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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年纪大些,看起来也镇定些,拍一拍他的头:“定是下雨,被水冲走了,放在坟圈子里,总不会被鬼拿走了。”说着示意再找找。
桃姑听了半响,知道这布包是他们的,想是当家人对他们的一个试炼,出声道:“不要寻了,东西在这里。”这时又有一道霹雳打过,把桃姑的面貌看的清清楚楚,那年轻些的把伞一扔:“鬼啊。”转身就要跑。
鬼?桃姑自认自己虽长的黑了些,但还不是鬼,那三哥看起来不光年纪大,也镇定些,伸手把那小子抓住:“什么鬼?看她有影子,那里是鬼了。”桃姑此时已站起身来,那三哥上前抱拳:“大嫂怎知东西在哪里?”
桃姑把手里的布包一亮:“就在这里,不过你们须的告诉我里面是什么,我这才能拿了给你。”三哥毫不迟疑:“里面不过一张地图,一副望远筒罢了,这东西旁人拿了也无用。”原来那张纸叫地图,桃姑暗自点头,把布包递了过去。
三哥打开一瞧,里面的东西果然都在,忙道:“多谢大嫂,只是不知夜这般深,大嫂怎么还在这里?”这话让桃姑不知如何回答,那小子拉一拉三哥的袖子,示意他往杨树上看,三哥一眼看到杨树上的绳圈,明白些许,开口道:“大嫂家住何方,此时夜深,不如就送大嫂回家,也便向尊夫致谢。”
这三哥的本意本是以为桃姑是不是和丈夫吵了架,这才一口气憋不住来这里寻死的,这样说话不过是打消桃姑寻死的念头罢了,桃姑听了这话,心里却似打翻调料罐子,什么滋味都涌上来,喃喃的道:“什么丈夫,不提也罢。”
这话听在三哥耳里,反而更坐实了猜测,忙道:“大嫂,蝼蚁尚且惜命,人身不易,大嫂怎轻易跑撇?”此时雨倒停了,桃姑脸上的水汽却依旧:“若能有一线之机,谁又肯走这条路?”
这三哥是个热心肠,听出桃姑话里不好,反正雨已经停了,东西也已拿到,索性坐在石头上听桃姑慢慢讲来。
桃姑也是心里憋的久了,况且陌路人转瞬就分开的,一五一十把在裘家的话和自己大嫂的话说了出来,落后道:“若还有一丝可行的地方,我也不会走这条路。”三哥叹气不已:“天下哪有这等事体?大嫂此时却可还有旁的路?”
桃姑黯然道:“还能有什么路,既寻死不成,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三哥正待说话,那小子突然开口:“可是他们这样辱你欺你,又颠倒黑白,难道你不想报了仇?”桃姑眼里闪出光:“但凡我是个男子,也要去闯了这天下,可惜不过是女儿身。”
那小子低头叹息:“你要真是个男子就好了,可以求大爷带你出海,出海一趟,十两银子可以赚回百倍,这样出了十来回,不就挣下大大家事,可以报的了仇。”
出海,挣钱?男子?桃姑心里突然有丝光闪过,这三哥轻哧那小子:“你啊,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事情。”说着就要起身,谁知桃姑扑通一声跪到了他们面前,这吓坏了三哥:“大嫂快些起来。”
桃姑怎肯起身:“方才那小哥已经说了,出海一趟,利息颇大,我想这男子能做的,女儿家为甚不能做,还请两位在你们大爷面前美言几句,千万携我上船。”那小子没料到愣在那里,这三哥皱一皱眉:“大嫂,话不是这样说的,海路辛苦,女子始终不便当。”
桃姑连连摇头:“我不怕辛苦,当日那般苦都熬过来了,再说,”桃姑继续道:“我本来就生的丑,索性扮了男装去。”
誓言
扮了男装?这三哥瞪大眼睛,那小子早拍手叫了起来:“这主意好,戏文上不是有那扮男装代父从军的?这大嫂扮了男装上船也可以。”小子的话没说完,脑袋上就被三哥打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胡言乱语。”
说完三哥不管那小子还有什么话说,把桃姑从地上拽起来:“大嫂,你若有什么难处,帮衬几两银子是成的,这么大的事可不敢应了,天快亮了,大嫂还请回去吧。”
桃姑眼里的亮光顿时又没有了,叹了一声走到那绳圈边:“罢了,既如此,我也就只有黄泉路上走一遭了。”她这一动作,吓坏了那小子,小子急忙上前拉住她:“大嫂休要如此。”说话时候小子还转头对那三哥:“三哥,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屠,况且大嫂还帮了我们,你就帮帮她,去大爷那里说下情。”
三哥的眼从小子的脸转到桃姑脸上,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桃姑生的五官还能看的清楚,鼻子扁了点,嘴大了些,面皮黑了一些,那身材也是瘦的,若不是着了女装,还真有些雌雄难辨,三哥细细打量过才道:“容我说句放肆的话,大嫂这个样子,扮成男装也有些可行,只是有两样事是极难办的,一是船上极苦,二来这做女子的,总和男子有些不同。”
小子有些发懵的问道:“只要着了男装,再学了男人说话不就成了,还有哪些不同?”三哥想笑却又没笑出来,桃姑已经点头道:“吃苦我却不怕,那不便当处,我细致些也就够了,花木兰替父从军十二载,全无露出破绽,她那还是在军中,我这里想必两位兄弟也肯帮衬。”
说着桃姑又跪了下来:“还请两位多多帮衬,我虽是女子,却也有报仇的心。”那小子心里早就许了,只是看着三哥,三哥叹了口气,把桃姑扶起来:“大嫂,你虽则这样想,也要换了男装瞧瞧,换装之后,还要去见大爷,大爷允你上船你方能上船,不然全是白费。”
桃姑的心已经放下一半,点头道:“我生平最恨自己是双大脚,现时看来倒有些好处。”三人又商量几句,无非是对了些该怎么对大爷说的话,此时才彼此请教了姓名。
那三哥姓朱,人都称朱三,那小子是他堂弟,今年不过十四岁,人都称他小四,他们俩是邻县陈家的伙计,朱三已随陈大爷出了几次海,小四看着心热,自然也想去,只是一来年纪小,二来又从小娇养的,陈大爷不许,小四十分恳切,这才用布包了这两件东西,放在桃姑父亲的坟头,夜里过来取,试验他胆量的意思,谁知恰好碰到桃姑。
彼此又说了一会,却已天边发白,朱氏兄弟还要回去复命,约定明日午时在县城城隍庙里再会,桃姑再三叮嘱,朱三连连点头,称既然应下,就绝不会食言,三人这才各自分开。
桃姑收拾一下,往楚家去,此时天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阳光照耀大地,桃姑心境比起昨日截然不同,就算前面有更多的艰辛,心里有了盼头,也是好的。
她脚步轻快,不过一会就到了楚家,轻轻推开门,院子里也有一树桃花开放,桃姑只觉这桃花开的怎么这么好看,不由细瞧起来。
“这是谁来了?”堂屋门开处,走出楚大嫂,她见桃姑还活生生站在那里,脸色顿时变的不好看起来,把手里挎着的篮子一扔,就当没看见桃姑一样,走到院子里径自做起自己的事来。
“谁来了?”楚大郎也从门里出来,瞧见自家妹子,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并没发现桃姑有什么不同,上前拉住她手:“妹妹你回来就好,昨夜我本欲去寻你的,谁知。”说话时候楚大郎不由看向楚大嫂,楚大嫂冷哼一声,把一盆水泼在桃姑面前:“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从没见过哪家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
楚大郎不由叫了一声娘子,桃姑并不为忤,只是看着楚大郎:“田地我不要了,裘家送来的那五十两银子我要。”楚大郎还没点头,楚大嫂已经叫了起来:“那可是当初你嫁去裘家时候的嫁妆,现时你被休了,这嫁妆自然也要还回来。”
桃姑也不看她,只是一直盯着楚大郎:“哥哥,那是小妹从此后安身立命的东西,还请哥哥还回来。”楚大郎为难的看向楚大嫂,楚大嫂把手在围腰上擦一擦,站起身走到桃姑面前:“你听好了,日后你可还要随我们过日子,这东西还是我们收着好让你度日,说什么安身立命,还不是给我们添了无数的麻烦。”
楚大嫂在那里说的起劲,谁知桃姑只冷冷看她一眼,楚大嫂觉得今日这小姑和昨日有些不同,遂闭了嘴,桃姑的眼转向楚大郎:“哥哥保重,妹妹明日就要远离,这五十两银子,妹妹还有用场,并不会累的哥哥养我。”
远离?楚大郎也觉出不对,他皱眉道:“妹妹何出此言,你我乃一母同胞的兄妹,你受了欺负,自然做哥哥的要护着。”受了欺负,桃姑不由冷笑。
楚大嫂听的桃姑要走,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不需再养着桃姑,忧的是她要走了,这钱也要带着。想一想,脸上露出笑容道:“小姑要出门也是好事,只是这出门路上艰苦,那能带这许多银子去,这样罢,先带了十两银子,剩下的我们替你保管,日后你回来也有个去处不是。”
“四十两。”桃姑不再废话,冷静开口,楚大嫂的话被打断,一咬牙:“二十两。”桃姑顿时觉得有些气结,摇头叹气:“三十五两,不给的话,我这就进屋去搜。”楚大嫂吓了一跳,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足数,妹妹,你看你侄子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你这做姑姑的留下二十两银子给他娶媳妇也是该的。”
看来三十两已经是大嫂能拿出的极限,桃姑点头:“好,三十就三十,快些拿出来。”楚大嫂说出三十两的时候还有些后悔,见桃姑答应的那么爽快,心里不由在想,早知道说个二十五两也会答应,脸上不由露出悔色,磨磨蹭蹭只是不去拿。
桃姑见她不进屋,自己就要推门进去,楚大嫂哪肯让她进去,急忙拦住,满脸是笑的道:“罢了,我说到做到,这就进去给你拿。”说着走了进去,过了许多时也没出来,楚大郎面有愧色的看着妹妹:“妹妹,你这是要去哪?”
桃姑微微叹气:“大哥,你休管了。”楚大郎看见妹妹这样,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妹妹,其实当日我不想接裘家的银子,只是你也知道。”桃姑微微低了眼:“大哥,你别说了,你我兄妹之情,从此就了了,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妹妹,我也只当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楚大郎眼圈不由有些红,自己也是被钱迷了心窍,昨日还拿了裘家的五两银子,打了妹妹一巴掌,当着人面还这样说,不由蹲了下来:“哎,妹妹,这件事实是做哥哥的做的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门打开了,楚大嫂活像别人借了谷子还她米一样,手里紧紧拽着个纸包:“就算把我们一家三口全卖了,也换不得这许多银子,更何况是个丑似鬼的。”楚大郎站起身,扬起手就想去打自己浑家,可惜夫纲不振已许多年,楚大嫂哪怕这个,反把身子往他面前一递:“你打啊,你有本事打下来,老娘就日日给你端洗脚水。”
见他们夫妻要吵起来,桃姑也不想再劝,从楚大嫂手里拿过那纸包,打开看时,里面是包的紧紧的六锭细丝银子,用牙咬一咬,想来不是铅锭,对他们夫妻行一个礼:“哥哥,小妹这就走了,哥哥珍重。”
说完就走出楚家,楚大郎还欲追出去,早被楚大嫂拦住,被她嚷骂。桃姑走出楚家,手里有了银子,还是要回裘家收拾几件衣物,既要扮男装,还要赶紧把那些衣物改出来,好在楚裘两家离的不远。
裘家的小茅屋还是和原来一样,桃姑昨日走的时候用树枝挡着门,轻轻推开门,看着院子里熟悉的摆设,不过一日没有回来,却恍如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