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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分了些赏赐,这才道“下去吧。”
“是。”又是弓着身退出去。
一群婢子终于熬了过去,然而主子们还得挨着。
锦娘不禁怅然,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生活与她终是煎熬,不是身体的,便是心灵的。
余下的时间女婢们可以自由安排,当然除了出府。绿荷和锦娘最为要好,她道“真有你的。”
“不过是临时起意。”
“你这番可熬多久。”
她打了个寒噤,刚进府那年。府上有个女婢长得娇俏可人,亦被萧衡收作近人。后来据说冲撞了夫人被刘氏用绣针划了脸。当时她们还小,吓了好一阵子。
“你这胭脂来自何处。”绿荷指着锦娘画花的脸笑道。转的生硬。
锦娘卖身进府,又做下等劳力。不在主子身边自是得不着赏。又不与人为伍,何来的胭脂水粉。
锦娘笑而不答。绿荷眼珠子转了圈道“柳主子给的。”
她这才想到上午去时柳姬面上苍白,似是病了。对绿荷道“回头再跟你说。”
这才转身穿过井院朝柳姬处去。与往常一般进门便喊“柳姐姐。柳姐姐。”无人应答,不禁好奇。上午她还独自在房内抚琴。
掀开纱帘,映入柳姬虚弱的面容。
“柳姐姐,你怎这副样子?”锦娘跑过去焦急的道。
“锦娘,你真聪敏。”她故意避开锦娘的问题兀自说道。
“柳姐姐,你这样不行。定要去看大夫。”锦娘看着她毫无血气的脸坚持道。
“只是染了风寒,吃几幅药便好了。”她见锦娘着急的样子安慰着。
说的简单,瞧她面色决不是染了风寒这么简单。
可如今这萧府还有谁管她的死活。她又不能出府,这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四章,香消
今日萧府掌灯格外早,换了崭新的大红灯罩。油丝在里面滋滋呲呲的响着。
锦娘坐在院中为柳姬的病辗转,心绪不断涌动亦束手无策。夫人对每位姨娘都恨之入骨怎会出手相救。姨娘更是不会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萧霖处亦没多少可能,她由阿宝和红梅陪着去裕山游玩,回来怕是也晚了。其他的婢子丫头自身不适还要到主管那里批过才可以引医进府又有谁能帮的上忙。
她思来想去唯一能帮忙的便只有萧衡,可如今又不在府中。
无论如何柳姐姐的病是耽搁不起的。
婢子尖叫声惊扰了府里喜庆。
井院中女婢杂乱的脚步迫使锦娘收住略微紊乱的思绪,她随手拉住一个问“发生了何事?”
“含香园的莫主子坠楼了。”女婢挣开锦娘的手往前院跑去。锦娘一惊,又想莫主子坠楼这等大事萧衡定是要回来的。
来不及深思便跟着人群往前院走去。
眼前的女子,粉衣素面,长发铺散开了一地,光着脚。眼睑微微闭合,苍白的脸上嘴唇涂得鲜红。血液自前额溢出,冰冷的夜风吹走了灼热的温度迅速结成血块。迎合着刚刚挂上摇曳的红色灯笼。
人群静了下来,刘氏由嬷嬷扶着缓步前来,莲步摇曳,露出里面青段鞋面上的半个锦花图案。着大朵牡丹烟纱寝衣外披翠紫金丝厚长袍。发髻蓬松,几缕墨发垂在白净的雪劲间。
含香园的婢子跪在地上不住的抖动。院门口围着各房的女婢,见刘氏前来立刻分出路立在两侧。
她拿着帕子掩了掩唇,转而怒目对一旁的婆子道“杵着作甚,还不把人抬进去。”
“是。”婆子连忙应声上前,自有男仆上去帮衬。
纱衣女子被抬了进去,地上只留下一摊猩红的血迹。
她对刘嬷嬷道“去禀了老爷吧。”
“是。”刘嬷嬷转身离去,自有婢子上前扶住刘氏。
刘氏这才转身对两侧的女婢道“告诉你们主子,夜冷的紧仔细着凉。”
锦娘看她雍容的背影眯眯眼,这妇人果真厉害。言语间明明是关切却不动声色把各房敲点了一番。难怪萧衡放心把内室交与她,许是大院里的主母就应有如此本色。不知听雨楼里的萧霖是否会被调教成这个样子。
望了眼含香园被灯火照的通红的匾额,檐上的冰鳞在温暖的烛光下渐次化去,滴到地上又重新结成薄薄的冰片。
锦娘混迹在女婢之间离去。夜风吹动她飘逸的长发,人也变得清醒。
莫主子选择在此时离去想是定有深意。看得出是个刚烈的女子。出征在即,元帅家中死人已是扫兴。何况以坠楼的方式,满地见红更是不吉。
然与这院落中的女子而言亦不过是换来轻飘飘的一句“夜冷的紧仔细着凉。”
与她而言或是还了一个交与她读书识字的柳姐姐。
有婢子端来热水冲扫院中的血迹。
这世间的人各有自己的不幸,分不出怜悯布施她人。
次日萧衡果真回来,冷着脸训斥了一番独自进了书房。
锦娘定定的看着敞开的书房大门,她不能眼见着柳姐姐死。
“婢子参见老爷。”锦娘跪着不慌不忙的请安。
萧衡这才从书页上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跪着的女婢。心里一动,怒气消了不少。没想到府中还藏着这样的可人儿。明明是粗衣打扮不着粉黛却掩不住她姣花水面,修眉联娟。艳若桃李,媚态与雅致天成。刘氏这些年在婢子中的小动作他也知晓,心里与她还是愧疚。从不深究,到底还是疏忽了。
他从案几处走下道“起吧。”既是自己上门他又何须拒绝,如此美人却这等挨不住寂寞到为她的美添了几分瑕疵。
“谢爷。”锦娘这才起来直视萧衡,她想他亦想不起早些年在柳姬身边伺候的瘦小丫头。萧衡年近四旬却没多少变化,依旧英姿卓越,刚毅沉稳。或是练武之人总比常人要来的壮实些。
“你在何处做活。”他踱步到主位上坐定,拿起一旁的青瓷茶盏。
“婢子在听雨楼做杂活。”
“霖儿那里。”他嘴角笑意更甚,怪不得。原是生活所迫,怕也没少吃霖儿的苦头。
锦娘亦瞥见他嘴角的嘲讽,想来他是误会了。也不辩解,只从容的站在原处。她就是想让他误解。
“叫什么名字?”
“锦娘。”
“锦娘?”萧衡复了一边她的名字,揉揉眉心似是在想什么。果真忘了。
“爷还记得柳主子么?”锦娘浅笑着进入正题。
“柳儿?”他喃喃道,又问“她还好么。”自她进了西边耳房他便再没去看过她,想来也有两年了吧。
“柳主子病了。”锦娘看着他蹙起的剑眉淡淡道。
“病了就请大夫。”萧衡道。心想这丫头到底想说什么。
“爷觉得这偌大的将军府有谁可以为柳主子请大夫。”她说的云淡风轻,却暗暗讽刺了萧衡的无情和刘氏的刻薄。
果然首座的萧衡脸色变得很不好。
“柳主子说爷是重情之人怕是不会眼见她病死冷塌。”锦娘见好就收。嗓音揉揉撩人心头。
“你为何帮着柳儿。”萧衡盯着堂下的人,这丫头虽为婢女却从容淡定。浑身透着慑人的贵气。心也聪敏竟懂得吊他胃口。
“不过是承了柳主子的恩情。”
“你是?”萧衡诧异,他想起来了。她就是早些年柳儿曾经跟他要走的那个干枯瘦弱的丫头。没想到几年光景竟出落的这番模样。
“爷既然能想得起婢子,是否也记着柳主子的好。”锦娘看着他嘴角弯弯。
他虽薄情但非无情,脑中逐渐浮起那个梅林深处抚琴的秀美女子。
他起身沉声道“带路。”
“是。”锦娘拂拂身走了出去。自有大堆管事婢子跟在身后。
萧衡随处看了看屋子虽说简单却没想象中的萧条,窗明几净。想是这丫头的功劳。
“柳姐姐。”锦娘扑上去摇着瘦骨嶙峋的柳姬。才两天她便成了这副模样,像是遇上了吃人的妖精一般。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身后的婢子被他冰冷的语调吓到唯唯诺诺的跑出去。
萧衡看着床上的人儿心里一热,毕竟是他曾经用心疼过的人儿。他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柳儿,委屈你了。”
她看着他虚弱的一笑,却耀若星辰。锦娘许久都未见过如此璀璨的笑容。
大夫很快便来了,锦娘退到一边并未表现的焦急。她已经做了该做的,了了她未了的。剩下的便只是命数。
萧衡看着一旁如此冷静的锦娘,一时间无法摸清她的心思。
如此佳人,亦是难得。
锦娘感到他投过了的目光,不回避也不回应。
她想。女人与男人,心绪还是不同。
半晌大夫放下纱幔摇摇头道“这位姑娘长期积怨成疾五脏皆以破损,怕是时辰不多了。”
萧衡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管事赶忙上来领着他离去。
“爷。”柳姬虚弱的声音穿过床幔。萧衡上前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道“我在,柳儿你想说什么。”
“妾身有一事求爷。”
“你说。”
“帮妾身好生照顾锦娘。”又对锦娘招了招手,她举步上前,柳姬道“好妹妹,来不及教你抚琴了。”
之后,她干瘦的手自他手中脱落。
她知道柳姬说的照顾分两层意思,她亦感到萧衡投过来的灼人目光。但她还是兀自退了出去。
不远处长案上摆着前些天换上的大把红梅,在慑人冷气下已全部萎靡。她看了一眼纱帘后呼吸微弱的柳姬,或许花从枝头坠落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死去了。不知为何眼前竟浮现昨日那个性情刚烈脸色苍白的上皖女子。
许是,落花犹似坠楼人。
情愿,流水无情草自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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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暗涌
膝下的园圃塞了厚厚的棉花,锦娘跪在蔼蔼的香雾中。
许久,也未觉着冷。她得了萧衡的特许在此处为柳姬守灵。
灵台上的牌位在温热的香雾中披了一层层薄薄的面纱。旁边放着特制的红木雕花琴筝。袅袅中,她似乎听到了绵远的琴音,仿佛绸缎般柔和光滑。又似初春破冰的声音,禁锢了许久的沉鱼游上水面。
滴水恩,涌泉报。
柳姐姐,锦娘对得住你。
她闭起眼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安宁。脑中却无法停顿下来。她知晓,如今亦不是一盒胭脂可以解决的事。
萧衡今儿领兵出征,在厅堂对一大家子人发话。他穿着月白色菱形盔甲手扶着腰间的长剑站在前面。虽是些场面上的话,但他声音浑重低沉似是要穿透每个人的心。
刘氏站在他右下侧,其余的姨娘婢子皆在她身后。她淡妆素雅,发髻松松挽起。雍容而华贵。
细细的听着萧衡的教诲,半晌柔声道“爷放心,家里妾身定当处置妥当。”
“嗯。”萧衡满意的点头,虽对她有诸多不满可这一大家子的确需要一个人操持。否则各房里还不翻了天。
五位姨娘亦上前道“妾等爷凯旋归来。”
“嗯。”萧衡满意的应了声。这才指着一旁的锦娘对刘氏道“这些日子锦娘就托夫人好生照顾。”
刘氏举步上前拉住锦娘的手温和的道“妾身记着了,妹妹如此可人儿又得柳妹妹遗托妾身怎敢怠慢。”锦娘的手尚在愈合中被她抓的有点疼。她那声“妹妹”亦叫的她心底发寒。
刘氏见她不语接着道“东边的香缘阁一直空着,今儿就叫人收拾妥当给妹妹住吧。”
萧衡不支声当是默认。锦娘心里嘎登一下,怕是已成了这屋里人的眼刺。
香缘阁是萧老夫人金氏的遗屋向来空着。她住进去算哪档子事。
“妾身认为不妥。”说话的是三姨娘余氏,她是萧衡早些年从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