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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园侍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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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汗颜。

次日午后,我歪在院子里的藤椅内,仔细回忆那个谢欢的声音。在昨日大街上吵闹,但那病弱之人的嗓音,却奇异地听的清楚。那人的声音也很好听,但论到悦耳,仍是没有舟郎的千回百转。

那个说,听到他的声音,便是他在说话的男子。我不由拧起了眉头,谢家大公子会是他吗?有可能吗?两个嗓音是不同的,但舟郎变换身份的时候,自然嗓音也会随着变……

他曾对我说过,和我说话时就是他真实的嗓音,那么谢欢的声音,该是变换过的?就像他变脸一样。

心思电转间,头顶的日头一点点暖和起来,我身上渐渐发懒的有点困顿。

模糊间,听见春桃走过来的声音,附耳对我轻道:“小姐,……外头有人来,有事。”

我睁眼,有点醒:“什么事?”

春桃的脸色在光线下,有点不清晰,也不知是她表情复杂还是光线作用。半晌,她开口:“凤凰小姐近日,总是精神头不大好,侯爷托人来请,说请小姐过府一趟。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脑子有片刻的迷惘。随后才渐渐反应过来。

凤凰精神不好?我一愕,几乎立即想,怎么凤凰精神不好,不去通知母亲和父亲,倒来和我说?阳光照在藤椅周围,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既然是凤凰身子不好,为什么不去叫爹娘看她?”我问。

春桃道:“早先已经告诉过相爷和夫人了,相爷和夫人说,只小姐您去便行了。”

只让我去?我忍不住挑起眉,奇了,今日是刮的哪门子风,怎地竟然凤凰需要我了?心里惊诧太多,便没能立刻回答上来。

春桃壮起胆子,问我:“小姐,您去不去?”

我斜眼扫在她脸上:“请我过府,是凤凰的主意还是侯爷的主意?”

春桃埋头低声道:“是侯爷,听说凤凰小姐也没反对。”

我静默下来,艳阳天仿佛也带了冷意。她殷殷望我,我看她一眼,表情同样难测。

片刻,“走吧。”我从藤椅上坐起,缓慢地站起身,春桃见状,立即抖开披风,给我系上。

勾起唇,我的脸侧向一旁。最新章节,最快更新尽在

从相府侧门出去,外面停了辆阔气的高大马车,坐在车前的是个腰挂侯府令牌的年轻侍卫。

侍卫一见我,立刻离开马车,弯腰道:“大小姐。”

两天之内两次离开相府,日子有些不平静的过头了。

春桃扶着我胳膊走过去,年轻侍卫迅速撩开马车的帘子,待我坐了进去,才缓缓放下。

随即外面马蹄飞扬,不一会儿车子便快速行驶起来,我靠在车内的软椅上,微闭上眼,春桃在旁轻轻道:“听说二小姐最近,常常夜里不能睡,也不知怎么的。那贴身丫鬟水碧,好像是说做梦,精神便不大好,有些恹恹的。”

我微微转头:“什么样的梦,让她连觉也不能睡?”

春桃摇了摇头:“听说……总归是不大好的梦吧。”

感觉马车的速度渐渐缓慢,最终停了下来。我的心神也在瞬间收敛,和春桃步下马车。在这之前我没想到,我还有再跨进侯府的一天。

里面有下人领路,一路穿过侯府的回廊花苑,院广深长,一侯之府规矩又比相府大,连个人声儿都不出。领路侍从轻轻道:“侯爷进朝中还未回来,就您去吧。”

我乐得答应,点了点头。

凤凰歪在雕花大床上,我一眼便认出来,那当是我的嫁妆。现在,全成她的了。

我刚一踩上门框内,就听到床边一个挂着药箱的郎中,朗朗的嗓子念道:“夫人体虚胃寒,近来应多服些温热的稀粥,忌生冷。为了腹中胎儿着想,夫人还应当放宽胸怀,不宜过于抑郁。”

床边一个身穿碧色衣裙的伶俐丫鬟,眼尖看到了我,立刻上前一步,脆声叫道:“大小姐!”

我的手心攥紧两侧的裙子,低头刹那,脑袋里便嗡的一下。春桃脸色一变,前进的脚步也顿时定住了!

回过神她脸色蜡白的望着我,嘴里打结:“小、小姐……”

我唇边缓缓溢出笑,真的是,无处不在“惊喜”啊……

“多谢大夫,您请吧。”床边的丫鬟掏出一锭银子麻利地放在郎中手里,迅速朝我们看过来。

我手一顿,才终于又迈开脚。

碧色衣裳的丫鬟,朝我福了福:“奴婢水碧,见过大小姐。”

我点头,没说话。水碧默默看我一眼,立刻上前打起帘子,将床帐两边拉开来。“二小姐精神不太好,所以”

我看见凤凰的样子,双目凹陷,脸颊肤色也苍白如纸。正无神地望着帐顶。这应该算是我第三次见凤凰,这个本与我血脉相连的年轻女子,我们却自小就不亲。她跟着母亲,鲜少跟我之间接触。可以说,姐妹之情,我们之间就是有,也并不深刻。

水碧说:“侯爷还没回,大小姐,你先陪陪二小姐吧。”

躺在床上的凤凰转动眼珠,慢慢看向我。眼睛周围,很重的眼圈,总之,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

凤凰看见我,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她嘴巴微动,对春桃和水碧说着:“你们都出去。”

水碧垂下头,很快地从门口退了出去。春桃朝我望,神色有点不安,我闭了闭眼,抬手便将她遣了出去。春桃走时便将门关了。

凤凰盯着我,手摸着肚子:“一个月了。”

我没言语。

“之前没说,怕姐姐不来。”

我也盯着她的眼,极美的一双眼,此刻里面没有神采。“你怕什么?”

她眼里闪动微光,我并不愿意与她相对,便垂下眸。我瞥着床上的一切,曾经给我准备的嫁妆,一件一件全部摆在这里。

她说:“知道姐姐是大度的人。”

我忍不住笑了笑。她这样一说,我委实觉得喜感。大度分两种,一种是自愿,一种是被逼。在我和她之间,我被逼的居多。而她毫无愧色的说,我是大度的人。

那索性,大度到底。我在床边坐下,淡淡开口:“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会被梦惊住?”

她看起来是真没了精神,恹恹的目光,转向我:“姐姐,你害怕过吗?”

我一顿,“你做什么梦?”

她眼神有些游离,声音愈轻:“不知……大夫、也瞧不出来。”

我眼睛眯了眯,这是我的妹妹,那十年间父亲最常说的便是让我照看的人。过去我或许真的心疼过她,已不记得。易园五年后,再面对她,我努力想激起那一点怜爱之心,可总是枉然。

看着她的脸,我缓缓道:“你是怎么了?没病没灾,这么怯,莫不是,也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她的笑容勉强起来,不确信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便一直看着我。

我的眼里也亮起微光,看着她轻轻闪烁。她的脸色便更苍白起来,一点一点褪尽血色。最后眼底有点惊恐。

我轻柔按住她的手:“要是查不出病因,要不要,也请个法师来,做一场法事驱邪?”

她握起我的手,刺骨冰凉,张大的瞳仁就望着我。我一动不动看着她,等待。激不起怜爱之心,也便罢了,我素来不愿做勉强之事。

她的手颤抖,“你记得那件事,你果然没有失忆,我就知道你还记得那件事!”

“嘘。”我手指放在嘴边,微笑,“外边还有人,你最好还是轻声。”

她猛一用力,后颈离开枕头,眼底便闪过一抹狠劲,便有点像母亲有时。“你知道什么……”

我笑着,许久,用嘴唇努出一个唇形“巫蛊之谣”……

我望着她:“这些当年事,难道不是都心知肚明?”借口,都是说给不了解当年真相的人听的。对于知道的人,仅仅是粉饰太平的遮羞布罢。

她眼神立刻涣散,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容易被刺激。看来最近真是噩梦缠身,心里承受力都弱了。看来我这位妹妹,果然什么都清楚。只是什么都清楚,她还是要嫁,可见我曾付出的真心,在她这里多么薄弱。可见她对我这个姐姐,真是一点情分也没存。

言及冰点,她终于忍受不住开始说:“篱哥哥当时重病……请来的巫师说,十五天内决不能接近阴气重的女子,……我只是偷偷去看了他,那个巫师是占星台的巫师,他的手下就把我抓住了。……说什么,宁侯世子是国之栋梁,岂能被个女子害了性命。如果不惩罚……世子性命不保……宁侯府唯一的世子,当时就惊动了帝座,就是那压也压不下来的谣言,把你送去的易园……”

我的脸一直微微向下低,满面已是惊愕之色!占星台巫师,原来,是宫中占星台的人!难怪,难怪,在当时能掀起那么大风浪,满京城都传谣言,原来竟有宫中做后盾!

“错,应该是把你送去。”片刻看着凤凰,我平平地说。

“所以你一直都放在心里的,你一直都恨我的,是不是,皇霜?还有你的脸,你的脸怎么回事?你分明喝了……”她神色越来越急不可耐。

我轻笑:“这难道就是你这段时间的心病?”

她狠狠地咬牙没有说话。

素来宫廷严禁巫蛊之患,右相在这里面起的作用,显见得就是推波助澜。我入易园,巫蛊被禁,父亲削权,一箭三雕。就算后来父亲重新掌握权柄,已被帝王猜忌。

我眼波流转,悠悠看她:“占星台巫师,是谁?”

凤凰眼中一紧,骤然看向我,显出一抹警觉之色:“你要干什么?”

我淡道:“你说吧。”

凤凰有点瑟缩,眼盯着我:“我不知道他名字,只知道他姓阮。”

阮。

我靠近她,眼底明灭:“只有一件事,要你帮我。”

她咬唇:“什么。”

袖底取出那个盒子,我略略抬眼:“姐妹一场,就算你欠我的,凤凰。”

将盒子塞入她手里。

她紧紧攥着,目光骇亮,我明白刚才那声欠,像针刺入她心底那般让她难消受。

我轻声说:“交给你相公。”

她手一抖,似是要把盒子摔出去。我握住她手腕,看着她的眼:“里面是块玉,你放心,不是我要与他暗通款曲。但你也不能看。”

她抖着嘴唇,大概已在后悔叫我过来。“你为何、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我斜斜下瞥,看她脸色变化:“爹娘当初嫁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就冲这满屋的嫁妆,我就没有什么理由。

水碧春桃进来的时候,我微微转身,轻笑:“既然不舒服,就好生养着,双身子的人,怎么也要替腹中胎儿想一想。”

春桃看我脸上带笑,立马就愣了愣。

水碧朝前走来,我凑近凤凰耳边,最后补了一句:“别忘了,篱清墨,是我让你的。”

凤凰把头埋在枕头里,身子轻颤。

我的手按在盒子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你帮我的忙,这个东西,他回来之后立即交给他。”

水碧疑惑地望着我和凤凰。

我拉了拉披风,直起身:“春桃,我们可以走了。”

春桃巴不得的,迫不及待过来,搀着我就走。我对凤凰,恨谈不上,最多的只是漠然,无感。仿若陌生,无姐妹之情,无迁就之意。或许曾经有,但也早在易园我自顾不暇后,全然忘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陈又茗这个人,是想让他姓李的,但俺一想到“李探花”,马上果断地改姓……

第四十三章 收回聘礼

三天后,在相府客堂之内,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坐在椅上,隔着张桌子,正在和对面的相爷喝茶。

略显心焦地等了片刻,篱清墨身体前倾,看着对面坐着的丞相:“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霜儿,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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