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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聿宸在她耳边轻柔说着母亲在灵秀城如鱼得水的惬意生活,直到绵长的呼吸音从颈窝传来,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由勾唇一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等调整舒服她的睡姿,盖好被子、放下帐幔,犹豫着是要在这里继续陪她睡会儿呢,还是回书房,思忖间。风书易压低的嗓音在门外响起:“爷,二小姐带着甥少爷们来了。”
……
打从记事起,阙聿宸还从未没见过眼前这副模样的阙吉祥:面色憔悴,双眼无神。
他印象里的二姐,一直以来都是自信明媚、容光焕发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搞成这副鬼样子!
阙聿宸让风书易先带两个外甥下去休息,看两人小脸疲惫、满身尘土的狼狈样,就知道这一路,必定是没怎么停歇地往凤栖城赶。
虽然都是男孩子,小身板也养得挺壮硕,可毕竟是千里跋涉,饶是成年人,这一路下来,多少也会累着,何况是两个才只七岁和五岁的孩子。
直至厅堂里只余他们姊弟俩,仍是不见阙吉祥回答,阙聿宸放弃地沉声低叹,任谁看着她此刻一脸苍白又空洞的表情,还能忍下心逼问她。
“你若是这会儿不想说,也随你,先去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好好睡上一觉。”
反正人都在他这里了,迟早会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她带着一双儿子,千里跋涉地离家南下……
卫嫦一觉睡醒,听月芽说府里的小姑奶奶带着两个外甥来做客了,不禁有些纳闷。
“真的只来了小姑奶奶母子三人?”
这没道理呀!小姑只身一人带着一双儿子南下来找他们,彭家能放心?
“听风管事说,送小姑奶奶他们来的,是大姑奶奶家的马车,送到后,就回去复命了。”
那也很奇怪。
卫嫦心下咕哝,见月芽摇着手里的铜铃铛,正在逗软榻上的儿子,遂对她说:“芽儿,你把佑佑趴着放,胳膊放到前面,然后把铃铛举高点,尽量让他抬起头单手来够……”
小家伙四个半月了,翻身已经很利索了,这会儿开始学坐姿。扶着他坐好后,能独立坐上大半分钟了,很少需要双手在前方支撑。而锻炼这个月份宝宝的颈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趴窝着仰头够东西。
月芽照着她说的,让小主子趴卧后,拿铃铛在前头晃啊晃,清脆的铃铛声,逗得小家伙咯咯地抬起头来伸手往前够。够不到就扑闪着黑眼珠想法子。由于平时阙聿宸经常在训练他翻身卧爬,这会儿竟然双手手肘撑着身子,往前挪了好几步,看得月芽惊奇极了。
“夫人,少爷会爬了呢!”
而且不是整副身子在榻上滚,而是双手手肘撑在榻上,像八路军战斗时一样匍匐地往前爬。这可是前所未有第一次呀!
卫嫦也高兴得不得了,真想抱过儿子猛亲上几口。只可惜,她自己还是个半残人士,不得不乖乖躺在床上,喜不自胜地看着可爱到爆的儿子小胳膊撑着肉嘟嘟的小身板,奋力往月芽那边挪啊挪。
“呀!佑佑会爬了呀?”
午休起来没事可做的叶槿澜,也端着针线笸箩来串门了。掀起门帘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家伙新学会的高难度动作,高兴地眉眼眯成一条线。
月芽忙给叶槿澜端了个绣墩,摆在卫嫦床前,然后又很快回到软榻旁。小家伙挪了几步,许是有些累了,趴倒在榻上歇力,忽见身前手持铃铛的月芽不见了,忙抬起小脑袋四下张望。
“啧啧!小坏蛋只惦记月芽不找我这个娘了!”
卫嫦躺在床上,很不是滋味地吃起无名酸醋。
月芽听了一脸的惶惑不安:“夫人,绝对不是奴婢教的……”
连叶槿澜都忍不住轻笑了,卫嫦无力地直翻白眼,这小妮子也太不经逗了,“我知道,开个玩笑嘛!”
话又说回来,连她都看出风书易对小妮子的心思了,当事人却还傻不隆冬地置身事外。看来,家里白目的人绝对不止紫腾一个。
“对了,我听风管事在和青焰商量,好似要买下隔壁的空宅呢。”
叶槿澜边说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时下正在做月份大起来要穿的孕妇装,除了卫嫦的,还有她自己的。做完这些,还要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接下来一直到生产前,基本不怎么有空了。
“隔壁的空宅?你是说前不久才刚搬走的员外郎家?我们是不是要换座宅子住?”卫嫦饶有兴致地问。
倒不是她中意员外郎家的宅子。虽说那座宅子的确比四合院大得多,进深足有四合院的两倍深,而且后院的中心花园也拾掇得很漂亮,还砌了假山亭台什么的。只道阙聿宸是想和四合院置换一下。
随着她和槿澜先后传出喜讯、四合院里的人手逐渐增加,的确有些拥挤了。
孰料,叶槿澜摇头说:“好像听风管事的意思,买下后要打通和四合院毗邻的围墙,打算两座宅邸合二为一……”
“不是吧?”
182 骂得太嗨皮了
“风管事和青焰在聊就是这样,见我路过,还特地拉住我,说是打通后,女眷都住员外郎家的后院,因为那里有座宽敞的花园,这里安排给客人住,问我这样的安排是否可行。我哪里懂那么多,只好推说去问问阙大哥的意思……”
“不过,嫂嫂,我们不是要去灵秀城定居吗?为何还要在凤栖城里置办这么大的宅子?”
槿澜问她,她哪儿知道呀。阙聿宸也没和她提过这个事。
呀!该不会是和二姑奶奶有关吧?
难道说,二姑奶奶和两个外甥,在彭家出了什么事,打算在这儿长住不回去了?
卫嫦两眼放空地盯着帐幔顶的香囊漫无边际地猜着,心思也不在儿子身上了,东猜西想,竟然给睡过去了。
等她一觉醒来,日头已经爬上头顶了,槿澜、月芽和孩子也已不在房里了,倒是阙聿宸,不知何时进来的,此刻正负手立在窗前,听到床上传来动静,才迅速回头,见她醒了,忙转身走到床边。
“是不是想小解?”他扶她坐起,然后直接抱她走入内室。
解决完身体的排泄需求,重回到床上,就着他递来的杯盏,咕噜咕噜连喝下两杯温开水,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不少。
“我听说二姐和孩子们都来了?”
想起瞌睡前充满脑袋的疑惑,卫嫦抬头看向阙聿宸。
“嗯。”阙聿宸轻应了声,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何况。本来就没打算瞒她,遂挑着大意对妻子解释了一遍二姐之所以带着两个外甥离开彭家的缘由。
阙吉祥在客房狠狠睡了一个白天外加一个黑夜之后,主动来到他书房,脸色苍白地叙述了那桩发生在年前、让她好好一介彭家主母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肮脏事”。
末了。苦涩地说道:“阿宸,说来说去,都怪二姐以前太盲目自信,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而今,深缠在她心底、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结,不是贾氏那些设计陷害她的小人。而是彭季耘。彭季耘回城回府后的反应,才伤她最重。
其他人怀疑她的贞洁,她无所谓,只要彭季耘信她就好。
所以在被人设计、昏睡一夜后醒来,身边是一个同样昏睡且全身赤裸的陌生男人,并被彭老夫人以及彭家几个执掌分号的叔伯当场撞见时,她三番四次解释无用,就没再想要开口了,任他们将她丢在弃用的破落院子里,一心等着彭季耘——她的夫君回来。
没想到。在她熬着痛、忍着苦等他的两个月里不见他人影,她一离开彭家的第二天,就听说他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比她年轻、美貌的女子。
三天,她给自己限定了三天时间,如果三天里。他上门来接她,并且肯听她解释,她会随他回去。然而,事实却是,那三天里,不曾见他出过彭府的大门。
阙吉祥知道自己的期盼落空了。彭季耘的态度,让她心痛。
那一夜,她埋在大姐如意的怀里,狠狠地发泄了一场,痛哭过后。决定南下。
既然彭季耘不要她,她也不会作贱自己继续留在逐鹿等他。
离开,是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事。
她没脸没皮无所谓,可还有两个孩子。
彭家既然要这么设计她,必定还有后招。最大的可能就是想找个由头休了她。之前对外封闭消息、迟迟不做处理,怕是在等彭季耘回来。
而今,彭季耘回来了,还带来了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她这个“贞洁不再、给他戴绿帽”的妻子,自然是要下堂离去了。但两个孩子是彭家的孙子,彭家必不肯放手。想休了她,又想要回孩子,她怎么容许?!
阙吉祥经过千里跋涉,又饱睡一觉后,面对弟弟,显然平静了许多,没有嘶声力竭地哭诉,也没有咒天骂地地抱怨,而是像个局外人似的,将前因后果娓娓叙述了遍。
末了,带着苦笑,她自嘲道:“我这样就这样了吧,无所谓,但莘儿和勋儿,我不会让彭家人有机会带回去……阿宸,算二姐求你,帮我们母子一把,不要让我们母子三人分离……”
阙聿宸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一则是为彭家的事,要不是路途遥远,他定会冲上彭家去,将那些陷害二姐的小人狠狠揍上一遍,管它男的女的,一律不轻饶!
以为他阙家好欺负吗?以为他阙家被皇上收回了宅邸、驱出了逐鹿城就能任人搓扁揉圆肆意蹂躏了吗?那些人怎么敢!
除了彭家,二姐的话也让他莫名生气。
“二姐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唯一的弟弟,亲弟弟!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可饶是他相信自己二姐、相信她是无辜的受害人,可妻子呢?妻子毕竟和大姐、二姐没怎么深处过,仅在成亲那会儿打了个照面,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所以,阙聿宸在对妻子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还是挺没把握的,由衷希望妻子能站在自己这一方的立场,理解二姐。
孰料,小妻子的态度让他大出意外。
卫嫦听完他的言简意赅的叙述,当即杏眼一瞪,叉腰骂道:
“什么?彭家那些人都是吃屎的啊!随便谁一听就知道这是妥妥的栽赃陷害,他们居然会相信?脑袋被门夹了吗?还将二姐赶去下人都不屑住的破落院子?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那个彭季耘,不会是脑袋秀逗了吧?出了这种事,两个月不见人影也就算了,回来了居然也不出面替二姐讨回公道,还像只缩头乌龟似地躲在彭府。要是有机会碰到他,一定骂他个狗血淋头才解气!”
“还什么带女人回府?比二姐年轻漂亮又怎样?年轻能当饭吃?还是漂亮能当衣穿?要是他真敢纳那个女人为继室,我保证每日供奉三炷香,祝他彭家从此断子绝孙……”
“二姐做得好!就该带着外甥们远离他!这种男人。绝对是人渣中的人渣,脑洞开大了才会回去找他!就让二姐在这儿安心住下,别回逐鹿了,下回一起去灵秀城和娘作伴……我就不信了,姓彭的敢来和我们抢外甥!他要真敢来,我就让风管事关门放阿福……”
忘了交代。阿福是条守门的衷心大狗。
可是——
嘎!
她是不是骂得太嗨皮了?怎么阙聿宸净坐在床沿,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卫嫦“嘿嘿”干笑两声,双手抚上小腹,就差摇头摆尾地讨好他道:“我没事,宝宝也没事,你别担心啦……我就气不过嘛!所以嗓门大了点……”
“就只是嗓门大了点?”阙聿宸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因开怀大骂了一通而显得红润无比的脸颊上,略显喑哑地问。
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