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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距离,靠得非常近,近得连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慕少艾单薄的肩胛在他手下微微的突起,令人忍不住就生出想要触摸的念头。
“你从未想过,恩公也是喜欢你的?你从未怀疑,你早已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人?”姥无艳的话,再次响在耳边。
羽人非獍心怀绮想,强做镇定,心绪万端却不敢抬头。无奈脸上的热浪,一波又一波地扑了上来,虽竭力抑制,仍是心慌意乱,无法自持。
等他套完一只衣袖,才发现套进慕少艾右手臂的,竟是左袖。一时更添窘迫,连呼吸都变得起伏不稳。
——尴尬万分。
月华浅照,慕少艾三千银丝未挽,气度闲静,低眉站在身前。
“呼呼,错了,穿错了。” 他一笑,突然低声说。
额上渗出浅浅一层热汗,羽人非獍自觉失态,也不答话,默默为慕少艾脱下衣袖,重新再穿。
他默然无语,身体微屈站着,头发不时扫到慕少艾脸上,痒痒的。
慕少艾也觉尴尬,低笑掩饰道:“哈,能让羽公非獍大侠,给药师我穿衣,还真是三生有幸。”
羽人敛了眉,看他一眼,仍是无言,握着衣带的手却在他腰间一紧。
“哎呀呀……药师呼吸不能,我讲羽仔……”
话音未落,人已腾空,被羽人非獍拦腰打横抱起。
“这……”
心悸突如其来,汪洋一般兜头扑来。幸好夜它够黑,掩盖住慕少艾的窘迫羞赧。
“我说过……此后,羽人就是你的眼晴。”
羽人红了脸,转过头去,化光闪出门外。
丑时已过,寅时将至,明月依旧是那一轮明月,只是清辉冷冷,风中多了味露水的寒意。
“可以说了。”
他放下他,站在他身后,为他挡住风中寒露,低声询问,等待答案。
慕少艾微垂下头,轻轻一笑:“小獍长得很像你。”
“一模一样。”
“你认为他会是谁?”慕少艾微侧了头,似乎在辨别他此刻的神情。
“和我有关的人。”
“哈,这么有自信?你还记得那次中蛊吗?翳流余孽趁我炼药之际,前来挑衅,是你赶到为我掠阵,但也因此中了风月——苗彊的情蛊。”
“嗯。”
他当然不会忘。彻夜的昏迷,绮梦连连,都和慕少艾有关,背伦且荒唐。说不出口的情愫,却潜伏至骨髓,令他沉迷至今。
“风月虽为蛊,却跟合欢的药理很相近,虽落俗套,但确实只有一个方法可解。你明白了吗?”
自小在罪恶坑长大,对合欢的了解,当然十分清楚。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慕少艾的话,再明白不过。羽人非獍心头陡然收紧,只觉一阵冷悸后怕。
他垂眼咬牙,强自挣扎:“我不明白。”
“呼,你明白的。”慕少艾微叹道,“你性命悬于一线,危难之时,我只能找来少女……”
“不可能!” 羽人喝断他,抓住他的手腕,厉声道:“慕少艾!你在说谎!”
慕少艾也不挣扎,转过身来面对他,声音温和坚定:“小獍就是你的儿子!需要滴血认亲么?”
“他也叫你爹亲!” 羽人方寸已乱。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少艾一派闲定,笑问。
“……”
羽人非獍心底一片冰凉,无言以对。
“你认为小獍是你和谁所生?”慕少艾句句逼人。
“……”
男人是不能生子的,他早不该抱有莫名侥幸。
他和慕少艾……
突然之间,心痛如狂。
“呼,不知今晚的星星可明亮?”
更深露重。天空泛起一抹青色的白,并无星辰。
可惜,慕少艾看不到。
他没有动,任由羽人非獍怔怔继续握着自己的手腕。
许久,才垂睫淡淡道:“小獍的母亲,思念你已久。”
羽人冷冷凝望向他,胸中忧火熊熊,惊疑不定。
这样从容自若的笑容,分明是在挑衅。
他才不要因此,害了一个陌生女人的一生,又让慕少艾再有理由,把他从他身边推走。
可,当他转念想到羽小獍天真的笑脸……
这一刹,羽人非獍心焦又失控,他真想一刀杀了慕少艾,又想紧紧抱住他,永不松手。
晴雪 再续
5、
两人僵立沉默,时间变得极为漫长,许久无人说话。
夜风盈袖,寒意更浓。
静寂里,脚边细微碎响,疑似花落。花阴下慕少艾单薄的身影,像要融入黑暗,从此不复相见。羽人非獍的心,不断下沉,再下沉。
若非此刻篱外传来轻微的足音,他几乎忍不住冲上前去,要把慕少艾强揽入怀。
“他们回来了。” 慕少艾抽开被他握住的手,浅笑调侃:“父子团圆,可喜可贺。羽仔,你怎么谢我?”
羽人非獍如梦方醒。他脑中灵光一闪,冷静思索片刻,被绝望及恐慌吞没的身心,瞬间感觉又活了过来。
“哼!”
侧过脸去,他以冷笑回报慕药师。
“呼呼,有趣。你不相信?”
“你认为我应该相信?”
他们从多年前开始,就习惯在彼此面前闪烁其词,言辞上斗智斗勇。
“哈,我们都这么熟了,以药师和你的过命交情,你自然应该毫无保留,交出信任喽。”
“你!”
羽人非獍握紧刀柄,气得涨红了脸。这人脸皮多厚?这些年来,骗他最多的人,恰是慕少艾。
“当日围困渊谷,虽击退伏兵,五瘴阵的毒气,却一时并未消散。当夜,你根本无法出谷。”
“是,记性不坏!说的好,说得对。” 慕少艾抚掌赞赏,竟一口承认。他负手而立,笑得无辜,笑得坦然:“药师不过和你开个小小玩笑。看来,你的幽默感,还是没有半点进益哈。”
“你能编出一点有说服力的话吗?” 羽人非獍满目冷然,拂袖,眉头紧皱,“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呃,关于小獍—— 呼,你自己猜。”
“猜不出。”
“猜不出?哈,慕少艾也有自己处事的原则,那么,答案只能欠奉喽。”
“你是故意?”羽人非獍叹口气,伸手问。
“是。”
慕少艾点头,直言不讳,脸却转向篱外突然歪头道:“朱姑娘不愧真性情、好雅兴,听人墙角此等乐事,也不忘拉上我家阿九。”
“少艾!”
阿九再屏不住,吐吐舌头,跳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朱痕,拎了几坛酒,毫无愧色地打趣:“哼,不懂感恩的慕姑娘。朱痕我是好心好意,不愿撞破人家的好事。”
“好事吗?哎呀呀,那慕少艾要说多谢、多谢喽。”
不等朱痕还嘴,慕药师已微微鞠躬。众人看不出他心中是否尴尬,即使有,也早被慕少艾四两拨千斤的轻松言辞,转移得无影无踪了吧。
慕少艾笼袖一笑:“阿九,我累了。”
“羽……叔叔……”
阿九看羽人一眼,欲言又止。
羽人非獍的目光从慕药师脸上移开,望向阿九,点头示意。
“阿九?”慕药师等着他。
阿九犹豫一下,扶住了慕药师的手臂:“少艾,走吧。”
羽人非獍默然无声,凝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朱痕上前,递过手中的酒。
“多谢。”
羽人接过,临风而饮,心情迷茫混乱。
“哼,岂止是多谢?”朱痕目光炯利,冷冷地斜睨。
他突然出手,柴刀化闪电之速,一眨眼的瞬间,已横在羽人颈间,“你让朱痕染迹差点失去一名好友。”
饮血的刀锋就倾斜在喉前,羽人非獍从容垂睫,平静相对,不为所动。
“为何不躲?”朱痕怒问。
羽人非獍并不看他,神情愧疚,沉默很久,才道:“为何要躲?羽人让你差点失去一名好友。”
无语的对恃,意念的交锋。
朱痕突然收势,柴刀倾刻脱手,“咔嚓”斩断羽人身后小树,钉入石墙半刀之深。羽人似在赎罪,身形未动半分。
“哼!”朱痕转身,抛下一句:“带他们父子回岘匿迷谷吧。”
“抱歉。”
“这句,留着说给慕少艾听。”朱痕停下脚步:“你会?”
“我不会再离开他们。”
羽人非獍的回答,情真挚挚,斩钉截铁。
朱痕点点头,回头看他,认真道:“小獍——”
羽人目光一闪,表情凝固。
“是慕少艾和你所生。”
手失力一抖,酒坛落地,碎裂满地。羽人非獍的心胸,打鼓似的一阵狂响,脸上突起红晕,眸光熠熠,神情惊喜无措,又尴尬万分。
他木然地站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避开朱痕探究的目光,扭头去看院中渐渐清晰的花木。双手却微颤着,不知该往哪里放。
“哈、哈、哈!”
朱痕看穿他的窘意,忍不住仰天大笑。
许久以后,阿九也曾笑问,为何要拂少艾的意,站到羽人那边。朱痕横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朱痕嘴硬心软,见慕药师当局者迷,和羽人非獍相错半生,受尽煎熬,早不忍他们打着哑迷,继续蹉跎。
这层薄纸,一个面薄,一个自信不足,都不愿率先捅破。化东风为助力,成人之美,却是为人友者,甘愿之事。
朱痕如此,阿九如此,林主如此,姥无艳也是如此。
只是“出卖”朋友的罪名,此后斗嘴之际,慕药师少不得要为朱痕添上一笔,拿出来唏嘘一番——“哎呀呀,是药师我,交友不慎啊。”
6、
岘匿迷谷荒废已久,湖边的几树粉团,却还在开着。
花景十分繁茂,百花攒成朵,团簇如球,如积雪压树,清香满谷。
羽人非獍仰头看着,心里是欢喜的。
家的含义,对他来说,从来是可望而不可及。即使在梦里,也是灰色、阴冷的存在。现在,却每日都是这样新鲜,莫名的安乐。
午后风吹得发带凌乱,他索性挽起长发绑在脑后,用发带缠住随手打了个结。挽了裤角,站在湖边起泥,种上新的菱角种苗。
这些时日,他就像个虔诚的农夫,不停歇的忙碌,逐步恢复着迷谷往日的生机。
多年前的岘匿迷谷,有朱槿为篱,紫薇当户,清幽又不失热闹,是永不寥落的世外桃源。慕少艾是个看似闲散,懒怠,却又极会打理生活的人。
品种名贵的牡丹,顺手就种在一丛毛竹旁边。整个夏天,翠绿碧色旁,妍红紫白大朵大朵地开着,看似随意,却也雍容。
谷中一花一木,仿佛都浸润了他的性子,一派漫不经心,偏又俗中生雅,温华难掩。
“你在干什么?”
羽小獍躲在树后,偷看他。
“种菱角。”
这几天,小獍成了他的小尾巴,总爱偷跟在他身后,问这问那。
“爹亲最喜欢吃菱角。”小人儿歪着头,想了想,一脸欢喜的神情。
“嗯。”
他垂眼,忙着手里的活,嘴角有了笑意。
“嘻嘻。”
小獍挥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苇草,目光却悄悄追随着他,不时偷瞥他两眼。
看了好半天,他也不会觉得无趣。
羽人非獍心中,升起怜爱情绪,一阵塌软,转生出几分欢喜。眼角的余光扫过去,只见小獍拾起树下一朵粉团花,放在鼻下嗅了嗅,极快地又瞥了他一眼。
撞上他的目光,小獍便露出明净又快乐的笑容,冲他笑嚷:“阿九哥哥说,你也是我的爹亲。”
他一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