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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就是混蛋,混蛋,跟自己完全不同的混蛋,自己却把他当君子,如今这是……
想起方才那一幕,羞愧得恨不得立时死去,可是想起常青临走那话,又觉得不敢,心里把常青恨到一千遍的时候,天终于蒙蒙亮了,朝阳的玫瑰色透过窗棂,扑撒在床幔上,这床幔是用皇家的淡黄色帛绸所做,此时映出淡淡的金辉,谢娴望着那光芒,心里生出几分绝望来……
都是自己不好,与虎作伴却总抱着侥幸之心,如今……
“谢主子……”门外有人敲门,正是日常给她送饭的婆子。
谢娴怔忪许久才反应过来,忙把衣襟整理好,头发梳开,道:“进来吧。”
那婆子提着食盒走进来,施了一礼,把粥和各样小菜放在案几上,抬头见那床榻凌乱,这位谢主子的摸样也不似往日,不由诧异,却也不敢多说,收拾了正要走,忽听谢娴嘶哑着嗓子道:“嬷嬷,去跟王公公说,今儿我要去见父亲,再劝劝他去。”
“好,好。”那婆子笑嘻嘻答应了,转身退出了房间。
谢娴看着那案几上的饭菜许久,扶着床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身子下面有些异样,那羞愧又涌了上来,浑身发抖,又把常青恨了一遍,坐在案几上发了一会儿呆,喝了一碗粥便不动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脚步声,王太监的声音响起,道:“谢主子……”
谢娴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敞开门道:“王公公……”
“听说您……”王太监对谢娴请了个早安礼,上下打量着谢娴,见其眼脸肿着,不是从前的凌然,也不是灰败,却是气馁,仿佛打仗输了归来的哦将军,心中诧异,道:“主子,您这是……”
“什么?”谢娴眨了眨眼。
王太监嘻嘻一笑道:“谢主子,倒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找个宫里头的梳头嬷嬷来……”
谢娴这才意识到自己头发散乱,面色憔悴,忙道:“不用了,时辰不等人,王公公请在门外等,我自己一会儿就好。”
王太监等她这话,只得罢了。
谢娴关上门,把自己头发挽起束好,见对着窗的案几前有镜子,过去看了看,唬了一跳,眼见镜中人眼睑肿胀,两颊却春艳夺人,看着十分怪异,忙用帕子浸了凉水,冰了一下眼皮,又擦了些粉,感觉正常了些,这才推开门,道:“王公公,咱们去吧。”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王太监抬头藐了藐,这才觉得好些了,笑道:“主子,请随我来。”
两人都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谢源的门前,王太监推开门,谢娴一步跨了进去,见谢源正伏案写着什么,听门声,回头见是谢娴,站了起来道:“娴儿……”
“爹……”谢娴梳妆的时候,已经把话想好了,她很害怕父亲再在面前提起常青那混蛋,便抢先道:“我有一计,可以两全其美。”
“什么?”谢源感觉闺女今儿有些怪怪的,可不止哪里怪,就像死水微澜变成了怪石嶙峋,虽然看着诡异,却也比往日有些生气,笑道:“娴儿今儿是怎么了?开口就说这些。”
“爹……”谢娴想起王太监数次催促,知道瑞王不会让她留太久,急急道:“爹,你退下吧,把这文臣首领的位置与尚书的官推出去,天下也不会怪你什么,咱们谢家也可保全了的。”
谢源一怔,忖度许久,没有说话。
谢娴见父亲并没有坚决反对,知道有戏,忙又劝道“爹,你若是执意而行,虽然名节可以保全,但是朝臣怕是要空了的,您是文臣首领,你怎么做,很多文臣也会怎么做,皇族此时已经无人可掌,瑞王登基已是定局,若是逼得他大开杀戒,不仅文臣可能被屠杀一空,连带对着天下……又有好处呢?”
谢源听了这话,脸色终于变了。
谢娴见他这种摸样,低下了头不再说下去,其实她还可以说什么“为了个人名节断天下之根本是为贼”之类的道理,可是这是自己父亲,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何况谢源何等人物,这个关节不会想不到的。
果然,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谢源缓缓开口道:“娴儿说得对,是为父想窄了。”
谢娴知道父亲这是同意了,浑身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忽听谢源道:“这事为父听娴儿的,可是有件事,娴儿须听为父的。”
“您说,爹。”谢娴的忠孝之心没有父亲那么重,其实本心里也不愿意让谢家全赔进去,见谢源松口,心里十分偎贴,被常青惊吓之后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不许嫁给四皇子。”谢源斩钉截铁道:“若是你嫁了,我就白退了。”
谢娴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忖度半晌,道:“阿爹,你说得对,那我一会儿子去跟太子爷说。”她对瑞王本无情意,甚至还有惧意,不嫁他倒是更好。
“不用,我去说。”谢源脸色肃然道:“该是我来说的事情了。”
谢娴正要说话,忽听外面王太监道:“谢主子……”
谢娴只得回身去开门,见王太监笑嘻嘻站在外面道:“殿下等着您呢……”话音未落,忽听谢源道:“王公公,我要见殿下,让小女回去吧。”
王太监一怔,道:“这……”
谢娴微微一笑道:“总要有个结果,公公放心,不会坏结果。”
王太监心中一喜,若是谢源肯低头,对他这种下人来说也是有赏的,忙道:“那我送谢主子先回去,再过来接尚书大人。”
谢源点头道了声“好”,谢娴被王太监送回了房间,王太监很快退了出去,谢娴知道谢家命运就在今日,一时怕父亲牛脾气犯了,得罪了瑞王,一时又怕瑞王不答应,一怒之下把谢家满门抄斩,也顾不得恨常青了,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到了晚上。
此时月色微澜,谢娴站在窗前,遥望着寿清宫的兽面刁檐,正猜测着事态发展,忽听门声轻微响动,刚要转身,忽地被人从背后抱住,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有人低低道:“爱妃……”
☆、第88章 心意
谢娴瞪大了眼睛;一错身挣扎开那怀抱,回头望去;果然是瑞王,黑夜里那双眼眸亮得惊人,宛如窥探猎物的虎豹,正眯起眼望着谢娴;咫尺之近里;扑面而来一股酒气。
“见过太子殿下……”谢娴向瑞王行礼,声音沉静而淡然,只是仔细听去;还是带着竭力掩饰的颤音。
瑞王望着少女低敛的面容;见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个不停,显出内心的不安;不由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颌,仔细打量着那端姿丽容,这摸样在后宫里也算得美丽标致的上乘人物,只是眉目之间有一股浩然之气,让男人有些望而生畏,谁知居然会……
“殿下……”谢娴笑道:“半夜来访,不知殿下有何吩咐?”说着,巧妙地侧过头,把他的手甩开。
“也没什么,过来看看你。”说着,瑞王径直走到谢娴的床边坐下,招了招手道:“过来。”
谢娴微微蹙了眉,不过也不好违抗,走到瑞王一尺之远里站住,忽被瑞王抓住手,拽到了近前,揽住她的腰笑道:“你怕我?”说着,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殿下!”谢娴见瑞王实在不成话,推了瑞王一把,“噗通”跪倒在地,道:“君子不欺暗室,殿下贵为一国储君,此时正是收复人心,秉承大义的时候,请不要做出这种妄为轻薄的举止,以小不忍而乱大谋……”
瑞王听了这话,脸色微变,沉默许久,忽然笑道:“谢娴,我有点明白了……”
谢娴惊疑地抬起头。
“今日你爹找我了,谈的东西想必你都知道了的。”瑞王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凉凉如玉,比方才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郑重。
“是。”谢娴低低道。
“我会什么反应,你大概也猜到了的。”瑞王的语气不容她逃避。
“是。”谢娴点头。
“说说看。”瑞王嘴角弯弯。
谢娴到了这种地步,也由不得退了,只得道;“这对殿下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殿下自然会允的,只是我的事情会有些波澜,殿下觉得放下有些不甘,可是硬来有些失面,因此夜间来访,想来个……想试探一下我的心意。”她差点说“霸王硬上弓”,好容易急刹车,瑞王今晚来应该有这个意思,当然,他决不会象常青那般喜欢她才……,而只是用这法子逼着谢家与文臣门上他这条船。
瑞王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道:“不错,不错,谢娴,你有些意思,孤再问你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你猜孤方才跟谁喝的酒?”
谢娴怔了怔,道:“是……父亲?”刚说出口觉得自己傻了,谢源能退就不错了,怎么跟这种“弑父杀兄”的主子喝酒?因此摇头道:“臣女不知。”
“是常青。”瑞王干脆利落道,却再也没说下去,而是仔细盯着谢娴的眼眸,不放过她眼里的一丝变化。
谢娴果然色变,却迅速低下头去,不让瑞王看到自己的脸,淡淡道:“原来是常指挥使。”
“是啊……”瑞王故意拖长了强调,仿佛觉得十分有趣,歪着头道:“你可知他对孤提出了什么?”
谢娴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很快摇头道:“不知。”声音十分平静。
“他说他想娶你。”瑞王把手撑着床,抓住叠着的被靠着,懒懒地靠在上面,道:“这就跟商量好了似得,白日你父说不要孤娶你,晚上常青就说要娶你,孤很有疑心呢……嘻嘻。”
他的语气十分坦然轻松,可是谢娴却觉得脊梁发寒,浑身汗毛竖了起来,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只低着头咬着嘴唇。
”你说什么办呢?爱妃。“瑞王把头靠在被上,闲散地把脚翘起,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孤的爱妃别人看上了,这可怎么办?”
“殿下……”谢娴越听越害怕,忙道:“您英明神武,心怀万里,又何惜一女子?”
瑞王听了这话,笑嘻嘻的面容忽然沉了下去,闭上了眼。
谢娴跪在那里沉住气,一动不敢动。
两人就这样默默相对许久许久,久到已经谢娴以为瑞王睡着了的时候,忽听瑞王又缓缓开口道;“谢娴,你想嫁给谁?”
谢娴浑身一震,抬起头望着瑞王,见瑞王靠在床榻上,把束冠拿下,散开一头墨黑的长发,逶迤在月白牙色的床幔上,月光透着窗栏散出清辉,映着那张清秀的面容,显出潋滟的诡异。
“想嫁给我就爬上来。”瑞王紧紧闭着眼,此时此刻,他没有称“孤”,而是称“我”。
谢娴蹙了蹙秀眉,没有动。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怎么,你不是胸怀天下的女子吗?若做不到中宫娘娘,如何能施展你那志向抱负?”瑞王终于睁开眼,那张脸在月影下半明半暗,语气不是往日的轻盈,而是变得郑重而凛冽,道:“我是什么样的男人,你不会不清楚,且不说掉崖之后谁救了谁,谢娴,我要回答,你想嫁给谁?”最后那句话,几乎一字一句,含着雷霆之势,天子之威,海啸之怒。
谢娴听到“掉崖之后谁救了谁”的话,浑身禁不住发抖起来,她早知道瑞王精明,没想到他如此厉害,果然让他知道了,而且……而且……
“你放心。”瑞王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放缓了语气道:“我不是那小肚鸡肠的男人,他救了你,你心存感激也是寻常,只是我现在问的是,谢娴,你想嫁谁,你应该不是那种为小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