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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世倾绝誉京华,回首江南有谢郎。”
才世倾绝的江南谢郎啊,只惋惜我无缘听到夜晚他说的故事。
谢欢啊谢欢,那葵花楼的嘤嘤姑娘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妙人儿。
我看了看春桃,如果没有那个坏消息,我该是多么高兴。我只希望谢家,最后不要也被右相这个豺狼拖入泥潭。两天内,我独自坐在窗边,再不甘心嫁给陈又茗,我也始终想不出办法让这门亲事真正作废。一直以来,很多事情都是,这种想做,而不能做什么的感觉。让我异常寒心。
三日后早晨,吹锣打鼓,门外热闹的迎亲队穿过街道停在相府前。火红的轿子,以及那排满整个街道穿着红色喜袍的迎亲队,灿烂喜庆火焰似的红绸缎,仿佛也冥冥中把我最后的退路堵死。
我的房间里站满了人,梳妆的丫鬟,喜婆,春桃,甚至母亲,父亲相国大人,他们的脸拉下来,都盯着我看。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焦躁,包括春桃,急的眼睛都发红了。她低声,就仿佛生怕惊动一屋子的人的火气,脸上焦急地看着我说:“小姐,您梳妆吧!”
母亲冷冷看过来:“给她梳妆,不梳妆怎么嫁人。”
春桃抓住我的衣袖,含着泪小声说着:“小姐,不管您心里好不好受,已经到了这份上,拜托您就嫁了吧?就当认了也行……”
我看着她的眼睛,在那里面我看不见认命的决心。我没有这决心,说我负隅顽抗也好,反正在我接触过的大多数人眼里,我也就是个让人不能理解的人而已。
我拽着梳子不放手,坐在镜前身体一动不动。
“新郎官已在门前,你不换衣服不梳妆,我看你还要死磕到何时?!”母亲吼出声音。
我面色雪白,看她:“我自来也没同意过这桩亲事。娘还要逼迫我到何时?”
父亲皱眉:“怎么和你娘说话的?”
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鼻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出这种混账话,怎么别家的女儿,就没见像你这样子?”
我咬牙,道:“在娘眼里,别家女儿什么样,我也比不过。娘还是别勉强我改变了吧?”
“你哪里还当我是你娘?”她拍桌大叫。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看着她一字一顿重重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母亲身子有些摇晃,周围一堆婆子赶紧扶住:“夫人息怒,不值得生气,今天是喜日子,您开心点才是。”
父亲冷着脸,看向我道:“工部侍郎的公子,论品貌皆属上等,你还有什么不愿意?”
我咬唇,和他相对:“这个问题爹现在才问,不迟吗?”
父亲的脸色变化,比母亲更甚,但他没有发作出来。
我一一扫了众人的脸色一圈,笑道:“好,你们不愿意得罪工部侍郎的公子,我来。”
没给他们任何人反应机会,我转身推开窗子,冲着窗户向大门外的方向,运尽了全力大声叫喊:“陈又茗!我不愿意嫁你,你抬着你的东西回去吧……”
这是我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我喊的一嗓子,就算陈又茗他听不到,满相府上上下下都是耳朵,我就不相信,等传出去丢尽了人,他陈又茗,他工部陈家,还有胆量来娶我。横竖不过丢人而已,这么多年我丢脸的次数数之不尽,不在乎再丢一回了。但陈侍郎,都是朝廷命官,丢得起你的脸吗?
不用回头看,我也能知道身后那些人都是何等反应表情。“把她拖下来!”耳朵里听到了母亲的一声暴躁的喝,我的腰被四五双手抱住,一齐从窗口拖进屋内,剩下的人七手八脚上来关窗。
我无声地笑了笑。
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响在我脸上,父亲笔直地立在我面前,已是怒气到顶。他吩咐周围:“把她按住,强行穿衣梳妆不许她动!”
婆子就拥上来,我的手臂被压在桌上,头也给从后按住,两个女人粗暴的开始扯我的衣服。
父亲的声音又冷又硬:“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哪儿还像个大家闺秀?这么又吵又闹的,你真是脸不要了吗?”
我趴在桌子上,费力地扭着头,看着他的脸,勉强地笑出来,喘气道:“爹,凤凰出嫁的时候,也像我这样子吗?”
周围都是一瞬的寂静,父亲开口:“凤凰她……”几个字也没继续下去。他看住我,目光掠过了刹那的狼狈,然后我看到他垂眸,一句未说地离开了我身边。
母亲却未察觉,气恨道:“凤凰嫁人时乖巧听话,几时像你这样,阖府上下都让你闹得不能安宁!”
我嘴角笑着:“她嫁的是心上人,什么都有人为她安排好了。自然只剩下满心幸福,我呢?”
母亲阻塞。她目光盯在我脸上,难堪又沉默。
外面突然飞速奔进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伏地说道:“夫人,老爷,不好了,探花郎……陈公子说要亲自进府,把小姐带出去。”
扒在我身上的手都停住,众人脸色一变。片刻,刘管事讷讷言道:“不好了,探花一定是听到小姐刚才的喊话了。”
我带笑不语。
母亲一急,道:“我出去看看。”
父亲眼光扫过:“谁也不许去。”
事到如今,别闹大就算不错了。哪敢再轻举妄动什么。气氛暂时凝固住,火烧眉毛,谁都想不到万全之策。
我从窗户看到陈又茗的大红喜袍,两只脚穿着高靴,他带着官帽,一步步朝我们走过来。父亲眉梢轻微皱起,也看向他。
陈又茗在院门几步开外站住,目光悠悠,微微一笑:“霜小姐,在下真心迎娶,望你跟我回去。”
丫鬟婆子早已不敢再压着我,怕又传出不好的闲话来,纷纷将我放开。我冲他笑起来,开口道:“你没听到吗,我不愿意。”
陈又茗淡淡笑了一下,隔了半晌,他说:“霜小姐,日后成了一家人,有什么事,都好商量。我也相信,经过了日后的朝夕相处,你我之间,一定会冰释前嫌,相敬如宾。”
我目光微冷,看着他,他说的真心,究竟有几分真?“可我并不想有机会和陈公子相敬如宾,万一日后恼了,我连后悔都嫌多余。”
陈又茗面色有些捉摸不清,不像怒也不像气,他淡淡道:“在下一定竭力厚待小姐,不使小姐感觉后悔。再者,这亲事你我都是皇上钦赐,也不是由得,小姐自己能说嫁,或不嫁的。”
我咬了咬牙,低笑:“你想拿皇命,威胁我吗?”
“霜儿,够了。”父亲在身后低喝。
“又茗不知,小姐连皇命,也要抗吗?”陈又茗字字顿顿道。
这话就立刻严重了,我再有命,也不敢抗旨。甚至埋在我心中的隐秘,我去易园,当初也是隐秘不开口的一种皇命。
我低下了头,牙齿咬的我两腮疼痛,我心底酸痛。
“探花郎,至于这般步步紧逼吗?”院门口,突然就出现一人背手,悠然走来。我抬首看见了他,有些怔忪住。
居然是、篱清墨?
心头骤然发紧,我扶着桌子站定,才能平息压制心中震撼。
陈又茗转身看见,迅速撩起下摆跪倒:“微臣不知宁侯驾到,有失远迎。臣叩见宁侯。”
篱清墨微微摆了一下手:“起来。”
“谢宁侯。”陈又茗这才站起了身。
我一生也看不到这样的戏台子,和这个相比较,宫廷那场戏根本不算什么。
如此场面,连父亲脸色也变了。其他人,根本不敢有所表示。
篱清墨慢慢走到院前,轻轻说道:“陈公子,虽我明了你娶妻心切,但你也太急了些吧。”
陈又茗抱拳,躬身道:“侯爷体谅,实在家中父亲已催促多日,又茗不能不孝,肩负延续陈家香火重责,又茗也不敢大意。”
篱清墨快速回身,看住他:“前日才送的聘礼,今日就来迎娶。陈公子,无论如何,这件事你陈家未免也做的草率。即便你想当孝子,也同样不可以怠慢了霜儿。堂堂相府大小姐,岂能让你这么轻慢?”
“微臣该死。”陈又茗又下跪,低首,“侯爷教训的极是,此事又茗的确有错,待迎回了小姐,又茗定在宴席上亲自向小姐和相府致歉。”
他的话语极诚恳,做臣子的,对主上惟命是从是必须的。本是新郎官,却在宁侯的面前一跪再跪,这种场景,难以描述,传出去又是怎样热遍京城的话题。
言词之微妙,场面之尴尬,人物之身份,让人连看热闹的心都一丝一毫不敢有。
篱清墨慢慢地向前走着:“这婚事,最好还是先放一放吧。众所皆知,本侯与霜儿,青梅竹马,我也很不愿看她,嫁人嫁的这么仓促马虎。待过段时间了,我准备点什么陪嫁礼物,再送她出嫁。”
不止我脸色微变,满屋子那些个丫鬟婆子,都拼命垂了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亲身参与到这种事件,涉及相府与侯府两大权势,普通老百姓都不敢招惹。很多事心底清楚是一回事,满京城谣传我跟篱清墨怎么怎么,大家听了不会有事。但亲耳亲眼听到看到的人,这些丫鬟婆子,都要担惊受怕自己日后会不会被两家牵连了。
那声青梅竹马,让我无语凝咽。日后要是传出篱清墨公然挡我出嫁,恐怕就要真正不得安宁。
陈又茗缓缓抬起了头,脸色有些沉,只听他重重问出:“敢问侯爷,延迟亲事,是您的意思,还是有别人的意思?”
“清墨!”父亲在窗口喝了一声,他迅速从门口走出去,大步走到篱清墨面前。
抬头看着篱清墨,他缓声道:“凤凰临盆的日子渐近,你不待在侯府中照料,你来这儿干什么?”
现在事情已经全然脱离了轨道,他大概已是忍不下了,再不阻止事态的发展,怕会后患无穷。
篱清墨眸光一动,轻声道:“相爷,凤凰我已托了人照顾,我今日来,只是传达一个口讯。”
陈又茗紧道:“谁人的口讯?”
篱清墨目光淡淡地扫过去,一代皇亲贵子再是温和,举目流连间自有他的威然气势。
陈又茗伏在地上:“臣要向父亲交代,要向家人有个交代,酒席都已备下,陈家也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臣请侯爷海量包容!”
我对陈又茗倒有些刮目相看起来,敢说出这样一番话,想不到,他还真的有些胆色。不过我想,还是因为对象是温和著称的宁侯爷,再发火也不会真正为难他。要是换了别人,他未必有这个胆子。
篱清墨走近他,缓缓说道:“你问我延迟亲事是谁的意思,我告诉你,不是别的人,正是太子殿下。”
陈又茗显然有些愣住,片刻才道:“太子?明衍太子?为何他要干涉臣与霜小姐的亲事?”
“太子不是要干涉,”篱清墨皱眉看他,慢慢道,“你今日过来,本就是操之过急,将亲事延期,也是为实际考虑。”
陈又茗咬牙:“臣不懂,臣,是奉圣旨的。”
他将手伸进袖子里,迅速拿出了明黄卷轴的圣旨,捧了上去。
说到底,陈又茗就是不信,凭什么明衍太子,会为了我和他的小小婚事,如此劳师动众。
篱清墨垂目看着,沉声道:“这圣旨之上,并未言明具体婚期。”
陈又茗抬头:“当日陛下曾言,微臣觉得合适之时,都可迎娶小姐。”
父亲脸色难看,已是一拂袖,离开了院子。
我注视着院内一举一动,起初将明衍太子搬出来,我还有些意外。陈又茗的不放弃,却……亦在情理之中。帝京之人,都知道我和篱清墨之间的微妙,他此时退让,难免会让外界的人觉得,整个陈家的脸,被宁侯给打了。
还是那句,陈又茗,丢不起这个人。而篱清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