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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面色稍霁,无奈道:“也是为着你爷的面上好看,莫让人说了闲话,东西我倒是无甚不舍,只给她心里总觉得别扭,想起当年她做得那些事,就有气”。
吴善保家的赔笑压低声儿道:“有两个绝色的通房比着,那屋的消停多了”
王氏脸上有了点笑模样,道:“多亏听了你的,我才下狠买了个妾,又给你爷收了通房”
吴善保家的用扇子挡了下嘴,轻笑道:“爷这一冷,那屋的就熬不住了,不顾前后,让太太拿了错处,彻底失了爷的心”。
王氏轻嗤,道:“你爷不亲眼见了,还不信,说她贞洁烈性,不会出大格”。
王氏顿了下,得意中稍有不足,道:“虽说这样,爷对她还有几分顾念,那佟氏又惯使狐媚手段,你爷耳朵根子又软”。
吴善保家的轻轻扬了几下扇子,嘴一撇,道:“爷让这两个年轻通房勾着,奴婢看对佟姨娘已没多少心思了,小三月没去她那院了,单看这次出手打她,心里早没了”。
王氏心略舒坦,徐徐出口气,道:“别忘了她还有一双儿女,她虽是姨娘可是入了族谱的,不比那俩通房”。
说罢,眼珠一转,招呼吴善保家的附耳过来,王氏眼神不时漂着佟姨娘住的院子,二人在屋里嘀嘀咕咕半天,吴善保家的才开了门,出去。
佟姨娘从老太太上房出来,往自个小院走,看廊檐下、院子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仆妇丫鬟小声嘀咕,她淡淡目光扫过去,就都住了口,低下头,她大大方方走,丝毫没有不自在。
回到三房小偏院,丫鬟挽香从屋子里迎出来道:“舅爷来了,在二门偏厅等姨娘”。
佟姨娘无奈只好往前面去。
来到前面偏厅,佟姨娘的哥哥佟维国看见妹子的身影,便由椅子上站起身,佟姨娘进门便见一身青缎杭绸,干练的中年人笑望着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哥哥。
看着家境不错,人也稳重,像是个正经人,佟姨娘心里稍安,若在有个不着四六的娘家,可就更没个指望了。
佟姨娘上前见礼,兄妹按宾主坐了。
佟舅爷端起盅子,抿了一口清茶,方道:“大后个是娘的大寿,我来府中打个招呼,后个一早接了妹妹和甥男甥女家去,太太也答应了”。
佟姨娘听说接她回娘家,有点意外,初来乍到,贾府的人事还没弄清楚,又听他说不只接自个这妹子,还要带上惠姐和祯哥,有点犯难,惠姐连自个的瞧不上,哪能瞧得起外家。
略一沉吟,便道:“祯哥学里请天假,我带了去,惠姐老大不小的,正要说婆家,不方便抛头露面,就不跟了去了”。
佟舅爷把茶盅放在身旁的红木方桌上,点点头,道:“也好,甥女的婚事,不知妹妹可有合意的人,若没有,我倒是有一个,家境人品都是极好的,是上上人选”。
佟姨娘心里话:惠姐哪能看上你这上不得台面的舅爷选的女婿,想哥哥说得定不会入慧姐的眼,便道:“有她嫡母张罗,定错不了”。
她哥哥瞅瞅她,似有什么话,想说又咽了回去,换了话题道:“妹妹回去,我还有一事要商量”。
佟姨娘纳闷道:“哥哥有事尽管说”。
她哥哥顿了下,道:“等到家下在说吧”。
兄妹二人对话就告一段落,良久,她哥哥却突然道:“还忘了,唐家表弟这次也要来”。
说罢,稍顿,又跟了句:“他前年死了媳妇,好好续一房是正经,莫错会了主意”。
佟维国瞧着妹妹的脸,神情暗昧,耐人寻味。
佟姨娘直觉这唐家表弟一定与她有关碍。
佟姨娘要留哥哥在府上吃了晌饭在走,可佟维国说家去还有事,就回去了。
佟姨娘送到二门外,看着哥哥的身影走远,方回内宅。
下晌,佟姨娘命挽香和明杏搬出藤椅,在廊檐下歇凉,正房窗前有几丛芭蕉,几竿修竹,正值滴翠时节,平添清幽雅致。
这小跨院不大,正房五间,东西各挎耳房,东二间佟姨娘住着,西次间住着祯哥,西稍间惠姐的闺房,都有单独的门出入,耳房当了祯哥的书房,
东西厢房是仆从的下处,佟姨娘母子三人,各有两个贴身一等大丫鬟,另有几个二等小丫鬟和几个粗使的婆子,祯哥多了几个跟出门的小厮,佟姨娘处多个徐妈妈,陪嫁过来的,不在份例中。
晚膳,祯哥在学里吃的,惠姐人影未见,佟姨娘独吃,这府里的饭食规格不低,顿顿鱼肉,主母王氏自是聪明人,从不在这面上克扣,落人褒贬。
吃到一半,佟姨娘记起,指着一碟子桂花糖蒸栗粉糕对明杏道:“这个收起来,留待哥儿晚上饿了吃”。
她食量不大,剩下的命丫头们端下去吃了。
上灯,祯哥才回来,走到院子里,朝惠姐屋里看看,看黑着灯,就直接去正屋见母亲。
佟姨娘正在东屋摆弄钗环,挑两样送娘家嫂子并侄女,听见脚步声响,知道祯哥回来了。
回过头,温婉地含笑道:“哥儿今个回来的晚?”
祯哥自那日见母亲发怒,就不肯与母亲亲近,见母亲问,答道:“夫子说清明停了课业,赶着多讲点”。
佟姨娘看他远远站着,眼神有点疏离,心惊,是不是这孩子察觉出什么,一般身子羸弱的孩子都很敏感。
看天色已晚,她轻柔地道:“早点回屋歇着吧,明一早还要早起”。
祯哥答应声,慢吞吞出去。
佟姨娘看这孩子的背影,不禁想,这个年龄应该是活泼好动,可这孩子身上却有股子懒懒散散,对凡事不大上心,毫无兴趣,总之,不太阳光。
在这看似平静,却波涛暗涌的深宅,还带着俩孩子,她徒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
站着半天没动,直到挽香问是否关门,她才回过神来。
余不多叙,一宿无话。
6主母立规矩(捉虫)
按贾府规矩,妾侍一早便要到上房给主母请安。
早起,佟姨娘梳洗了,晕了淡妆。
明杏托着备好几套衣裙问:“姨娘今个穿那件?”
佟姨娘看她手里几件都是鲜艳颜色,晃了晃头,道:“昨个我瞧着木箱里有件索素的纱蓝衫领口绣着一枝白梅找来”。
明杏诧异,姨娘贯常爱穿鲜亮的衣衫,有意与两个年轻通房比,今个却反常。
遂走去东次间,开了柜子,取出主子说的衫子,又挑了条配色月白纱皱裙。
俩丫鬟服侍她换上,挽香歪头前后左右,竟看呆了,佟姨娘穿上这身衣衫,竟似早春一株沾了露水的白桃花。
佟姨娘收拾利落了,一路风摆杨柳奔三房正屋。
贾家虽有家规,晨昏定省,可也不是非要遵守,主母王氏意在给妾侍立规矩,从不免例,日日不落,四个妾侍早起都到主母房中侍候。
三房主母王氏比三爷贾成仁年长三岁,出身世代书香,其父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
端庄有余,却情趣不足,是以三爷贾成仁敬重多于爱。
长条饭桌上只坐着三爷和太太,身后恭立妾侍和丫鬟,三爷昨晚歇在太太上房。
三爷贾成仁,着天青织金团龙缎袍,而立年,中等身材,五官没什么特别,一脸严肃,刻板,比实际年龄显老成,一副官场做派。
主母王氏银盆脸,五官周正,一看就是大家出身,行动做派稳重知礼。
几个妾侍依次站着,佟姨娘上首站着邹姨娘,邹姨娘年纪瞅着还大她一两岁,总算有个做伴的,不然同年轻小丫头站一处,还真不自在。
邹姨娘容长脸,中上之姿,是三爷自小的丫鬟,无出,自然三爷也不大理会。
在看那两个通房,一个是小鸾,另一个是叫婉儿的,比惠姐大不了几岁,两个花朵一般的年纪,明眸皓齿,长相标致,一个着粉,一个穿绿,小鸾妩媚,婉儿柔美,看着也能提起精神来。
婉儿是三太太王氏特意买的,给三爷收用做了通房。
小鸾则是府里的家生丫头,后厨房粗使,不大上来,不知那日巧了被三爷撞见,一眼便看上了,同掌家的二太太说要来房中做了丫鬟,一日便趁着王氏出门,占了她的身子,这小鸾也是个伶俐的,贯会哄男人,把个三爷哄得无有不可。
太太房中丫鬟婆子成群,每日也就应景儿,插不上手。
小鸾和婉儿两个贯会抓尖取巧,围着三爷贾成仁和太太王氏身旁殷勤侍候,
一顿饭下来,小鸾眼始终盯在爷身上,含情脉脉,搔首弄姿。
男人惯吃这套,在看三爷贾成仁看小鸾的眼色就与别个不同,眼睛直往她身上溜,小鸾细袅袅腰,娇翘翘臀,又贯会卖弄,床第间令他很受用。
贾成仁在嫡妻身上找不到这种感觉,王氏出身名门,自是不肯自轻自贱,妾佟氏平素虽柔媚入骨,可也不肯让他像畜生似对待,毕竟良家妇女,不是狎妓。
小鸾出身卑贱,为揽爷的心,夜来就任他摆弄,开始尚含羞不肯,可禁不得爷用强,不敢过于拿乔,就有俯就之意,因此贾三爷便花样百出,倍觉新鲜。
有时衙门里无事,白日空闲,也关起门做一回。
这厢婉儿也不示弱,柔情款款,乔张做势,殷勤小意,弄得三爷贾成仁脸也板不起来了,婉儿虽不似小鸾放得开,可却有种别样滋味,令他遂意。
看着这对娇花美妾,三爷焉有不软的,好色乃男人本性。
贾成仁连着二日歇在王氏上房,最近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赵谦回老家丁忧,这空缺尚没定下人填补,他想求助岳父,帮忙疏通,是以对王氏格外看重。
王氏这厢垂下眼皮,兀自吃饭,实在看不上小贱人的妖媚样,爷在她屋里她是不愿这帮子妾室到爷跟前晃悠,瞧着一个个狐狸精似的,填堵,可又不能破例不让小妾问安,若开了这口子,以后就不好辖制了,无奈只好忍耐。
佟姨娘一直未上前,看这两个通房使尽浑身解数,着实不易,唇角微微挑起。
贾成仁受用中,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佟姨娘嗮笑的脸,心里有几分恼怒和尴尬,毕竟官职在身,平常还要装出几分正经。
他轻咳了声,小鸾赶紧给爷拍背,贾成仁又瞧了眼佟姨娘的脸,佟姨娘笑容收起,脸别过一旁,贾成仁些微不自在,朝小鸾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停止讨好的动作。
婉儿乖觉,看爷的脸色讪讪的,就躲开,去主母王氏身旁侍候。
小鸾看爷今个有点反常,也摸不透爷心思,挨着爷身旁站着。
王氏心明镜似的,知道所为何来,也瞥了佟姨娘一眼。
用羹勺肴了口汤,小口喝了,抬起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对三爷贾成仁道:“小鸾姑娘如今有了身子,就不用上来了,反正我这也不缺人手侍候”。
未等贾成仁说话,小鸾眉梢一挑,讨好笑道:“太太恩典,奴婢不敢领,莫说怀了子嗣,便是生了,也是托太太的福,不敢托大、没规没矩、眼睛里没人”,说罢,扬起俏脸,瞥了佟姨娘一眼,显见是暗讽佟姨娘。
佟姨娘当日得宠之时,常借故不来上房请安,怀惠姐和祯哥那会,更是上房面都不露。
小鸾自那日受了气,总算得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