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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御医着一屋子哭泣的女子,心里更是百感交集。然而这么着,似乎如贵人当真不简单啊。身边会有这么多人扶持她,陪伴她,为她的伤痛落泪心碎。也为她的坚毅而喜悦!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能做这样一个人,哪怕沉默无声的陪伴在她身侧,直到永远。
只是永远有多远,他却不敢想。
“既然小主有明示,微臣自当照办。待微臣先去禀报皇上,再去为小主准备化去龙胎的汤药。”石御医再朝如玥一拜,言辞坚韧而诚恳:“也请小主准许黔默将功赎罪,继续为小主效力。”
如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有劳石御医了。”这一笑,竟生出了几分美丽,犹如高高冰山上常年盛开的雪莲花,纯洁无暇,却又坚韧不拔。
“臣告退。”石御医不舍的望了如玥一眼,才愤然的离去。他心底恨透了自己,一遍一遍的埋怨自己竟然这样无用,眼睁睁着她受罪。
皇帝来的时候,石御医的化胎药正好煎得了。如玥捧着药碗,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掉进碗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苦涩的气味好似深入骨髓里一样,冲的如玥简直要窒息了。
“皇上。”如玥将药碗重新搁在沛双手里,径直朝着皇上张开双臂。
“如玥,别哭。朕知道你心里难受,朕又何尝不是。”皇帝的声音,犹如冬日里最暖的一缕阳光,柔和的抚慰着如玥的伤怀,却无法治愈她的伤痛。
委屈、怨怼、不舍、爱慕、怨恨、责怪,如玥说不清自己的心里,究竟哪一种情愫最为明显。当投入了皇上的怀,一切都变成了痴缠,蜿蜿蜒蜒将痴心之人缠绕在一起。
心里的苦,岂是言语可以表述的。然而依偎在他怀里,还是那么让她安心。“皇上,皇上,我们的皇儿……皇儿没有了……”如玥唔哝不清的说着颠三倒四的话,皇帝竟不知不觉的流下热泪来。
这泪珠子掉进了如玥的脖颈间,一颗一颗,还带着皇上的温热,却滴凉了如玥的心。
“玥儿,咱们还会有皇儿的。你不要难过,养好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朕答应你,一定多抽时间好好陪着你。等你好起来,咱们一定会有很多皇子还会有很多公主,你信朕,好么?”皇帝似哄孩儿一般,轻轻的拍抚着如玥的背脊。
待如玥的情绪平复了些许,皇帝才侧首对沛双使了个眼色。
沛双会意,端身平跪于床榻前,口齿清晰道:“请如贵人服药!”
如玥蹙了眉,挣开了皇帝的双臂,伸手接过沛双手里的药碗。
“如玥。”皇帝沉痛的唤了她一声。“是臣妾没有福气,请皇上不要怪罪如玥。”言罢,如玥仰起头咕嘟咕嘟的将这一碗化胎药一饮而尽,终于了断了仅仅数月的母子缘分。
第一百四十章:硬朗
这一个月,是如玥入宫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个月。静倒是静,闲来无事时,如玥便将自己关在内寝里沉默无声的听着窗棂关不住的风声。甚至树枝摇晃了几次,她都听在耳,记在心里,只是沉默以对。以静制动。
每日将自己困在永寿宫的内寝之,也不全是为了调养身子。心里的苦楚,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的消化,一点点的让自己不心痛。在这期间,除了皇上不时来相伴,宫里的人与事都被挡在了门外,不用去想也不用理会。
如玥甚至觉得,永寿宫竟然可以成为世外桃源。只是这里没有美好的景致,也不会有安逸的日子。有的只是暂且搁下心的不甘与怨恨,让人忘却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人。好似一切无关痛痒,麻木到自己像被掏空了一般,魂不附体。
或者说,如玥终于体味到了,君王的情爱再多再珍贵,到头来也不如掌控在自己手的实权。因为皇上不能护住自己,爱怜也不能护住自己腹的孩子,唯有掌握在自己手的权势才能。
只是这一个月,耗折了太多的心力,连一向话多的沛双,也安静起来。成日里沉默无声的立在如玥身侧,彷如空气一般亲密无间,却又好似根本不存在一样。
袭儿与芩儿也是难受的不行,可谁也不知道还能劝说什么。只好由着她们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的坐着、陪着。呆呆怔怔的恍惚间,一日也就这么过去了。
紫萄端着热汤走进来,见小主与沛双又在发呆,心情不免压抑。忽而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轻轻的笑起来。如玥听见这极好的笑声扬起头她,紫萄的皮肤很好,凝脂白玉,粉红的气色就这样透出来。
“小主,奴婢听说乐喜儿跟着内务府的小太监学了几套戏法,总归是闷着不如让他来给您演上一演,解解闷儿。”紫萄搁下汤盅,忙向沛双递了个眼色。
沛双略微迟钝了些,“嗯”了一声,才回过味儿来:“也好,总比成日里这样闷着好,奴婢这就去叫乐喜儿来。”
如玥摇了摇头,指了指搁在面前喷香的汤:“我饿了,先吃东西吧。”
紫萄欢喜,连连点头:“是呢,小主,今儿这乌鸡可是现杀的。又是芩儿姑姑带着奴婢亲手熬的,保管您喝着说好。”
果然一揭开汤盅的盖子,香气便蔓延开来,尽管如玥敏感的觉察到药材的苦涩,却还是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这辈子最苦的汤药,她当着皇上的面喝了下去。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好似真的很鲜美,如玥足足喝了两大碗。沛双都馋得直流口水了,小声凑在紫萄的耳边,绵音问道:“紫萄,还有没有?”
如玥听着她的肚子也咕噜噜的叫,扑哧笑出了声:“你呀,成日里陪着我,我不吃你也不晓得自己去吃点什么。傻丫头。”
沛双欢喜的简直要哭出来了,小姐笑了,她真的笑了。这甜美的笑容,久违了。“奴婢着小姐饿,才觉得饿。小姐若不吃,奴婢怎么会想要去吃呢!”
紫萄咯咯的笑着:“小主、沛双姐安心就是。皇上让人送了好多食材,后厨里的乌鸡汤也还有一大锅呢。管饱!”
“沛双,你也去吃点。”如玥挺起精神,心情也稍微好转了些。“这一个月来,你们跟着我受苦,吃不好睡不好,成日里为我担心。我不是不到,也不是感觉不到,只是……只是我总要些时间,慢慢的让自己不那么疼。现在……没事了。”
袭儿正好走进来,听见如玥这样说,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是呀,过去的事儿既然改变不了,也实在不该难为自己去想。咱们往后的路还长着呢,有什么帐,也要养好身子慢慢清算。”
“姑姑。”沛双不住的颔首,气鼓鼓道:“奴婢这些天学着小姐一样,沉下心思来尽量不去想。可每每想到……就觉得一股股的怒气往上蹿,怎么也顶不住。”
如玥淡然一笑,眼里再不是心酸的泪光:“既然忍不住,索性不要忍了。即便是我如同乌龟一般,缩进厚实的壳里,她们也一样不会满意。除了嘲笑,便是凌辱,必然不会让我过上安稳的日子。与其这样,还不如站起来,挺直脊背的走出。我钮钴禄如玥才不是那种软折腰肢的女子,与我为敌绝不会有好下场。”
“嗯!”沛双重重点头,愤慨道:“小姐说得对,咱们绝不能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谁害了咱们,就得偿命。”
紫萄唬得一个哆嗦,瑟缩着身子:“小主、沛双姐,还是先喝了乌鸡汤再说吧!”
“胆小鬼!”沛双揪了紫萄的耳朵,玩笑似的骂道。如玥的唇边,凝结着一个冰冷的微笑,尽管冷面若霜,却依旧美不胜收。
袭儿立在一侧,静静的着如玥的面庞,心感慨万千。为何没宫里的女子,就没有一个是好命的。只怕小主以后要走的路,也必然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说效果了,如玥也有了心思:“我病的这些日子,各个宫里都有什么动静。”
沛双一直跟在如玥身边,自然无心顾及这些,倒是袭儿一直留意。“小主,这段日子,淳贵人似乎颇为得宠,几乎是专房之宠了。皇上连莹嫔那里都鲜少去过,要么是来咱们永寿宫坐坐,要么就是翊坤宫。”袭儿仔细想了想,可也不明白何以淳贵人短短一个月就能收拢皇上的心。
“很好么!”如玥似乎预料到会是这样一般。“淳贵人深藏不露,人前尽显的也都是柔顺楚楚的样子,或许皇上就是喜欢她的安静。既不似得宠的莹嫔那般跋扈,也不如我这般硬朗。到底也是怜人心动的模样,又懂得审时度势。”
“小姐。”沛双撇了撇嘴,心底难过:“表面装的再好有什么用,她还不是一味的只会耍手段勾引皇上罢了。倘若让皇上瞧见她的真面目,还会喜欢她么!”
如玥轻微的摇了摇头,嘴角轻微抽搐:“不急。后宫里的事儿千头万绪,总得分出个轻重缓急来。否则咱们就只有一双眼睛,哪能遍及的到?”
“小主的意思是?”袭儿知道如玥心有了主意,遂问。
“哎呀,这么深奥的事儿紫萄可听不明白。奴婢还是先退下为小主准备晚膳了。”紫萄扑棱着脑袋,连连摇头。如玥轻微颔首,示意她退下去。才道:“内务府。”
“不错。”袭儿愤恨的赞同道:“乌梅也好,砚墨也罢,可通通都是内务府送进咱们宫里来的。内务府说了算的人,是鄂顺,可在他身后谁说的算,咱们可就是一点儿也不明白了。只是有一点,咱们贸然将他请来,只怕打草惊蛇了。”
如玥轻微一笑,示意袭儿与沛双走近些:“自然是不必咱们出手的,后宫里人人都知晓我与玉贵人不和睦。这个忙,就请姐姐帮衬我。沛双,晚些时候你想法子送信给玉贵人,让她无论如何贿赂内务府一笔银子,只管狠狠的对付我。再往后的事儿,自然而然就会浮出水面来了。”
袭儿连连点头,心里也是庆幸还有人暗能帮着永寿宫一把。正想着,如玥又道:“姑姑只管传出话去,说我郁结难抒,成日里闷闷不乐。有心人自然回来我这里安慰上几句。”
沛双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追问道:“小姐是想要何人来安慰?”
“到时候便一清二楚了。”如玥没有直接解答沛双的疑惑,因为到了此时,她也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害了她的孩儿。
但心有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促使她必须马上好起来。不管这个人是谁,这个仇都一定要报。
“对了。”沛双忽然想起了什么,紧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
“这是什么?”袭儿好气问道。
“是一块玉佩。”沛双动作轻柔的将布包打开,取出一块“竹报平安”的玉佩来。“是镇宁大人托我转交给小主的,奴婢一直揣在身上,这会儿才想起来。”
“镇宁?”如玥有些诧异:“他什么时候来过?”
“就是石御医请皇上陪小姐您……服药的那一日,他急忙从身上取下偷偷塞给奴婢的。只说希望小姐母子平安……”沛双沮丧的不行,其实也正是怕一早拿出这玉佩让如玥更加难受。
“他有心了。”如玥淡然的了一眼那玉佩,却没有接过。
倒是袭儿拿在了手,顿时面色一凛。
“怎么了姑姑,这玉佩有什么不妥么?”沛双察觉袭儿的神色有异,不安心的追问道。
“这玉佩……只怕是,只怕是小少爷的贴身之物。皇后娘娘也有一块,喜塔腊氏族的孩子出生时,阿玛都会亲自赠这样一块玉,以保平安。”
“这样珍贵的东西,只怕我不能收。”如玥当即便明白了袭儿为何慌张,遂肯定道:“如玥只求能陪伴在皇上身侧,便此生无憾。除了皇上,心岂会有别的所求!”
袭儿微微颔首,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