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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是个用情过深的凡人。
阴影交叠笼罩,阴暗渐生,寒气从脚底延到腿,慢慢地爬了上来,蔓至全身。
涌起的雾意,积蓄在眼底,双眼顿时疯狂地剧痛起来。
然後,他发现,他这次彻底的,什麽也看不到了。
四周再无半点光线,沈入永久的黑暗。
一瞬间的万念俱灰。
“羽──叔叔!”
手持星疾的阿九,就在这时,忽然掠进小院,飞身扑向羽人。
阿九的声音!
慕少艾想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忘了他。”
手的主人,从後面向他靠近,给他有力的支撑。
“为何执意只识得他的好?这麽多年过去,可否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药师?”
6、
“阿九?”
羽人非獍护着姥无艳疾退。他不明白,阿九为何突然出现,又持剑相杀。
“哈,愧不敢当!”阿九笑得似嘲若讽,冷声道:“谁是你家阿九!”
星疾剑风呼啸,直扫向他的颈脖,剑意猛烈,来势汹涌。他拽着姥无艳,在半空险险避过,只是退让,却始终不拔腰间寂灭。
“拔刀!”
阿九气得涨红了脸。
“哇”—— 突闻一声孩啼,是獍儿醒了。
“无艳,你先走。”
羽人护着姥无艳,双手一推,背后留出空门,阿九空中发剑,直刺过来。
“哧!”
身后衣襟已被剑气所裂,羽人转身掠过,低喝:“阿九!”
——不要胡闹!
阿九虽早已长成青年,在他心中,却仍是和多年前一样亲切,他并不愿过度斥责于他。
“哈!”阿九一声冷哼。
羽叔叔连空门都留给了他,丝毫不防备他,却又一心护着那个女人!而自己分明可以伤他的,紧要关头,却下不了手!还谈何保护少艾!
恼怒交织,他挽起剑花,又要再攻。
“阿九,药师让你进来。”
这时,林主的声音,从内屋传到外院。
“少艾!”
阿九略一迟疑,心有不甘。
“快进来。”
林主不急不缓,再次传话。
“我不认识你!薄情寡义!”
阿九恨恨瞪羽人非獍两眼,不情愿地收剑入屋。留下羽人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手握被他斩裂的衣摆,满脸的茫然。
月迷津渡 再续
7、
阿九掀帘进去,只见慕少艾面容憔悴地斜靠在竹椅上,双眼蒙著白布。
听见他的脚步声,他便微微歪头,呼呼一笑,唤道:“阿九。”
“喂!你这麽大的人了,死过一次还不够吗?要把眼晴也弄成这样!”阿九注视著他,满心酸涨担忧,一开口却全是埋怨。
“喂!我说阿九啊,你特意前来,只为加重老人家我的病情吗?”
还是那样欠揍的笑容。
“朱痕说得没错,你果然就是一个阿呆!”
嘴上虽是不饶人,阿九上前诊视他眼晴的动作,却放得既轻柔又小心。
“哈哈,你这是在怀念忤逆我的滋味喽。”慕少艾爽朗一笑,轻拍阿九的手:“放心,慕少艾还是那个慕少艾,不过小小失明。”
“喂喂!你,还真是……”
活该两个字差点就夺口而出,可见慕少艾弄成这副凄凉模样,阿九再难按捺,也将想骂的话吞落喉中,胸间更添郁闷。
“耶,阿九,身为一名合格的医者,却忘记医人者必先自己放宽心,这对燃起患者战胜疾病的斗志,可是大忌。”
“是啦,是啦!疼吗?”
“哎呀呀!药师我大风大浪走来,什么没见过,这点小意思,算得了什麽。”
“是啊!你就逞强吧!”
阿九拿他没办法,便向罪魁祸首撒气,回头再瞪羽人一眼。羽人非獍浑然不觉,只目光黑沈,静静立在门外窗边,看著慕少艾默默出神。
那样的目光……
唉,羽叔叔,大概也很难过……
阿九不由心思暗转。
“药师,药已经凉好,先喝药如何?”
坐在慕少艾身侧一直默然观望的皇甫笑禅,突然温言出声。他亲手端起桌边的药碗,舀了半勺药汁,细心地吹凉,试了试温度,送到了慕少艾的嘴边。
“呼呼,有劳林主,我自己来就好。”
“药师何必见外,来,喝药。”
皇甫笑禅执意而行,竟是少见的强势,一手半搂住慕少艾,让他更舒服地倚靠著自己;一手把汤匙往前一送,药汁便灌进了慕少艾的唇间。
这样亲密的姿势,毫不避嫌的举动,让突冗的暧昧感不自然的四处升温流窜,就连阿九都嗅出了不对劲,尴尬地一回头,极快扫了羽人一眼。
羽人非獍的表情霎那凝固,右手一抖,握捏成拳,立即垂下的眼睫,飞速掩住痛苦外泄。他想要上前,却又倏忽止步。最终,仍是缓缓转身,默然离去。
这……阿九忧心重重,再看不下去,冲到皇甫笑禅面前,夺过药碗,干笑道:“哈哈,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少艾?”
慕少艾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呼,我家阿九啊,总算知道孝敬药师我了。咳,林主,还是让阿九来。”
“药师?”
“林主有心了。但慕少艾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侧耳辨听着羽人离去的步子,一声一声踏在心上,越走越远,忽然间慕少艾只觉得精疲力尽。
“哈,这只会让慕少艾更看不清自己,更无地自容。”他低头浅笑,一副解脱後的释然。“看不清自己的心,也就摸不到面前要走的路。若在年轻时,慕少艾遇到这种事情,或许还会执意找寻一个答案,而现在,这种事,对慕少艾来说,已经觉得太麻烦。也无心再去改变什麽。得与失,知天命而为,顺造化而生,所谓缘份纠葛,看透,也就罢了。”
“你变了。”
“人总会变。就像人年轻之时与人相知相交,初始浓烈,一齐月下听琴,斗酒放歌,横戟赋诗两相和,当时以为可以永志不变的,最後,还是会因各有各的道路要走,而错手而过。慢慢地,也就学会不再强求。把情感埋伏心底,把回忆留在昨天,也是人生一种残缺的美啊。”
“……唉。”
面对好友诚挚的剖白,豁达而又倔强的言辞,相劝的话,到了嘴边,再难出口。被慕少艾识破用心的皇甫笑禅,终只能摇头,长叹一声,起身将慕少艾身旁的位置,让给了阿九。
“少艾少艾,你还有阿九我啊!还有朱痕,还有小獍,我们永远陪在少艾的身边,绝不会变。”阿九急道。
“嗯?是啦,是啦。阿九少爷,你再继续煽情,手上的药凉透以後,可就又要你重煎三遍喽。”
“是啦,是啦,喝药!”
“是、好,九少爷息怒!你已是大人了,这样会……”话没说完,嘴已经被一勺药汁堵住。慕少艾恍然而笑,这大概也是幸福,失去的不可在,拥有的仍然这样多,何苦纠缠。
8、
林主一直是羽人非獍敬仰的人,不只是恩公那麽简单。恩情可以报,尊敬和仰慕却不能失。他独力撑起偌大一个残林,为无数残缺病患给予庇护,他比谁都有资格得到幸福。
羽人非獍不愿逾越,却又陷入对慕少艾的情感中,无法自拔。
他再经验不足,也明白爱一个人不是出让,可林主为慕少艾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或许林主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和慕少艾相惜的朋友,一个真正温厚的仁者。但想拥有慕少艾的心情,总是充满自私和排外,羽人非獍再一次陷入到嫉妒的折磨。
慕少艾的心思,他始终是猜不透。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慕少艾待他宛若亲子的言辞,但他又在怀疑,慕少艾是否也这样看待自己。
这麽多年过去,他仍是无法让慕少艾放心的人吗?所以,慕少艾才会一次次的出手相助,又一次次的受难牺牲。
而他,或许也只是想要慕少艾快乐。
如果林主能够给他。
月光下的路,铺满了凋谢的悉茗,厚厚一层,仿佛落下孤灯的白雪。
羽人非獍从浓雾中慢慢走来,想起无数个风雪为伴的长夜,总会有个暖黄身影从他身後走来……酷冷寒意中,萦绕不散的,是对方略带药甘味的浅香。他一回头,那人便转开脸去,垂下眼睫,轻摇烟筒,微微笑着,说些逗他生怒的话。
慕少艾……心中压抑多年的情感,来回涌动,澎湃不止,促使羽人非獍化光入院,身不由己地,梦游般地,推开了那扇半掩著的门。
等他回神,人已站在了慕少艾的床前。
慕少艾睡得很熟,月华微笼,眉目略显出白天没有的脆弱。羽人非獍蹲下身来,半跪著凝望他,眼眶红透,慢慢涌出湿润的光芒,目光轻柔,辗转心疼。
这便是他一直深深眷恋的男人。是自己把他害得这麽凄凉。失明,他一定也会害怕,也会惊惧,再坚韧不拔,他也是个人。
慕少艾的眼晴……羽人非獍心软得塌陷下去。
他伸出手来,指腹轻轻抚过慕少艾的眉目,却始终不敢放下来。隔著空气和那半分距离的面容,温软带了淡淡烟草味的呼吸,对他来讲,都是致命的吸引。
卑微地沈迷著,酸楚地疼惜著。
睡梦中的人,突然皱起了眉头,额角一串冷汗,顺着脸颊弧线滑落。
羽人非獍顿时愣住,一转眼,手抖得不能克制。
“你……很疼吗?”
他轻声问。
黑暗中,只有冷冷月光相照,没有人回答。
他知道他不会听见任何回答。
这麽多年来,不管慕少艾生或死,他孤独的真心渴慕,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永远听不到一句回音。
这份痴诚,中间跌宕曲折,终无处言诉,无以开口。
哈!他在黑暗里无声悲叹。
为自己永远的笨拙小心,也为自己卑微纠痛的内心。
清晨,悉茗漫天弥地飘落,阿九护著慕少艾告辞离去。
皇甫笑禅目送他们远走,回过身来。
申屠东流立在他身後,安静的像他的影子。
“羽人非獍?”
“没有找到。他走了,留下这封给你的信。”
“念吧。”
“只有五个字:慕少艾拜托。”
“真是……唉,聪明一世的药师,怎会栽在……”
“我也会嫉妒!”申屠东流突然道。这是他第一次插言,打断皇甫笑禅的说话。
皇甫笑禅微怔,淡淡一笑:“抱歉。”
“关於慕药师的行踪,我已经放了消息。”
“多谢你。我们回去吧。”
“嗯。”
申屠东流牵过他的手。
羽人非獍,你是去找赤火龙了?慕少艾不是说过,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残暴物种,早已经灭绝于世?
晴雪
1、
半年后。
落日烟谷外的天空,总是带着澄蓝的熔金。沉闷的,没有一丝风的痕迹。
羽人非獍坐于石壁最高处,再拉一曲胡琴。
曲终,奢望依旧成空。
石壁层层林立,他看不见谷内半点炊烟,更听不到半点的人声。
他虽和慕少艾相交多年,可对阵法的研究,始终只学到他的半点皮毛。落日烟的石阵,对他来讲,仍是个障碍。朱痕染迹摆明不欢迎他的到来,对此事不闻不问,而谷前石壁上那一行新提的大字“谢绝鸟人入内”,分明就是阿九的笔迹。
他早非当年沉不住气的羽人非獍,他还有半生的时间,总会等到重见慕少艾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