等风停後,牵他的手。
一别经年,相错幕幕。
“哈,又回来了。哎呀呀,这种地方,真有花看?”
羽人熟稔地拥著他,环着他的腰,沈默著,往堆满积雪的台阶高处走。
突如其来的花香,挟著风雪寒意,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冷。
清寒浮动,香冷附骨。
步伐嘎然而止,他死死抓住羽人的手,一时激怒万分──“血梅!”
“是。”
手指一动,他灵活地解开羽人的袖腕,指腹轻抚皮肤,感受到坎坷不平的血痂,心中大痛。把著羽人脉像的慕药师彻底作狂作啸:“你每日抽空,来落下孤灯一趟,就为割血浇梅?”
何苦再多问,答案早已了然於胸。“若血梅一直不开呢?你是否要血尽人亡?”慕药师大怒,又疼又恨,只差拿脚来踹身边人,“不过是没有考据的偏方!羽人非獍,你何时变得这样不知谨慎!”
“可它开了。”青年声音固执,难掩淡淡喜悦。
“哼!若有一天,慕少艾真死了,定是给你气死!”
“我想你重新看到这世界。”
看这崭新的生活,令你心安的羽人非獍,为此,羽人愿交出所有。
现在的羽人,已没有任何让他难以启齿的顾虑。他们已非当年。彼此珍惜,才不会再次错过。雪深风疾,石阶悠长,曾寒透彼此心意。而今,连风雪都有了归宿,何况他们。
这晚,喝下最後一碗佐著花汁的汤药。
慕药师睡得很沈,没有做梦。
夜里出奇的冷,小獍像只绒绒的小鸟,蜷在他的怀里。羽人搬了张榻,睡在他们父子旁边,慕药师一翻身,就能牵他手的地方。
醒来时晨光透过窗纸,静静停在枕上。一枝梅花,斜插床前,暗香满室。
慕药师若有所悟。
推开门,寒意扑面,眼前大亮—— 满目白雪延伸开去,一个银装素裹的天地,在他眼前出现。
听到声响,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羽小獍,跳著冲他招手,笑声宛若银铃,撒满整个迷谷:“爹亲,快来啊,下雪喏!”
他戴了顶雪毛小帽,足蹬小靴,打扮得俊生生可爱。在小獍身后,是堆著雪人的阿九。见慕药师发愣,阿九拿根胡萝卜往雪人头上一插,耸耸肩,抱歉地大笑:“少艾!少艾!药草园种的药,冻死的有很多哦。”
“喂!阿九,药师哪有这样丑?”眼前一热,慕药师垂眸冲过去,笑著要去踢那丑丑的少艾雪人,却被阿九一把拖住:“放过它,放过它!看,小獍要哭鼻子了。”
小獍穿得胖乎乎,呼呼呼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扑闪双睫,眼底一片濡湿,有样学样地哀求:“放过它,放过它吧!它和爹亲长得好像!”
啊喂!羽小獍你骗人的本事,快赶上你爹了。慕药师蹲下身来,捏了捏小獍肉肉的小脸,溺爱地摸着他的头,笑了。
“爹亲,你能看见小獍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