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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撵在秦大夫身后,急慌慌地叫道:“秦大夫,秦大夫……”
方虎上前一步,挡住她道:“我师父已经免了你儿媳妇的药费,你还想怎样?再啰嗦,这人就不要治了,反正抬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这会儿就算死了也不能怪我们。”
那婆子被另一个汉子扶着,脸色难看地呆立。
方虎挥手道:“赶快离开,莫要扰了这里清静。都说免去医药诊费了,你待要如何?莫不是真要她一个将死之人,回去下地干活?”
赵家老二眼睛都红了,上前对那婆子道:“娘。你先跟大哥家去,我……我在这照应媳妇。”
那婆子脱口就要问“你一个月都不家去。家里活计咋办”。看看方虎难看的脸色,没敢吱声,只得跟大儿子转身去了。
济世堂里,云影见秦枫紧绷着脸。便柔声劝道:“师兄莫要跟这无知蠢妇一般见识,我们就舍些钱财。帮她治了,就当积善行德好了。”
她刚定了终身,正满心欢悦柔软。因此也没那么生气。也不想秦枫心里不痛快。
秦枫听了失笑道:“师兄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哪里是不舍得那医药费,我是怕那婆子坏事。她这样一个人,这赵家媳妇就算伤口愈合回家,要是不好生调治,再让她干重活累活,还是会出事的。到时候要怎么说?”
这婆子根本就不问儿媳妇身子好歹。只一味图省钱,关心花钱多少。她要是对儿媳妇关心些。没准他早就答应不收她的医药费,偏摆出这副嘴脸。
云影想了想道:“跟她男人实说了吧——他总不会不顾媳妇性命。”
秦枫点头,又期盼地望着菊花,欲言又止。
菊花心里有数,知他想问什么,便叹口气道:“秦大夫,你一向仁心仁术,只是这世上总有些人是难缠的。这剖腹产尚未被世人接纳,下回再有这类情况,你该跟他们签订一纸文书,将各样后果一一列出。如家人同意,再为产妇做这手术;如他们不同意,那……那只好……总不能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不是说你就该贪生怕死,而是你若惹上麻烦,对其他患者来说,那可不是福音。”
云影和槐子同时叫了起来。
云影不可思议地瞧着菊花道:“人送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再耽搁就要一尸两命,如何来得及跟人商议签订文书?”
槐子惊道:“秦大夫帮她做了剖腹产?那养十天哪成哩?就算养一个月,往后都要当心。那老婆子一看就不是慈和的,肯定把儿媳妇使唤的团团转,这要是往后出了事,不得赖上秦大夫和云大夫?”
青木和刘云岚也担心起来,菊花做过这手术,他们都清楚的很,那是能大意一点的?
菊花无奈地说道:“这文书自然是要先拟好,单空着姓名、住址和就诊日期,以及因何病求治等栏目,临时再酌情填上。这文书其实也是跟大门上锁一样,对君子不对小人。不然,遇到那存心闹事的,条文拟得再详尽,也是躲不开麻烦。”
又对云影道:“像今日这事,你们一边准备救治,一边着人跟他们说清楚情况,是签还是不签,要不要剖腹,都由他们自个拿主意,事后就好说话了。”
秦枫连连点头,又细问要注意事项。
菊花感叹,让一个一心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大夫,费心来琢磨这些勾心斗角的罅隙,真是罪过。
她便道:“我先拟个范式,其中医术上该留心、容易生罅隙的事项,就由秦大夫和云大夫自己来添上,我也不懂那些。”合同见得多了,自然熟悉的很,云影高兴地说道:“那你快点拟出来。其他的我跟师兄慢慢琢磨着再添上就是了。”
于是摆笔墨纸砚,菊花和云影就忙碌起来。
槐子、青木和刘云岚带着娃儿们出来,免得打扰他们,青木又去张罗些饭菜过来;秦枫又去跟赵家老二深谈了一番,将他媳妇的详情一一告知,并直接说,为了防止他老娘不体恤他媳妇,最好尽量在这多住些日子,把身子养结实再回家。
至此,那汉子真是无话可说:人家不要医药费,帮你治病不说,还怕你养不好,虽然秦枫说了,是怕往后出事,坏了他名头,那也让他感激不尽。
因为他听秦枫的口气,往后再不会像今儿这般轻易出手了,要是家里人不乐意做这手术,他就会拒绝救治,可见他媳妇是个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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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悠闲一家子
吃过晌午饭,青木和刘云岚带着葫芦先去了刘家塘。菊花和槐子要照顾双胞胎,就去了也腾不出手来帮忙,再说,外婆还在郑家,那边也就大舅母能说得上话,因此她不想早去,就歇在集上,待明日正日子再过去坐席吃酒。
云影除了要坐堂,还要留心照顾那个剖腹产的产妇,也是没工夫陪她的,她便和槐子跟度假似的转悠起来。要不是手上抱了两娃,身边跟着个葡萄,就更悠闲自在了。
“下午没那么多人了,早上就热闹些。眼下先去来喜铺子里瞧瞧吧。”
等两娃儿午睡醒来,槐子和菊花各自抱了一个,并肩缓行,朝来喜的铺子走去。
张槐见菊花东张西望的样子,微微一笑,一手抱紧板栗,一手放在菊花身后,呵护着她,又叮嘱葡萄:“跟紧少奶奶,我没法儿分心照应你。小心跟丢了,叫人拐了卖去。”
葡萄急忙点头,一手紧紧地揪住菊花的后衣襟,另一只手上挽了个秀气的小篮子,里面装了些尿布围嘴还有一些小衣裳——防止两娃儿要换的——两个眼睛也是到处看,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她都很少来集上哩。
这新街的街面也铺了青石,当初集上的商铺和住户可是都出了钱的。
扩大繁荣后的下塘集,有好几条街,多了些喧嚣和商业气息。虽然新街面更宽敞,也干净,街道两旁都植有垂柳,还带着清静、闲适的乡土气息,但却没有那股浓厚的古朴味道了。
她还是喜欢原来那逼仄的青石街道,和拥挤的街面,街道两旁的青砖墙面下半截甚至布满青苔,小娃儿忽然从旁边的巷弄里窜出来,在人群中穿插躲闪,一切都是那么悠闲、自在!
“我喜欢原来的那条老街。”菊花对槐子道。
槐子柔声道:“明早我带你去逛。眼下也热。你累了吧?要不把小葱也给我?”
菊花摇头道:“不要紧。才走一会哩。”
两人带着葡萄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路过一间铺子,里面两个人正闲谈,看见他们不禁赞道:“好鲜亮的小两口!”
这一家子明明是农户人家。却很引人注目。
那年轻庄稼汉高大挺拔,就不说了,他那小媳妇跟那两娃儿水嫩红润,实在养眼。小两口一派悠闲亲密,更有怀里的小娃儿脑袋转来转去地四处张望,不时地对着路人咧嘴嬉笑,一家子幸福甜蜜的情形让见到的人无不含笑侧目。忍不住心里也跟着敞亮轻快起来。
菊花正四处张望着,忽觉街面上的行人和商铺的伙计都盯着他们看,不时地还有人指指点点,虽无恶意,她也不自在起来。在这地方回头率高可不是好事,不由得往槐子身边靠了靠。
槐子也发现这一情形,忙揽了她腰,稍稍加快脚步前行。
两人经过一条巷弄。菊花听见巷子尽头有说笑声,就想进去瞧瞧,尤其是这巷子通向河边的。
她便跟槐子说了。
槐子呵呵笑道:“你想瞧乌篷船?也好。下午人不多,没那么杂。不像早上,有许多人下河洗衣裳。你哥的后院有一间屋子盖了楼,站在楼上也是能瞧见江面的。晚上回来你上去瞧瞧。”
一边说着,一边带她往巷子里走。
这巷子有半丈来宽,并不阴暗,相反,两头的天光透进来,亮堂的很。尽管这样,槐子还是叮嘱她小心脚底下湿滑。因为是在河边,上上下下的,很容易沾了水;又让葡萄不要光顾着看热闹,跟紧他们。
菊花一边答应,一边挨着槐子,仰头对他轻笑——这样一家子出来玩她很开心。
槐子也发现她愉悦的样子。于是含笑搂紧她纤腰,觉得自己抽空陪她出来真是做对了。
板栗和小葱忽地进了这巷子,两边的墙面笔直插天,小娃儿目光被挡,便把脑袋仰成九十度,看着上面一条天光,不知是否觉得很好玩,就笑闹起来,身子也扭来扭去,动个不停。
连葡萄都道:“少奶奶,这巷子怪好玩的。难怪板栗和小葱笑哩。”她一手抚在墙上,拖着擦过去,脚底下也不禁跟踩了弹簧似的蹦跳起来。菊花见了微笑,到底还是小孩子!
槐子见小家伙开心,忍不住笑道:“不要乱动!娘不好抱哩。再动,就把你扔河里喂鱼。”
板栗自然是听不懂的,依然不停地笑着。这时他们已经到了巷子尽头,看见河面了,一条石头台阶延伸向河底,一只乌篷船泊在岸边,一对男女正在往岸上搬篓子,一边嬉笑着。
听见小娃儿的笑声,那男人抬头,随即惊喜地招呼道:“张大哥,咋有空闲来集上哩?”
槐子一看,笑道:“虎子兄弟,你这是在打鱼哩?我带媳妇来集上转转,再去刘家塘送礼。”转头对菊花道,“这是虎子兄弟,往咱们家送过好几回鱼苗的,你没见过他。”
菊花定睛一看,抿嘴笑道:“我咋没见过哩,那年来集上逛,我看见他卖鱼哩。”
当年略有些腼腆的渔家少年如今已经跟槐子一样,长成一个壮实的汉子了,黑红的脸上带着豪爽的笑容。
槐子想了一想,还真有这么回事,那是菊花唯一一次来集上,怪不得她记得这么清。他不禁又心疼起来,将她耳边被小葱扯落的一绺头发往后顺了顺,对她道,明早带她去喝豆腐花、吃包子和煎饺。
菊花忙点了点头,心道要把各样小吃都尝一遍才好,转头一瞧,果然葡萄听了少爷的话也乐得笑容满面。
虎子抬头看着河沿上的小两口,咧嘴笑了,低头对身边的媳妇说了两句话,那媳妇立即招呼道:“张嫂子,你们咋到河边来了哩?”
虎子笑着跟槐子道:“张大哥,张嫂子,这是我媳妇。”
菊花见那小媳妇干练俊俏,就是鼻梁有点矮,皮肤微黑却很健康。透着一丝红润。
她微笑道:“我想看看船。”想了想又道:“我想瞧瞧你们打鱼。我们都是站在岸上打鱼的。”
虎子媳妇活泼的很,忙招呼道:“嫂子想看鱼呀?那下来瞧。我们今儿打了不少哩。”
菊花忙将小葱塞给槐子,笑道:“槐子哥,你抱一会。我下去瞧瞧。”
槐子一边跟着下了台阶,一边叫道:“当心脚底下。不要到水边上去,这河深的很哩,可不比咱家门口的河。”
虎子见他抱着两娃儿,还要分心着紧媳妇,忍不住笑道:“张大哥,不要紧。我跟香草瞧着哩。这石头也不容易打滑,站着稳得很。”
菊花下到河底,对着木桶和竹篓里的鱼赞不绝口。
虎子媳妇则对槐子手上的两娃儿赞不绝口:“嗳哟!这两娃儿活像画儿上的年娃娃,咋这么讨人喜哩?嫂子真是好福气。”又仔细打量菊花一番,“嫂子生了两个,咋这身子还跟姑娘家似的?要不是这娃儿长得像大哥跟嫂子,我都不相信这娃儿是嫂子生的哩。”
菊花听她说话脆快的跟切萝卜似的,忍不住笑了。问为啥不把鱼都养起来卖活的。
虎子正跟槐子说话,闻言转头笑道:“那不成,像这餐条儿捞上来。很容易就死了,不好养,再说也没那么多桶装哩,差不多的鱼就只好随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