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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蛾眉又是一挑,这好像是她在骂人前特有的小习惯,高挑的双眉的确让她有着孩童没有的气势,沈元蓉不禁害怕地微微向后缩,青黛想解释却被端阳尖锐的声音给打断:「妳就是沈茉芊阿……怎么还不向本公主行礼?听说妳之前都待在乡下……怪不得这般没规没矩的!礼都还没学好就急得进宫讨赏,果然是个卑贱的庶女!」端阳公主冷冷一笑,上唇微露出森白的门牙,十足的挑衅。
原本还存着敬畏之心的沈元蓉听她这样辱骂沈茉芊,当下也火了,俏红的一张小脸回呛:「殿下便是端阳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听说……」沈元蓉还没说完就被青黛紧接着抢话:「请公主殿下恕罪!是皇后娘娘命我带沈二小姐到玲珑园看看,我们也才刚进来没多久而已,若是扰了公主殿下的清静,我们立刻出去!」
青黛解释得大声,硬是抢走了端阳公主的注意,沈元蓉被她堵得莫名其妙,委屈地偷瞪了青黛一眼,青黛没理她,只是紧张地咬紧下唇,等着端阳公主的反应。
端阳公主消化了一会青黛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沈姑娘不是沈茉芊而是她一直有意结交的相府嫡小姐,沈元蓉!
原本还盛气凛然的端阳公主顿时失了主心骨。
她面带怀疑地重新打量了沈元蓉一番,果然是个姿容娇美的小姑娘,很符合她打听到关于沈元蓉的样貌,这下可糟了!端阳公主暗骂,她不但认错人还把人家给得罪了,尽管急着想道歉补救,可是碍于旁边还有奴婢在看,拉不下面子,便板着一张冷脸,尴尬地僵在原地。
青黛在宫里待了好几年,已成半个人精的她自然看得出端阳公主的困窘,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告退,离去前不忘给沈元蓉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元蓉见青黛走了,立刻少了几分底气,心里又恢复先前的恍恐不安,她小心地观察着端阳公主,深怕一会,这个野蛮出了名的公主要对她喊杀喊打。
端阳公主等青黛走远后,又查看了一下四周,确定不会有人听到才面色羞赧地对沈元蓉解释:「本公主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把沈小姐和那个庶女搞混了,请沈小姐见谅。」
没了之前的泼辣,端阳公主才稍显出了一国公主该有的风范,变化之快,让沈元蓉还反应不过来,她傻愣着没回话。
端阳公主以为沈元蓉还在气自己弄混身分一事,毕竟人家一个正经八百的嫡女被人说成是乡下庶女,任谁都会勃然大怒,自知有错在先的端阳公主,为了让沈元蓉消消气,便临时想了一个补偿方法。
笑容带着的歉意,端阳公主对沈元蓉提议道:「沈小姐刚来这园子定没逛个尽兴,今日是本公主失礼了,不如由本公主来作个东道主带沈小姐四处走走看看吧?」
她忐忑不安等着沈元蓉答复,深怕沈元蓉会一怒之下挥袖走人。
公主的头衔摆在那,稍微懂事的人都知道该怎么作,沈元蓉还记得薛娴真的提点,而且她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面对笑脸迎人的端阳公主,彷佛之前的不愉快全是一场幻觉,沈元蓉竟怎么样也生不出脾气了,两人并肩走在长长的狭廊间,沿着栏杆,端阳公主表现得十分热心,不时为沈元蓉介绍各个小岸上的景色,还加上一些优美的诗句作衬,说得是有模有样,沈元蓉听了也频频点头。
栏外的湖面上不时有白鹤悬空而降,美丽洁白的羽翼让沈元蓉看得是目不转睛,身为小主人的端阳公主得意之余,也不忘道了一遍玲珑园的由来,大致上和青黛所讲的差不多,只是更添了几笔浓墨。
「……我父皇为了要纪念与我母后的感情,便以母后最喜爱的江南风景造了这园子,由我母后亲自取名为玲珑园,一般的妃嫔就连那高高在上的贵妃也不许进园,只有父皇和母后时常来这里撑船共游呢。」
端阳公主的声音本就轻脆悦耳,在加上她特意抑阳顿挫的语调,更把整件事说得是有声有色。
比起青黛简略的叙述,端阳公主情深伉俪的版本更讨姑娘家喜爱,沈元蓉听着也好生欣羡,希望自家的父母也能像帝后那般琴瑟和鸣,耳边的鸟声似乎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情意。
端阳公主炫耀完还不满足,又指着远方湖面上一处种满树的土丘,问道:「妳仔细瞧,那上面树的排列是不是由高到低,很整齐阿?」
沈元蓉照着她的方向眺望,在一处不小不大的土岸上,几颗高低紧密的小树依次排列,有如白玉微暇,在这片以自然方式雕琢的园林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疑惑地望向端阳公主等着她来解答。
端阳公主眉飞色舞地道:「每逢七夕,父皇就会和母后在那里种下一棵桃树,象征他们都能如长寿仙桃般白头偕老,在宫里可是人人传道的佳话,好多嫔妃都嫉妒母后得很!」
吴贵妃每逢七夕都藉身体不适,在宫里窝着静养,端阳公主窃笑,不想看到父皇和母后恩恩爱爱就找这个烂借口,这样也好,一天不必看到那对贱人母女,她和母后都落得轻松。
聊着聊着同龄的两人很快地熟识了起来,又发现彼此趣味相投,两个小姑娘自然而然抛开了身分的拘束,在笑闹间打成一片,借着融洽的气氛,沈元蓉也适时对端阳公主的装扮提出建议,例如让头发不要那么金光闪闪。
「真的不好看吗?可是红袖明明说我这样和母后一样很有威严,很好看!」端阳公主扶着满头的金钗,对沈元蓉的话半信半疑。
「妳现在才几岁啊!干嘛老想学娘娘打扮,年纪轻轻作姑娘的扮相才会好看。」
沈元蓉抬起袖在端阳公主面前转了一圈,丁香色的裙衫绚丽展开,没被过多簪子拘束的秀发随风旖旎,端阳公主欣赏了片刻,也同意地点点头。
沈元蓉看着端阳公主那高耸沉重的发式,摇头叹道:「虽然会冒犯到公主,但我还是要说,公主你这样不但不好看,还会让人想避而远之!」
若是旁人那么说,端阳公主一定会翻脸动怒,但说话的是沈元蓉,之前母后特别吩咐要交好的对象,而且沈元蓉身分高贵,对心高气傲的端阳公主而言,有着一定的说服力。
沈元蓉见端阳公主面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很认真在听她说话,顿时信心大增,便接着嗔道:「那红袖定是胡说八道,妳别信她了!哪有一个忠心的ㄚ环会让主子这样打扮?她定是想害你!」
红袖会骗自己?这是端阳公主从未想过的,红袖是自己的贴身一等宫女,怎么可能欺骗自己呢可是端阳公主想起父皇每次看到她眼神闪过的不喜,以及母后几次忧心忡忡地劝告,她停下脚步,捉着栏杆,伸头往湖面一照。
水面上浮现浅浅的倒影,端阳公主倾身细看,心下一惊。
繁重的头饰几乎快压垮小小的脑袋,整身的金碧辉煌反而让人看不清五官,那装扮可笑的女娃真的是自己每次她这样装扮完毕,就会询问红袖的建议,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像「公主果然和娘娘一样端庄美丽」「公主今日扮得好极了」,红袖甚至怂恿她多载些头饰,久而久之,端阳就算照着镜子,也只注意到自己配戴的头饰是否够华丽、够凸显她的身份高贵。
现在被沈元蓉当场棒喝,端阳公主才彻底清醒。
红袖为什么要骗她?
猛然间,她想起吴贵妃和季杨公主好几次假意的称赞,还有母后曾暗示自己,红袖和吴贵妃宫里的一个扫地宫女过从甚密,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她愤怒地伸手,将头上戴的簪子全拆了下来,一头长发也滑落至肩后,沈元蓉被她这一举吓到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贱人!」端阳公主恨恨地将手上的金簪银钗全往湖里用力一扔,原本平静详和的湖面瞬间起了好几个水花,好些水滴也打回到岸上的两人。
沈元蓉抬手抹去脸色沾上的水渍,对端阳公主突然的失控吓得不知所措,努力回想着自己哪一句话得罪了端阳公主,难道那似鸟窝的头发就是她的大忌?沈元蓉有些庆幸刚才没有把鸟窝头这形容讲出来。
「好一对贱人!竟敢这般戏耍本公主!」端阳公主一想到吴贵妃母女在暗自里怎么嘲笑她的丑相,就怎么样也也不咽下这口气,怪不得母后宴请的那些京城闺秀们只围着季阳身边,都不太肯答理自己,敢情是在鄙视她的穿著打扮!
端阳公主气得发疯,连手上被金钗划出的血痕也没感觉到,沈元蓉见状,害怕立刻被担心取代。
她捉着端阳公主的手,焦急地叫道:「妳这么用力是作什么!都流出血了,万一留下疤痕,娘娘准会心疼死了。」
端阳公主看着沈元蓉担忧的脸庞,心里委屈得发酸,直到现在就只有她和母后肯对自己说实话,其他人甚至是父皇和哥哥都选择视而不见,放任自己丢人现眼,谁叫她永远都比不上高雅美丽的季阳!
端阳公主忆起父皇对季阳的偏心,小小的心灵再也无法负荷,终于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端陽跟元蓉阿……是同類的人喔~
第二十二章 落水真相
凤仪宫内,一阵熏风吹进,连着翠玉珠帘微微晃动,玎玎玉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的响亮,夹杂在内的彩丝也被风吹得高高仰起,帘内之人却丝毫不被影响。
皇后端坐在廉后,听着她最信任的宫女青黛的禀告,青黛一五一时的叙说端阳公主和沈元蓉在园里的互动。
当讲到端阳公主恼怒受伤的那段,皇后身形一动,她急切地追问:「我儿可还好?有没有派人去医治?」
「娘娘放心,公主殿下并无大碍,沈小姐早就带她去包扎了。」后面那一句话是青黛有意加上的。
她对性子单纯的沈元蓉很有好感,不想她因端阳公主受伤一事而被皇后迁怒。
皇后没在多问,只是放下手上的茶盅,轻叹了一声。
退居在一旁青黛看着皇后面上不见喜色,忍不住关切问道:「恕奴婢多嘴,娘娘已经如愿拔掉了吴贵妃在公主那设下的桩子,为何还愁眉不展?」
皇后沉默了一会,才语带沙哑的说:「本宫不知多少次明里暗里提醒过瑶儿,她却从不听本宫一劝,如今认识不到一日的女娃竟能说得动她,明明本宫才是她的母后,要本宫怎么不伤心呢?」落寞之情浮上眉稍,让皇后的面容略显憔悴。
不等青黛安慰,皇后接着又叹:「她是怨我的,我是知道,她总怪我偏爱霄儿,不肯多放些心思在她身上,可是霄儿是我周家唯一的希望,偏偏那对母女一直打着霄儿的主意,让本宫一刻都不能对霄儿分了神!」
只要她的长子李凌霄一日未被立为太子,她就永远无法轻易放心,更何况还有吴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李凌霖在后头虎视眈眈!
原本的喃喃自语到尽头处却多了几分狠戾,皇后秀气的蛾眉高高竖起,和端阳公主动怒时的模样有七八分像,但面色却苍白如薄纸一张,少了端阳公主竖眉的凛然盛气。
盯着皇后苍白的脸,原本退怯的青黛还是不忍,她安慰皇后道:「娘娘不也说公主性子向来固执,不肯听旁人规劝,今日沈小姐不就是娘娘安排?她的确也帮端阳公主看清了那包藏祸心的红袖,娘娘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