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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回家翻书查证一番。
面试回来已经晚上七点了,琥珀提前一站下了车,那里有一间大的超市,可以买到漓江喜欢的青岛啤酒和白沙——他只喜欢这两个牌子的烟酒,还有琥珀自己喜欢的光明芦荟酸奶,捧在手里沁心的凉。
芒果布丁。巧克力泡芙。原味薯片。哗哗拉拉装满了一个大袋子。
在小区门口,琥珀又听到熟悉的曲调了。这是一个行乞的老人拉的二胡声。听别人说,老人冬天总是穿着看不出颜色的黑袄子,油腻腻的,看上去虽然厚,可还是瑟缩。现在则是酱黄色的衫子,四处都是洞。琥珀向来是行色匆匆,不曾留意他在拉什么,虽然每次那乐声隐约飘过来,很耳熟,但想不起。
今天她特地站在那里凝神良久,总算想起是《小河淌水》的悠然曲调,那歌词她只记得一句:月亮出来亮汪汪。
琥珀跟着隐约飘荡在空气中的二胡声轻唱,月亮出来亮汪汪。然后笑了,很开心。
家里一片漆黑,黑暗中传来细细的歌声。琥珀知道漓江在,这是他的习惯,喜欢不开灯听音乐。见她回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漓江拧开电灯,朝她笑了笑,站起身来,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袋子,走进厨房,一样一样放到冰箱里。
转身的时候漓江问:“你吃饭了吗?我下午四点才吃的中饭,不饿。”
琥珀摇头,漓江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走进厨房,煮了一碗面条给她,还在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看着琥珀悉悉簌簌地吃着热腾腾的面条,听着黄耀明的CD,漓江笑得眉目疏朗。
房间里飘荡着黄耀明妖娆的声音,反复叠唱:卖掉旧梦跟旧愁,卖掉伴着我的忧,代换了新爱,才来渡以后,卖掉痛苦买美酒。
琥珀又何尝不希望,能有一日,所有往事都不留痕迹,只剩新的日子继续。
拖着那些回忆,实在举步维艰。
可真要将有关阿燃的记忆连根拔去,她舍不得。
很多时候她成了一个很迟钝的人,因为某些感觉实在太撕裂,而她并不太拥有能够时常反复承受的能力。
琥珀吃着面条,感觉漓江在凝视她,微侧过脸,正迎上他专注的目光,面条的热气直扑到她脸上来,她眨眨眼,问:“是否我有一点像她?”
漓江道:“不。你们丝毫不同。”
“她是你的幻觉,永远陪着你。”琥珀轻轻地说,“我想她一直在你心里,随时出现。”
漓江道:“人的心上如果扎了一根刺,会很疼,可如果把这根刺拔出来,会流血而死,你不明白吗。”
“我不是不明白,不明白的是你。“琥珀说,“也不一定会死,刺拔出来后,不过是一个疤。”
漓江说:“可那里是心。你愿意冒险吗。”
“有那么几个瞬间,生命对我来说,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试过,没死成。”琥珀望着漓江笑,“感冒药用酒送服,有死亡的可能性。但我没能成功。”
漓江抽着烟说:“生和死,我们作不了主。自从那年我离开A城,生命对我来说,从此不重要。还活着,只是不方便主动去死。如此而已。”
隔一会儿,他又说:“从来都是我讲故事给你听。可不可以告诉我,关于你的往事?如果你愿意的话。”
琥珀就讲了。她的初恋在18岁,那时她是快乐的大二女生,经常呼朋引伴出校门逛街买书,偶尔也买衣服,去附近的小饭馆吃拉面、炒年糕、蟹黄小笼。奖学金下来了,也会打点牙祭。
这么些年了,她还记得校外某间小餐厅的厨子做得一手味道特别棒的川菜,水煮肉片、夫妻肺片、红油兔丁什么的,叫人念念难忘。她在那年和周智杰谈恋爱。周和她同届,法律专业,西安人,一口普通话说得动人心怀,是校广播台的台长。
刚进大学,就有人指给琥珀看,那就是周,很优秀,高大的球队中锋,10号杀手,高中时获过全国物理联赛大奖,大一刚入校那阵子,该小生风头无两。
大二时,琥珀考入广播台当主持人,负责“运动旋律”这个栏目,这是个体育版块。有时需要她自己动手写稿。其中有个栏目叫做“春风化雨”,琥珀给它配的题头曲是蔡琴的“是谁,在敲打我窗”,只这一句,反复地穿插在每个版头前面。
她第一次录播节目,周给她调音,看到节目单上所要求的是这句歌词,怔了怔。事后他对她说,这歌,我喜欢。她抬眼望着他,笑。他弯下腰来,捉住她的手。琥珀有一双很美丽的手,手指修长,手背上有涡,柔美白净。
就这么开始了交往。象牙塔里的爱情,简单自然,聊音乐,或者梦想,再或者人生。青春无限快意。
那所校园里到处都是梧桐。它们长得太过浓密,遮住了整个天空。下雨时人走在下面,几乎感觉不到雨丝。周常常站在她宿舍楼外第6棵树下等琥珀。有时她靠在树旁,和他说着话,他的手就圈过来了,连树一起抱住,吻她。
夜里,两个人牵着手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散步,也会并肩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走,抬头看星星,夜色温柔,空气里沁透了潮湿的花香,令人恍惚。常常说着笑着,他沉默下来,停住了,歪着头看着她,大力揽她入怀,紧紧拥抱,荡气回肠。
真年轻,那时。
也曾坐公交车去很远的商场胡乱逛,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座位,他坐上去,抱她在腿上,双手交握,旁若无人,看窗外华灯初上。青春在那时是件自有尊严的事情,爱情也是,不怕受非议,遭耻笑。
他们在一起无非牵手拥抱接吻。周智杰提过进一步的要求,琥珀没有应,不是没有缠绵到很难自控的时候,到底还是坚守下来了,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害怕。总之有点惘然。
很久后琥珀会想,当年也许周智杰不见得有多么爱她,可身边一时也没有新的什么人愿意加入,只好将就。她甚至不确定周是否爱过。这么一想,又会不甘心,总该有些什么痕迹,是存在过的吧?相处了那么久,未必就没有一丝真心。
她寒假归校,提前打电话通知他了。那时学校各寝室还没有电话,电话亭的阿婆举着大喇叭在宿舍区里喊,某某某,有电话!找不到人,就写在小黑板上。黑板挂在通向食堂的必经之处,来来往往都看得见。
他必是在乎她的,早早地就在火车站里等。老远望见她下车,急急冲过去,替她拎起行李,开始拼命说话。说寒假看过的电影,说和中学同学的聚会,说小表弟有多么可爱,整个寒假的话都攒到现在,他慌慌张张,急于表达,以至于语无伦次,她也不计较,默默地微笑着跟着他后面走,不时附和几句。
寒假里自然是通过电话的。放假之前就约好了,每周六晚七点,他给她电话。在家里说话放不开,他买了电话卡,跑去巷子口的那间绿色的电话亭。她家的电话放在客厅,她坐在那儿,心不在焉地看电视,等他电话。铃声一响,就飞快地起身去接。
有时碰巧是父母的熟人打过来,她就怏怏地给了他们,心里焦急地想,他打不通,该着急了。那里下雪了吧,还是在下雨?他站在户外,会不会很冷?一旦接通,她就在父母的眼皮底下说话。自然是不方便的。如同暗语,我很好。你呢,还好吧?客气得几乎生疏的几句对白,每次都在重复,却乐此不疲。
他在那边说,那我挂了啊。那我挂了啊。
她说,好。挂吧,电话费多贵。
挂了电话,她脸红通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父母都是古板的知识分子,不赞成琥珀在大学里恋爱。日后琥珀想来,他们必然是知晓的,却没有点破。
那时候她想,如果将来有钱了,要在自己的房间里接根电话线。多年后想,如果人的心愿可以总是这样微小且易于实现就好了。
呵,当时不是没有想过天长地久的。
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这段感情持续了15个月。大四的那个国庆,他回了老家西安,说是看望父母,临走前他要去了琥珀戴在脖子上的银色链子,是个弯弯的月牙儿形状。回来后他对琥珀提出分手,说是独子,必须回西安,不可能再陪她了,到现在也该说再见了。他承认自己自私,其实早有打算,他知道琥珀是选择留在上海的,可他没有能力和信心地维系两地动荡的感情,不如现在分手。
琥珀木然地听着,想起就在他回西安之前,还想要她。而他那时早就下定决心和她分手,怎么可以这样?
人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久后琥珀才知道,周为了谋求更好的出路,已傍上一个年已40岁的女人。这女人夫家很阔,她自己不甘寂寞,也在丈夫名下的一间集团挂了个总裁名头。
多年后的琥珀在电影《无间道》里听到那首试音响之必备曲目《被遗忘的时光》,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简单的句子,轻易击中了她。尽管她早就不再爱他了。
最开始的那段日子,琥珀不能想起周,一想起就忍不住掉眼泪,浑身软弱,失去了生命力似的。她一遍遍地回想周说的,琥珀,你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子,我舍不得你。
她很想再找到他,问他,我既然是个好女孩,为什么你不珍惜。可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到底,是他提出分手,到底,是他决定放下她,一个人轻装上路。她真恨自己当初太笃定,以为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了。
年纪慢慢长上去,她才知道不是这样的,才终于明白,所有的爱情都大同小异,就算有所特殊的,也会殊途同归。
徐志摩是个天真的人,他写,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可琥珀没有力气了,她已拿不出力量和信念来寻找,宁可被动地等待。她相信某地一定有个人是适合自己的,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不是唯一,会是个群体,但不见得有今生遇见的缘分。也不见得有足够的运气。
她想当初周是爱过自己的吧,后来就不爱了。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反正就是不爱了。很久后她会认为那次分手是他蓄谋已久。
这段校园恋情令琥珀骨子里的狂暴因子发作,沦变成桀骜不驯的女孩子。冬天里穿着黑色吊带的裙子在校园里走,惹得所有的人都回头去看,她开始以抽烟喝酒赌钱闻名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