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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渊青灯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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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开了之后便是村里最忙的日子。青灯被称为神女,想搭把手都不许,与其天天关在屋子里或者在祠堂里学习礼法,不如去看看小瓷。

人们越忙,青灯见小瓷便越加明目张胆。

每一日早晨醒来,她总觉得,一觉睡去后,有什么渐渐淡去了,她再也没有出过谷。

她专门跑到后山的小树林里去捉了蝴蝶,因为小瓷没有见过蝴蝶,他什么都没有见过,青灯去年给他抓了毛毛虫,把小瓷吓哭了,他说摸起来好吓人,青灯这次只好给他抓更好看的蝴蝶。

神枢谷里多红纹蝶,那些蝴蝶煽动翅膀翩跹在桃花满地的山谷中,鲜红的翅膀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十分娇艳美丽。

青灯望着这些蝴蝶,她有时候想,如果自己能像蝴蝶一样肆意飞翔该多好,离开这个地方,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

谷外的都是坏人,她再也不会相信了。

她把抓来的蝴蝶关进琉璃瓶子里,又从厨房里包了两个包子,这么一忙活将近中午,她擦擦额上的汗,啪嗒啪嗒跑进后山,穿过小树林,寻见了小黑屋。

她走进了漆黑的甬道中。

“小瓷,我给你带饭来啦~”

青灯如今觉得,即便一辈子在这山谷中,即便为下一任巫主,只要村里人平安,只要能和小瓷在一起,都是好的。

红纹蝶的颜色十分好看,红是鲜艳张扬的红,毫不掩饰的红,就像那个少年的衣裳一样好看。

直到她离开小黑木屋,她都没有想过还会再见过他。

******

手中的琉璃瓶摔在地上,一地琳琅。

目之所及,山坡下的村落已沦为一片火海,浓郁的黑烟如滚滚而来的兽,肆意吞噬着陪伴她长大的故乡。

火,当真是火。

“小姑娘。”

青灯呆呆回过头,阿渊一身红衣慢慢朝她走来,他的身后是一排黑衣人。

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红衣印着暗纹莲花,对她微笑着说:“顾瓷少爷是在这间屋子里么?”

他笑得平静而美丽,青灯却感觉到了一丝戾气。

啊啊,是的,戾气。

这些戾气,在她把他救到到山洞里后,明明再也没有感受过的。

阿渊静静立着,注视女孩的脸。

对于一个小孩而言,面前画面似乎过了些,可她仅仅只是将眼睛睁大了而已,就这么看着他,竟然还有几分纯真的模样。

仿佛早已知晓,又仿佛什么也不知晓。

他望了眼远处山下的火海,朝廷的官兵杀得也差不多了,挥挥手,身后一排黑衣人嗖嗖嗖地消失,下一个眨眼,已经行至山脚,抽出长刀极速奔向那些官兵。

本就是灭村,父亲的指令单单带回修罗先知罢了,其余人,不必活口。这些杂碎倒是替他省了不少力气,不过既然入谷,神枢谷的秘密便不可再叫第三方知晓。

此时小女孩已经一步一步走到小木屋门口,张开双臂,她咬着牙,紧紧盯住他,不卑不吭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小瓷。”

“少宫主。”

身后常封唤了一声,似是催促。

阿渊微微眯眼走过去,青灯似是要拦他;却一记手刀被在颈后,就这么昏了过去。

阿渊接住她的身子,将她慢慢放倒在草地上,对常封道:“守着。”

“是。”

屋子没有一扇窗,机关就在门后,他开了机关不紧不慢走进了漆黑的地道。

静。

太静了,仿佛将一切隔绝,又太黑,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的黑,仿佛死亡的黑。

好似沉入浓浓的黑水潭中,一点儿声息与光亮都殆尽了。

他缓缓朝前走,每一步,悄无声息,却实实在在踩稳,若不是这脚下冰冷坚实的路,他大抵觉得自己已死去,这是通往黄泉的悠悠长路。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到了头,前方一声细微的试探,声音弱弱的,是个男孩。

“……姐姐?”

他停□形,静如一团空气。

那边声音停了约半柱香,才复又说:“不,你不是姐姐。”

他往前走去。

虽瞧不见,从声音回荡来看,应是尽头的房间了。

他是杀手,脚步声息隐匿得极好,这孩子却能轻易分出。

声音从角落斜下方幽幽传来,仿佛关了太久,稚嫩的声音都是安静而漆黑的,

“你身上有姐姐的味道,姐姐血的味道。”男孩轻轻说,“姐姐把血喂给你,是不是?”

“是。”

他又问:“你是来带我走的么。”

“是。”

无边无际的、绝对的黑暗里,男孩静默片刻,至始至终阿渊都未觉他的呼吸有片刻紊乱,他似乎连心跳都是静的,静静地坐在墙角,仿佛一切早已知晓,只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于是他冷冷道:“你可晓得,你自己是什么?”

顾瓷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无需赘言。

传说得先知者得天下,前几代宫主一方霸主基业与上代先知离不开关系。

而眼下的男孩,据说是近千年最强大的修罗先知。

“我夜凝宫有一门心法,修炼者可减缓自己身体的自然生长。”

墙角无声。

他湛湛道:“即便神女不自身献祭,修罗满十八岁之时便自动剥夺神女鲜血来完成自身对先知之力的觉醒。你若来夜凝宫,身体可数十年维持孩童模样,不曾至十八。”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姐姐也不会因你而死。”

“条件。”

“随我走,助我完成大业。”

“你将村里人如何了。”

“杀了,朝廷的人也一并。”

“好,我跟你走。”

阿渊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厚重的绸布扫过里面,他似乎是站起来,然后一步步朝他走来,他静静道:“且将我身上封印破开。”

他抽出腰间长刀,想必修炼《焚火碎光刀》之事顾瓷已经看出,无须再问,“你倒是不怜惜你的族人。”

男孩过了片刻才轻轻笑了一声,笑得如寒冰裂开一丝缝隙的崩碎,“除了姐姐,天下如何,他人如何,与我无关。”

阿渊不答,饱含锐气的刀锋在空气中拂过,擦出细小火焰,隐隐绰绰,忽明忽暗,显出顾瓷低头的模样来。

他的全身贴满符咒,双手也被符纸包裹,他极瘦,如一副勉强拼凑的骨架,全身惨白,银白头发长长地拖在地上,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真如妖魔鬼魅。

阿渊的手也只是停了一瞬。

顾瓷却道:“你莫觉得我可怜,在我眼中,你们都比我可怜,我有姐姐,我所拥有的光芒比你们所见的阳光更加明亮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楔子内容出来了

谷中的其实是萧斩带来的官兵

_(:3」∠)_

☆、第六十一章

常封望了眼山下浓重的黑烟,血腥味儿已经传到这边;如同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风吹来;那些厮杀与□已经听不见了。

谷中死寂。

飒——

黑衣人从山下折返;无声立于常封身后;恭敬俯首道:“已解决完毕。”

他们的手上,雪白长刀一滴一滴淌下血来;滴在泥土里。

常封黑色的长衣随风鼓动,他望着小木屋紧闭的木门;道:“可曾里有活口?”

“已留下巫主一条性命;谨遵少宫主指令,废去她双腿,迷她心智,从此以后再无威胁。”

正此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阿渊走出来,常封定睛朝他身后看去,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定在原地。

这……便是修罗先知?

阿渊走到阳光下,他望了眼染了猩红的天色,似乎又那么阴沉了些,淡淡的雾霾,阳光依旧穿透云层落下来。

他转身道:“可还适应。”

男童立于木屋门口,长长的银发折射出夺目如钻的银光。他低着头,由生平第一抹阳光落满他肩头,他毫无喜怒地站了那么一会儿便抬起头,说:“无碍。”

他头发下的大半张脸也被符咒覆盖,符咒上的朱砂描摹出诡谲陌生的文字,他伸出苍白的指间一张一张撕去符咒,露出紧闭的双眼,阿渊微微眯眼,原来这修罗有着一张玩偶般精致漂亮的脸。

顾瓷朝青灯躺着的方向转过头。女孩躺在草地上,秀眉微蹙,还不知在她昏迷之时一切都天翻地覆,无法挽回。

顾瓷道:“你打算将她一并带回去么?”

阿渊答:“你想如何?”

“这儿戾气滔天,天际猩红,武林中人不久便会赶到,让他们将姐姐带走。”顾瓷静静道,“我且抹去她的记忆,她会在武林正派中活下来,即便是一介微不足道之人存于世上,也总比呆在夜凝宫要好。”

“……”

“怎么,”顾瓷微微歪过头,眼睛依旧是闭着,“我舍得,你不舍得?”

阿渊黑眸中一丝薄光闪过,冷笑一声,“何出此言?”他点点头,“依你便是。”

顾瓷不再多言,径直走到青灯身边坐下,长长的银发从肩头落下来,如极好的银色绸缎。

他迟疑了半晌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脸,仿佛是生平第一次触探。摸索着用指尖描摹她的眉宇、鼻尖、嘴唇,小心翼翼,如落雪的点滴冰凉,一寸一寸滑到下巴,滞了一滞,最后复又抬手,将手掌盖在她额上,催动咒法。

半晌,他收回手,低而柔地说:“从此以后,你的生命中再无神枢谷,再无小瓷。”

顾瓷嘴角牵起,“姐姐,愿你一生,平凡安康,自由快乐。”

阿渊沉默立在身后,赤红衣袂轻扬,黑发随风而动。他的身后,是山下数百口族人的葬身之地,冲天的浓烟与猩红的戾气。

顾瓷依旧背对着阿渊坐着,露出细瘦如柴的背,他握着青灯的手喃喃:“你可知道,姐姐与你们不一样,她的生命需要她鲜血里力量的支撑,她每割一次血喂人,便是将自己生命分给那人,自己减一次寿命。你当真是以为自己命硬么?”

阿渊面无表情。

顾瓷等了等,拨了拨青灯脸上的碎发,站起来道:“这一点,姐姐她自己明白。”

说着,他径直离开。

“这般,便够了?”阿渊道。

顾瓷回首,脸朝青灯的方向侧了侧,似是在望她一眼,复又转过身迈开脚步,“这般便够了,走罢。”

常封紧随而上,对身后手下道:“将她搬到山下废墟里去。”

“是。”

******

云南即便在秋天,依旧是潮湿而温暖的。

净篁楼路边的毒虫倒是少了些,今日又少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快入冬了。

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会忘了时间。

青灯坐在窗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已经看不见十一年前割腕的痕迹了。

如今想来,那年她刚入夜凝宫,骨瓷天天喂药与她,是以药人之名,掩盖她血液本可救人的秘密。

她终于想起为何蝶蝶叫做蝶蝶,为何蝶蝶的声音稚嫩十分,像七八岁女孩的声音。因为那是她儿时的声音,因为她给他带了蝴蝶。

他说,蝶蝶是他依着十年前死去的姐姐造出的,蝶蝶叫他小瓷。

她也知晓又为何母亲见了他会惊恐十分,而他曾在月下说,一族因我而死,被称为妖魔也不足为过。

一切是这个样子的。

房门扣扣敲响,推门而入的是白衣男子,手里端着一碗粥,面带笑容。

“小青灯。”他轻轻地唤,走到她身旁坐下,将粥搁在茶几上,“你昏睡数天,如今醒了,侍女又说你不进食,这可不好。”

青灯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从手腕间挪到热气腾腾的粥上,最简单的皮蛋瘦肉粥,香气也最为诱人。青灯默默盯着那粥半晌,道:“迟早是死,吃与不吃有何区别?”

白澪看着女人那张小脸,近几日一直是苍白的,她模样本就生得恬美乖巧,肌肤瓷白,这么一沉默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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