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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就是重煦元年了哦,笑,新皇帝即位改元。
谷雨惊蛰3
今晚的饭菜出乎意料,竟然有肉可吃。
可肉食显然没他的份。
谢默眯起眼,看了看摆在自己食案上的食物,又瞧瞧身边谢奇的饭菜,再看看对面坐着的人……唇一抿,发出不平之鸣。
“为什么我们只能跟着先生吃素,他却有肉可吃?”
“郭公子是客人,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懒洋洋,用筷子拨拉着眼前的一堆青菜豆腐,话虽如此,谢奇还是十分扫兴。
“我发现先生对他比对我们好……”
郁闷口吻里少见的蕴含着嫉妒的语调,这很稀奇,谢奇抬头看了谢默一眼,微笑。
“你对他好象存有敌意……”
“……,没有。”
脸红了,年轻的少年困窘地低下头,猛扒了两口饭菜。
大剌剌的言语和行动都落进了对面人的眼中,独孤炫也不答话,装作自己没听到没看到,沉默地吃着食物。
但他心中对这对奇异的叔侄所生起的好奇心,此时再度抬头。
时间正值重煦元年,与中略隔海相望的中原宋朝,在位皇帝是后来庙号被称作“真宗”的赵恒。
距离唐末和五代十国的战乱已经过了百年,宋成功地建立并维护自己的政权,完成了对中原大部分地区的统一,因为战争而遭到破坏的经济也得到复苏,重现一片繁华景象。
这个时候,在唐和五代产生并演变的高背家具开始在宋流行,但还未普及化,用的起这种家具的大多是贵族和大商贾。
相对而言,中略的情况与宋有些相似,虽然典章制度承袭自唐,但也免不了因为民间的交流而传入的,宋朝社会风俗带来的影响。
处在上层社会的中略贵族们已经改用高背家具,但在民间,不富裕的家庭还是采用席地跪坐,一人一个小食案,食物就放在低矮的食案上,以这种方式进食。
炫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坐姿,连带进食也兴味索然,虽然他对食物的滋味不甚计较,而顾震的厨子做菜的技术也称得上一流。
比进食更让独孤感兴趣的是谢默。
无可否认,今夜炫打算留下来住上一宿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这个少年。
他对他很好奇,而观察的结果发现这孩子个性非常的矛盾,而且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谢默和谢奇不自觉就会显出旁若无人的狂态,而却奇异地不讨人厌,似乎他们天生就该如此……
他们举手投足的动作也显得优雅无比,同样是跪坐着,炫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笨手笨脚,而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竟都有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嗯,今晚我得把房间让出来给郭公子,阿奇,我们挤一挤。”
正想的出神,耳际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不要……”
“为什么?!”
“你睡相那么差,我可不要和你挤,又被你踢下床怎么办?”
玄衣少年以非常冷静地口吻对谢默说,成功地为自己换来一拳头。
“去你的,谁象你说的那样。房间就这么几个,总不好让先生让房间,当然得我让……你把房间交出来,晚上你打地铺我睡床。”
谢奇瞪大眼,不敢置信,指着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发言而感到羞愧的谢默说道。
“你好意思这么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是自家人,没什么大不了。人家可是客人……”
“哟,你现在记得他是客人了啊,怎么刚才你就不记得?”
“那是牢骚,客人始终还是客人……得了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小气鬼。”
现在他还成了小气鬼?这赖皮叔父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样,谢奇忍住气,闷声。
“嘉师傅近日不在,我晚上去他房里睡,你一个人睡我房间好了。你慢慢吃,我叫人把那里收拾一下……”
迅速地扒了几口米饭,在谢默眼皮底下,谢奇跑了。
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谢奇走了以后,他跑到门边,鬼头鬼脑地东张西望,这样的谢默让炫发笑。
“你想做什么?”
起身,慢腾腾踱到谢默身边,独孤炫问。
“嘘,小声些……”他回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郭二,你出来……”
庭院里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是谢默的下仆郭二。
“公子……你成功地把小公子气跑了?”
认真的点头,谢默一脸严肃。
“第二锅芋头酥蒸出来了吧!”
“当然,都在这里了……”
郭二笑笑,打开了自己手上的提篮,谢默欢呼一声,也笑道。
“阿奇这家伙下午居然把芋头酥吃光,我才拿到两个,现在他不在,这满篮子的芋头酥都是我的了……郭二,来来来,咱们一起分。”
热切地朝着下仆挥手,郭二纹丝不动。
“公子,那里还有一位客人,你确定不分给他一些?”
缓缓回头,谢默垮下脸,小声。
“你也在?”
敢情他刚才就没把他当回事,没好气,独孤炫哼哼。
“我在,我当然在!”
“嗯,芋头酥你不要好不好?”
腻过来,年少的脸上有看上去和篮子里开口芋头酥一样甜美的笑。
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象老师先前做的那样。
炫微笑,谢默无邪的笑脸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
“你自己吃吧……我不要。”
眼睛蓦然一亮,霎那间那张孩儿面眉开眼笑,却又突然垂了头,默不作声地从提篮里拿出几个芋头酥,塞进他手上。
“是我太小气,这些给你……”
“嗯?”
不懂了,看样子,谢默不是很喜欢这芋头酥吗?
不象不象。
“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不该这么坏心。”
微微笑笑,少年重新扬起头,又朝他笑。
明亮的笑脸,蓝琉璃一样的眼,远山一样的修眉,如春柳一样柔软的神情……
一瞬间,青年有些看呆。
谷雨惊蛰4
新出锅的芋头酥味道佳妙,谢默善谈,反应也很机敏,与他讨论问题是件愉快的事。
独孤炫一直在寻找机会,他想问这样的少年为何不想出仕。
但一直都没有机会,似乎知道他想使自己的主人为难,只要青年一开口,谢默的下仆郭二便岔开了话题。
这时有些烦恼于梁首谦不在身边,方才他打发侍从离去,打点明日回京的事宜。如果他在这里,能把太过聪慧而到讨人厌地步的郭二引开。
时光在无聊中度过,青年不仅怀疑起今晚留下是否是错误的决定。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而他的留下,并没有效用。
“阿默,不好,那帮人又来了。”
打破沉默的人是去而复返的谢奇,他神色惊惶,独孤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谢默,却是一脸平静。
“知道了,嘉师傅不在,阿奇你保护先生,往万福寺走。那里有僧兵,可以暂避。”
“这个我知道,你怎么办?不和我们一块去万福寺?”
谢奇吐了一口气,开口问。谢默笑笑,指了指独孤炫。
“我引郭公子下山,来者是客,不能失了礼数。先生不在,招待客人便由我来……。阿奇,事不宜迟,你快带先生走!”
侄子快速地行动着,独孤炫正想开口问究竟发生何事,谢默却躬身朝他行了一礼。
“怎么?”
“现有贼人侵扰,为公子安全,还请公子随谢默下山……请公子在这里稍待片刻,谢默与下仆做好准备,便来接公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清脆的木屐踏地的声响,渐渐远去。
连带着好像还萦绕在耳际的柔和话语。
独孤炫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谢默的表现似乎表明发生的并非大事。
只是刹那之间,在少年未脱稚气的面容上表现出的一丝肃杀之气,并没有逃过青年的眼睛。
发生的并非小事,谢默的镇定自若或许只是做出来看的,为了安定他的情绪,或者是在精舍之中人的心。
顾震虽以学识闻名天下,但他对于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称不上好。此时在精舍里指挥调度的人,是那个十五岁的孩子。
顾震说他的年纪还只十五,比自己少了三岁。
这么小的孩子,能指挥妥当吗?
心中还是有些怀疑,倘若自己在这里出事,会牵连到一大批人。独孤炫想了想,还是从厅堂里的剑格上取了把剑下来。
“郭公子,你在哪里?”
此时门外传来叫唤的声音,刚走出门,就看到谢默。
“我在,你准备好了?”
谢默换了身衣服,紧袖的白绫罗圆领长袍,足上也换了双六合靴,身后背了张小小的一张弓,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皮革箭囊。
独孤炫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弓与箭,只有一般弓箭的一半大小,即使五岁那年初次学习骑射,父皇给他的也是成|人使用的大弓……
使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拉开一小半弓弦,更别提能射多远。
他记得那时他被很多人笑话,即使他们的神色好像视若无睹,可他知道他们心里在笑。
那个时候气得咬牙,没日没夜的练,二年半过去,他已成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而他眼前的少年神色很认真,他很认真地想保护他,不知怎的,炫就是知道。
年少的脸上认真的神色让人动容,青年没有笑,虽然那小小的弓与箭称得上滑稽。
“我们走吧……”
看到他手上的剑,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的惊讶,却什么也没说。
温暖的手伸了过来,牢牢地握着他的左手。
“好。”
一段路很近,又象是很远。
他们共骑一匹马,一匹毛色乌黑发亮的突厥马。
初见,少年的脸上有兴奋的笑容,他很骄傲也很自豪的告诉他说这是他的马,他自己的马……
独孤炫微笑出来,摸摸马的头,又摸摸他的头。
谢默说,山上有可以驰马的山道,他要送自己下山。
他打着缰绳,谢默就坐在他身后指路。
淡淡的荷花芬芳在静夜里弥漫,以为他看不见,一直微笑的面容此时神情却很严肃。
他警觉地看着左右四方,可他不知道,自己侧过头去的时候,那样的表情已尽收炫眼底。
想起了先前的一场小小争执,在上马的时候。
他坚持要他做前面,而自己认为谢默才该坐前面。
他看上去还那么小,怎么能把危险留给他……
都是他治下的子民,他怎能置他于危险之中?
皇帝有保护臣民的责任,而他比谢默要大上许多。
可有些事他不能说,而谢默很顽固,顽固到他没法说。
“你是客人,如果你发生什么事,我怎么向先生交待?你坐前面,我给你指路……”
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霸道,他推着他,在自己想要开口的时候,稚气的捂起耳朵。
“你听我说……”
“听不到,这里我说了算……”
固执的,蓝琉璃一般的眼在月光下,有淡淡的光彩。
那时独孤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他还是允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可是那一刻当真心里有些感动,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孩子,竟然说他要保护他。
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竟然说要保护他。
虽然独孤不认为这孩子真能保护他。
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这是陌生的情绪……
渐渐地,如银亮的月色,在夜幕中弥漫。
(谢谢大家的回帖,^^,考虑第一部写完继续写正传第二部《露结为霜》)
谷雨惊蛰5
这时候才发现其实谢默射箭的技术不赖。
虽然算不上百步穿杨,但他拉弓扣弦的姿势非常标准,箭锐破空之声也在耳边呼啸。
十发之中,中有九发,箭与弓虽然比一般的弓箭要小上一半,但也有模有样。
只是他射的是马腿,而非人。
“妇人之仁……”
独孤轻声嘀咕,谢默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薄薄的唇抿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