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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荼蘼前几天在倪府接触各色人等时,倪夫人正带着秋叶等几个贴身丫头到城外的庄子上散心去了,所以今天倒是头一回见。也只是这一个照面,她心里就忽然非常笃定了,那完全不是理智的分析,而是女性强烈的第六感。
就是她!
而所有人,听到春荼蘼这句话时都惊讶万分。因为太颠覆了,因为秋叶是个忠婢,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幕后黑手?
一片哄然中,窦县令三问,“春状师,你可有证据?或者,也有相应的推论?”
“我不仅有推论,我也有证据。”春荼蘼认真地点头,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请大人容禀,且听我从认定尹先生为犯罪嫌疑人的推论说起。”
“好,你讲。”窦县令一挥手,超级配合。
尽管春荼蘼驳的是官府,若她赢了官司。就是官府输,县衙输,他输。可是找到真凶是正经,只抓个人交差。在洛阳这个地方是蒙混不了的。何况,尹源好歹与他有同窗之谊。倒不是他多看重这情份,而是他若无视。并下手不容情,在士林圈子会落坏名声的。
所以,他现在就指望春家这位女状师能把尹源摘出来,继而破案呢。
“认定尹先生为嫌疑人的原因有五。”春荼蘼伸出一个巴掌。
不过她还没有往下说,人群中就传来一声惊叫,“啊,我的银袋子没了!”说话者。是个妙龄女子,容貌极美。但是此时急得眼泪汪汪,情形真切,令她身边的人立即闪出一小片空地来。
人群惊到了,嗡嗡议论。更有不少人捂紧自己的腰包。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中,窦县令的惊堂木拍得要断了也没多大用,倒是春荼蘼的声音居然穿透了嘈杂,清晰的传出来,“这小偷如此大胆,居然在公堂之上行窃。想必,以前没人敢这么做吧?”
众人哄然称是。
春荼蘼却道,“以前不敢,可如今却敢了。难道是在场众位的缘故?你们不来,如此嚣张的小偷没出现,你们来看审,他就出现了,难道是你们之中的某人招来的?就为了趁乱下手?”
一句话就犯了众怒,群情立即激昂。大声指责春荼蘼血口喷人。
春荼蘼却不急不恼,等了一会儿才道,“所以说,小偷何时来,怎么来,来做什么,岂是诸位良善之人可左右的?既然如此,那么说尹郎君为犯罪嫌疑人的推论之一也就不存在。他来之前,倪家没遭贼,他来之后,凭什么有了强盗就与他有关?这一条,完全是牵强附会。”
她若直接辩驳,肯定说服力不足。还是那句话,火不烧到谁身上,谁不知道疼。将心比心的手法,比空口说白话强多了。
窦县令也点头,但却看了美貌女子一眼,“那丢失的东西?”
春荼蘼转身,恭敬的向堂上施了一礼,又团团对众人微微躬身,“大人,诸位乡亲,并没有人失银。此女子是乐坊的舞伎,我雇她来演这场戏,就是为了让大家明白尹先生的冤枉。”
“嗯,算你有理。”窦县令再度点头,“那你还有其他可说的吗?不过,不得再弄怪,好好说就是了。”
“是。”春荼蘼应下,心却道好计还得用第二回,但却不是这个时候。
“推论的第二点,是说出事当天,尹先生恰巧不在。”她继续道,“尹先生辩称,当日到城外一个小酒肆饮酒,结果醉卧山野,没有及时回城。关于此事,尹先生确实没有证人能证明他睡在野地里。可我派人去那间酒肆调查过,得知当日也确实有人要了几斤他们的招牌酒,名曰梨花白的喝。那酒后劲很足,人称一里倒。若有不信者,可亲自试喝,看一坛落肚,能不能自己走回城?况且,那酒肆的老板虽然记不清尹先生的相貌,可当时酒资不足,尹先生拿了身上的玉佩抵押。”说着挥挥手,缩在一边的过儿立即拿上一个托盘,送到公座之前。
揭开上面蒙的布,露出下面的玉佩和一张纸。
“玉佩我已经赎回,大人可叫倪郎君看看,是不是尹先生平时随身之物。纸上,记着酒肆老板的证人证言,大人尽可派人去采信,民女绝无虚言。因为那天尹先生自以为海量,不肯听店主人的劝,执意喝下整坛,所以店主对人的印象不深,却是完全记得这块玉佩。”春荼蘼说完,瞄了一眼尹郎君。
他仍然不发一言,可是脸却红了。之前他咬死不说此事,是怕人嘲笑他为了口腹之欲而当掉家传玉佩,为人没有节制。这种宁要脸不要命的家伙,帮助他真是窝火啊。
那边,倪郎君已经确认,玉佩正是尹源所有。
“第三。”春荼蘼不等堂下骚动又起,直接大声道,“尹先生在倪府期间,帮助过表姐纪录过库房的帐册。可是倪家虽然殷实富贵,却是正经人家,没有特别需要隐瞒之物,所以知道库房里有什么东西的,不只是尹先生一人。那么,又为什么只怀疑他一个人呢?律法公平。却为何对他不公?”
“第四,倪家被抢劫当日,全府被搜刮,但尹先生的房间却被略过。请问堂上大人。还有堂下诸位,你们难道不觉得,欲盖弥彰虽然不好。可这样做也太显眼了吧?哪个脑子缺根弦的匪徒会这样?不是故意暴露内应吗?所以说,此举反倒是充满了陷害之感,尹先生不但不该被怀疑,还要从与他有怨的人中深入调查。”
“第五,当晚匪徒是从倪家侧门大摇大摆的闯入,说明府里有内奸,从院内打开院门。对这一点分析。我举双手赞成,完全不怀疑。但那个人,一定是住在外院的尹先生吗?”春荼蘼一条条驳斥,毫不松劲儿,“一般人都会这样以为。并没有错。毕竟外院更靠近外墙。但我亲自在倪府走过几圈,也打听过,尹先生虽然住在外院,但真若去开门,却只有一条路,且还需绕行,因为倪家那几天给家中池塘挖淤,将其他通路赌住了。可惜,绕行之时。会路过巡夜家丁们落脚的院子,只要走动,必被人发现。这一点,倪府下人皆知,只是转天路就疏通了,没人注意到问题所在而已。相反。主院的侧厢之后有一条夹道,平时鲜少有人走。但只要拿到内院的大门钥匙,就可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到达那侧门处,途中绝遇不到家丁护院。”
春荼蘼侃侃而谈,所有人都听懵了,努力消化了半天,才知道她说得极为有理。果然注意了细节后,五条本以为很有道理的推论,却可笑的不值一驳。
“那你说秋叶有嫌疑,推论是如何的?证据又是如何的?”窦县令被驳得体无完肤,心里却越来越高兴,好像看到了曙光。
“请问大人,是生意场上的常将见过世面、遇事沉着呢,还是一个很少出府的年轻丫鬟更冷静理智?”
“自然是前者。”
“那么,当有凶悍的歹徒闯入,声称要杀人,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刀,倪郎君都吓坏了,偏偏一个丫鬟却勇敢镇定,还与匪徒周旋。这件事,您难道不觉得违背常理吗?就算她一心为主人,忠心之下生出胆量,但慌乱之中,她怎么会想得到找女主人拿钥匙,带领歹人去库房取出财宝,之后又毫发无伤的回来?”
“大人,民女冤枉。”突然秋叶大叫一声,扑倒在公座前,看起来好不可怜,好不气愤和委屈,“当时民女哪有时间多想,只希望能救下家主,一时之勇罢了。现在想来仍然后怕,但那时,也不知就怎么了……”
春荼蘼眯了眯眼。
当然,她知道仅仅是以推论对推论是翻不了案的。不过事情有个循序渐进,大招要最后才放出来。一放,就得出效果才行哪。
而且她也在等秋叶出来表演,不然舞台上没有配角,岂不寂寞?秋叶的出现,还能让隐藏在暗中观察的人更容易露出马脚。前台的都乱了,后台的哪能稳如泰山?
“我调查过。”她再度出声,“出事当晚,不是秋叶执夜。而她的屋子,离那条夹道非常的近,她的干娘还是守门的婆子。据那婆子自己说,那天她干女儿孝顺,送了酒菜与她吃,她吃醉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半夜闹贼都没有听到。转天,她打听到贼是从外面侧门进入,到内院之后,因为院墙矮,就直接翻了进来,自认与她无关,加上钥匙还妥帖的放在腰里,就没有多说。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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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丢失文档而晚更的事,谢谢大家那么体谅。
关于书评加精,有必要说一下。因为最近一直忙,家里有事,要搬家,还有长时间出差,所以好几周没有加精了,请大家原谅则个。这周加了,下周争取也加。虽然大家可能不在意,但却是我的感谢方法之一。
第八十章 大板子打丫的
春荼蘼顿了顿,等众人的心神全集中在她这时才说,“非执夜的秋叶,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出来保护主人?我也问过当时在场的人,秋叶虽然也穿着中衣中裤,披散着头发,可却是好好穿着鞋袜。试问,有哪个慌忙而出的人,衣衫不整,脚上却利索的?”
公堂中,几百个人,却静得连落针声都听得到。
春荼蘼清咳了一声,“我说的这些,均有证人,而且不只一个,都在呈送给大人的卷宗里头。如果说,关于尹先生的推论站不住脚。那么,在秋叶身上有如此多的巧合,难道不值得怀疑吗?何况,我还找到了她这样做的动机。”
“是什么?”窦县令都快跳起来了,看也不看瘫坐在一边、眼珠子乱转,明显在紧急想主意的“忠婢”秋叶。
“依大唐律法,女子年满二十而未嫁,就要官配,或者交罚银。”春荼蘼暗恨这条不人道的规定,此时却不能表现出来,“就算是奴婢,或者部曲的女眷也不得违背。秋叶过了年就将年满二十,因她是卖断终身的奴婢,必然会配给家中小厮或者家仆。可她是个心气儿高的,倪夫人推荐了好几个人,她都没有点头。这一点,倪夫人可以亲自作证。”
她看向倪夫人,后者茫然点头,神色间有些复杂纠结。本以为秋叶是忠婢,但若眼前的女状师说的是真的,岂不是她瞎眼不识人?重要的是,那种被背叛、被欺骗的感觉。太难受了。
“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春荼蘼趁热打铁,“所以秋叶自以为谨慎,但她的秘密还是有人觉察。什么秘密呢?接上刚才的话题。就是女儿家的姻缘事。原来秋叶不同意倪夫人推荐的夫君人选,是因为早与外男有了私情。”
“你胡说!”秋叶激烈的反驳道,太激动了点。反而显得有些心虚样。
春荼蘼却根本不理会,继续说,“有了私情之后要如何?自然是双宿双飞。可对方是有钱人还好,若是穷光蛋呢?再者,不脱奴籍而私自离开,难道是要做逃奴吗?逃奴被抓到是什么下场,我不用说。各位也都知道吧?就算不被抓到,当黑户的日子也是不见天日。于是,秋叶就需要两样东西,很迫切地需要:一,银子。二。自由。这两样东西又怎么得到?好办,只要设一个局,一个入室抢劫,但忠婢救主的局。幸好,秋叶喜欢的那个男人曾是江湖中人,纠集几个帮凶来演场戏还是很方便的。至于说为什么把尹先生牵连其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