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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直接关门,这几日,药师想休息休息。”
“好的。”
虽感到药师有些古怪,阿九还是应声答应,并马上去办了。
6、
青青碧荷,并蒂芙蓉,鱼戏叶间。慕药师躺在紫藤架下,悠闲看着天空,一天又过去了。
青白天色渐变昏暗,下起雨来。阿九出门办事未归,想起小獍还在隔壁伞店玩耍,他忙起身唤他回家。
这场雨突如其来,阻了一些路人在檐下避雨。伞店夫妻一时生意热闹,无瑕顾及其它,小獍孤孤单单站在一堆油纸伞旁边,小小身影孤零无依,神情分外的像那个人。
撑伞的他,心头一颤,急唤:“小獍。”
“爹亲!”
小獍眼晴一亮,脸上露出招人疼爱的笑,穿过人群向他跑来。伸手牵过儿子的手,转身刚要离开,身后一声响起:“等等。”
竟是他!羽仔的声音。
惊喜悲怆,五味交织,心跳得似要夺腔而出,冷汗一瞬间濡湿了慕药师的后背。
“无艳喜欢的是这种花色。”
声音低沉熟悉,再度响起。
他缓缓回头,距离并不远,白衣刀者立于柜前,仰头指着一只绘有大朵艳红牡丹的油纸伞,对身边颇似友人的男子说。
哈,原来如此。
“爹亲,你怎么了?”小獍摇了摇他的手。
“喔……大概是风迷了眼晴,回家吧。”他低声答道,安抚地拍拍儿子的手。无故的,唇有些哆嗦。他想笑,脸上却是那样的僵硬。
身后,有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淹没了所有。他们一如这些从未相识过的路人,只有擦肩而过的宿命,注定了各此天涯的不交集。那个夜晚的幕幕,在此刻突然再次席卷归来。风雨交加,逐渐狂暴,他想迈脚,却无力可走。周围万物,渐变成一片黑暗。只留他们父子站在这天地之间,进退不得。
雨水兜头,沉沉打在伞面上,急急地响着。
羽人非獍俯身吻他的唇,追索无度,半边火焰半边冰冷地亲密贴合、起伏颤抖。那场夏夜里旖旎的荒唐情事,都如同这一场暴雨,突袭降临,雨过,便又会消失无踪。
有些骄傲,是身为男人有生俱来的,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却不能要求他给予同样的感情和回应。只因,太过隐秘的眷慕,已是无法承受之轻,不如放手,记得曾经这个男人所有对他的好处及纵容,即使一切和感情无关,也不愿轻易怨怼。
即使,尘归尘,土归土。
拽着小獍的手,他一步一步强撑住,往门口挪去。慢慢又想起一些过往,有人坐在林间,手拉胡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垂眼冷喝唤他的全名。
“慕、少、艾!”
风雨更甚,雷轰电闪。
终于——跨过了门槛,他反手关上大门,一转身,颓然倚在门后。
小獍看着他,全然的不解,眼神如此天真明澈,却又是如同那人一样的面孔。
忽然,门外似有人在重重拍门,声声入耳,听得真切。
“慕少艾!慕少艾!!我知道是你!”
羽仔……来不及,太晚了,药师已决定离开。
抱起小獍,他跃身化光闪入秘道。
……往事再度心头划过。
“给你。”
天边晚霞焚烧似火,刀者匆匆将翠色玉佩往他手里一塞,飞身就要离开。“唉呀呀……羽仔,慕少艾不懂,这是何意?”他讪讪伸手将刀者拉住。
“替我保管。”
这理由确是太过蹩脚,难以圆得过去,两人相对而立,一时,竟都有些慌乱。
“好。”
半响,他淡笑将玉佩收入怀中。少年迅速转过身去,脸便红了。
当年的刀者,或许也是有过一刹情动?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有。
此情无迹可寻,只是当时便已惘然。
迎风立在船上。
慕药师解下小獍颈上那枚玉佩,恋恋闭上双眼,随手一抛。
玉佩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跌落水中,顿时引得水花四溅,涟漪一波波荡起。
一圈一圈,又归于平息。
他牵小獍的手,回到船舱,再不看它一眼。
如此干干净净,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从此海角天涯,也便作罢。
越人歌
1、
端阳将近,即使在这绿阴深林居住,仍是感到闷热。
幸好,疏桐居地处深幽来人甚少,到也不用担心失礼,慕药师脱了外衣躺在竹椅上,支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药书,双脚微微晃动,悠然不改。
羽小獍搬了小凳坐在旁边,捧了本诗集朗朗咏诵。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本是深情哀婉的诗歌,在稚子口中念来,竟是这样的生趣明快,慕药师垂眼一笑,拿过诗集轻敲爱子前额,摆出为人父的严厉模样:“怎么反反复复在念这首?”
“叔叔说这首好。”
羽小獍不服气地嘟起小嘴,眼里委屈流动,但还是细声细气答道。
“怎么好了?”
“……叔叔没说……”底气不足,回答的声音,自然更是低弱。
“这样……”
慕药师略一沉思,抬眼见爱子还抿唇怯怯站着,一副小心认错的样子,心里顿时又添柔软,忙伸手揽过他,微笑道:“呼,过来。”
“爹亲。”
见父亲重展慈爱笑容,羽小獍转忧为笑,立即爬上竹椅,坐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地,玩着他的长眉。
“热不热?”
“和爹亲在一起,就不会觉得热。”
“唉呀呀,这……”慕药师垂眼,掩下一层赧色,“抹了蜜糖的嘴,果然是得药师真传啊。”
或许,应该欣慰吗?竟然半点也不像某人。
“爹亲脸红了。”
羽小獍抱住父亲的脸,亲了上去,又在颊边蹭了蹭鼻尖,再拉开距离,露出困惑的表情:“爹亲为什么要脸红呢?”
“哈,你说为什么?”慕药师眨了眨眼,把问题推回给爱子。
羽小獍皱眉,瞪圆眸子,想了想,最后笑着把小嘴凑近他的右耳,悄声道:“因为爹亲你在害羞。”
“呼呼,人小鬼大!”
慕药师伸指,往爱子额头轻轻弹了个暴栗,见他扭着身子躲闪的憨态,也笑了起来。
午后风,穿林越篱而来,吹得院里几树疏桐沙沙作响。
叮铃,叮铃。
有风铃的声音悦耳响着,温柔得令人心碎。
前尘旧事,早已一夕消散。
疏桐居也不会再有风铃。
慕药师垂眼浅笑,握住儿子稚嫩的肩。
“叔叔!”
羽小獍挣脱他,跳下竹椅朝篱外跑去。
慕药师缓缓移动视线,绿篱上有淡粉的藤花,一串串地攀爬,开得清新热闹。
果然,那身滚着绿边的白衣,自是永不再相见了。篱外,是皇甫笑禅看着他们父子,微微笑了。
男子慢慢走来,手中提着的风铃,一路轻轻清脆响着,宛若风吟。
2、
棋落,局定。
端起手边的枫露茶,甘醇之味微微轻荡,一丝不意察觉的忧色,便浮在了皇甫笑禅的眼底。
“林主,好棋。唉呀呀,不行、不行,刚才是药师一时失神,重来重来。”
慕药师一推棋盘,将棋子尽数搅乱。
“药师今天有心事?”
“哈?心事没有,天热胸闷到是有的。”
“疏桐居住得还习惯吗?”
“十分习惯。怎样?林主是在赶人?”
“羽人非獍在林外已经等了三天。”
“嗯?”慕药师掩眸。
“随他一同前来的姥姑娘怀里的孩童,情况似乎很不好。”
“喔,这样……”
皇甫笑禅静看好友,仔细斟酌着措词:“药师医者仁心,又是这方面的高手,任何疑难杂症,想必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看来很严重?”
“病入膏肓。”
看了眼廊下把手上的风铃,拨得“叮铃”作响玩耍的羽小獍,短暂沉默过后,慕药师放下棋子,淡笑道:“让他们进来吧。”
“药师——”
“林主都开口赞慕少艾医者仁心,慕少艾岂又能见死不救,自毁招牌?小獍,就暂时拜托喽。”
微微敛首、笑语从容的姿态,着实让人心生愧意难受,虽然这愧意,慕少艾未必就肯接受。
皇甫笑禅心中内疚,抬眼见好友已经低垂眼睫,若无其事开始喝茶,浮在面上的,是他看不透的神情。
“唉,我带小獍先离开。”
想要劝慰,却终觉无法开口,皇甫笑禅只得轻叹一声,离开。
“多谢。”
人走,茶早已凉透,慕药师起身穿衣,自嘲地笑了。
还是避不过。
任凭这十年踪迹,十年心。
由谁暗中藏了,点点滴滴,最终消磨、风蚀。
今日,再相见,又如何?
3、
夏日梧桐成荫,一片蝉鸣,羽人非獍扶着姥无艳,穿过层层绿林,直到几间素净木屋映入眼帘。
木屋的廊前,悬了只白羽风铃,风吹铃动,有人影支额坐在窗下看书。
夕阳透窗落在半卷的竹帘上,缀着的一排鹅黄穗子,荡来荡去,拖出点点光影,也掩去了医者的面容,只映得握书的手指,更是不同一般的白皙。
羽人看着那只手,顿时愣住了。
“怎么了?”姥无艳觉出他有异,轻问。
“慕少艾——”
刀者的手,渐渐握捏成拳。
医者闻声,悠然起身,向门边走来。
刀者听着自己的心跳,渐成对方脚步的节拍。
“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羽仔,久见了。”
笑音朗朗,有如沐春风之感,确是再熟悉不过。门帘卷起,轻轻微笑立在旁边的人,正是慕少艾。
似崩得太紧的弦,陡然松驰,羽人呆立住,全身不得动弹。
慕药师慢慢朝他走来,西下的余辉透过疏桐,碎在两人脸上,俱投下暧昧不明的阴影。刹那之间,羽人非獍好像身在梦境,光阴从未轻卷,他和慕少艾之间,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是你!原来,你就是……”姥无艳意绪难平,后退一步,撞靠上羽人的胸膛,惊诧开口。
“对,就是我,药师慕少艾。姥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有意无意错开刀者的目光,慕药师落在姥无艳怀中稚子的眼神,是一片长者的温煦,医者的怜悯。
“她怎么了?”
问到爱女,姥无艳终于回神过来,急切道:“喔,獍儿她不肯吃东西,已经好些时日,我们寻遍所有名医,都是束手无策,请恩公……”
“獍儿?呼,好名字。”
慕药师微怔,忽又笑了。
“进屋我来看看。药师和羽仔是再熟不过的朋友,你随他叫我慕少艾便可。”他看着姥无艳,微笑着伸手抱过小孩,往屋里走。
姥无艳低头,不由红了脸:“恩公于我们母女恩同再造,无艳不敢越过辈份。”
“哈,随你。”
姥无艳回头,却见羽人非獍仍一动不动在原地站着。
“羽人。”
她轻唤。
羽人非獍听若无闻。
久不见动静,慕药师蓦然回头,寸寸光阴似穿篱而过,刀者抬眼深深看住自己的眼神里,万绪交织,分明藏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迷茫。
慕药师心中抽痛,强自垂眼而笑,缓缓道:“羽仔,无论有多震惊,进来再说吧。”
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