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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萱料得不错,小李子离开陆家后,很快便又抄小道折了回来,躲在暗处密切关注着陆家大门的动静,就是想的万一陆明萱要去找凌孟祈,与他报备一声今日自己来过之事呢?那自己便可以悄悄儿的跟上去,探知凌公子的落脚之地了。
却没想到,他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天都快黑了,也没等到陆家有马车出来,眼见已快到宫门落钥的时辰了,他便是有心再等下去,也是不敢再多逗留,只得满心遗憾的离开了。
晚间吃过晚饭后,陆明萱因趁戚氏与陆明芙忙着照顾定哥儿与安哥儿时,向陆中显提出了明日去瞧凌孟祈之事,“……听说已经勉强能坐起来了,想是已好了许多,只不亲眼去瞧瞧,我终究不放心,还请爹爹允准。”
陆中显想起她前次去看凌孟祈时,说好了一个时辰回来便一个时辰回来,连日来也没日日想着跑出去,显是将自己先前说的话放在心上的了,遂很爽快的同意了。
是以次日一早,陆明萱便带着丹青,坐上了去凌孟祈宅子的马车,跟车的仍是上次那四个婆子,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次马车里少了陆中显这个人,多了陆明萱让人用小火熬了半个白天一个晚上的一盅汤。
马车方驶入橡树胡同,远远的便见虎子殷勤的迎了过来,陆明萱不由有些好奇,待马车进了门,下了马车后,因问虎子道:“你怎么知道今儿我要来?”
虎子笑道:“是少爷吩咐我那个时辰去的,说是萱姑娘今日必来,我当时还想着少爷怎么那么肯定,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谁知道萱姑娘竟真来了,也许这便是书上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心里却在腹诽,过去三日,哪日少爷不撵着自己去巷口张望个百儿八十次的,这么多次下来,便是瞎猫,也总有撞上一回死耗子的时候罢?
陆明萱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没有再说,只袅袅婷婷的往里面走去,丹青提着食盒跟在后面,虎子见状,忙殷勤的凑了上去:“丹青妹妹,我帮你拿罢?”说着便伸手去接丹青手里的食盒。
丹青拉了两次,眼见拉不过他,只得松开了手,任他接过食盒,然后红着脸跟上了陆明萱。
凌孟祈过去几日无数次的遣了虎子去外面看陆家的马车有没有来,每次虎子都是半柱香的时间不到便回来了,独这一次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回来,凌孟祈便估摸着这次虎子怕是真接到人了,算算时间,陆明萱今日来的可能性也的确比较大,他便强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安心等候起她来。
不多一会儿,果见陆明萱被丹青和虎子两人一左一右的簇拥着进来了,穿着茜红色折枝花褙子配月白色挑线裙子,青丝梳成坠马髻,左边戴蜜蜡珠花,右边插三枝赤金石榴花簪子,耳朵上赤金镶翡翠水滴的坠儿颤悠悠的晃在颊边,更映得她肤光似雪,明艳照人……凌孟祈的笑意就一下子抵达了眼底,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微笑道:“萱妹妹,你来了。”
陆明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起了自己昨儿夜里光挑衣裳首饰便挑了将近一个时辰之事,片刻方尽可能自然点了点头,道:“瞧凌大哥已经能够坐起来了,想来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贺。”
凌孟祈笑道:“说来还要感谢妹妹日日让人送来的汤来,对了,今日是什么汤?我正好饿了呢。”
陆明萱听得他饿了,也顾不得害羞了,忙自虎子手里接过食盒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便弥满了整个房间。
“今日是当归猪蹄汤,我让人用小火炖了一晚上,这会子还是热的呢,你快趁热喝。”陆明萱一边说着,一边已接过丹青递上的碗倒了半碗汤递给他。
凌孟祈接过喝起来,待喝完汤后,借口让虎子带丹青下去清洗食盒,将二人都打发了,才与陆明萱道:“我以为你昨日就要来呢,谁知道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你来,才知道你怕是不能来了,晚间连觉都没能睡好,幸好你今日来了,不然我今晚也别想睡了。”
两世为人,还从没有谁似凌孟祈这般依恋过自己,陆明萱的心软得能滴出水来,柔声道:“我这不是来了吗,你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们……来日方长,你若不好好将养身体,又何谈什么来日?”
凌孟祈本意只是撒一下娇,让陆明萱越发心疼自己罢了,不想竟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得到她类似于表白的这么一番话,心中不由柔情万千,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你说得对,我们来日方长,我还要与你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呢,是得好生将养身体才是。”
两人腻歪了一回,陆明萱红着脸侧过身抿了抿头发,又平息了一下心跳与呼吸,才转回身来,正色与凌孟祈道:“其实今日我来,还有一件正事告诉你,昨儿午后,一位自称姓李的姑娘找到了我家,说与我是旧识,有要紧事当面与我说,我见了他之后才知道,他不是什么姑娘,而是西华门上当差的那位李公公……”
便把昨儿个小李子求见自己的因由及自己的回答大略说了一遍,末了蹙眉道:“我本不欲拿这样的事来让你烦心的,但终归得让你知道,再就是我就这般打发了那位李公公,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我还担心那一位不肯死心,之后又让那位李公公来寻我,到时候我是告诉他好呢,还是不告诉他好呢?”
凌孟祈方一听得陆明萱提及罗贵妃的人寻到了她家门上,已是沉下了脸来,好容易听她说完了,立刻铁青着脸冷声道:“她若再打发人去烦你,你只管把人打出去!算了,还是别把人打出去了,省得与你和显叔平添麻烦,我会尽快将此事处理好,再不让她的人去烦你的!”
☆、第三十七回
“她若再打发人去烦你,你只管把人打出去!算了,还是别把人打出去了,省得与你和显叔平添麻烦,我会尽快将此事处理好,再不让她的人去烦你的!”凌孟祈铁青着脸说完,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渐渐连脸色都恢复了正常,让人瞧不出任何喜怒,但他接过陆明萱递上茶盅的有些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此时此刻愤怒的情绪。
陆明萱看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凌孟祈如今可还有伤在身呢,若是将郁气都积在心里不及时纾解,于他养伤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想了想,因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别生气,她此举虽有些欠考虑,至少心意是真的,你就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别与她计较了罢?你如今身上还有伤呢,万一气坏了身子,可叫我怎么样呢?”
十指交握,软语温香在侧,凌孟祈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也终于开口说话了:“心意?她的心意就好比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根本就是多余的,不但多余,还会让我生气甚至给我带来危险,谁稀罕她的心意了?”
顿了顿,又冷声道:“前年那次以后,我便已明文告诉过她,以后请她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她做她的贵妃娘娘,我做我的锦衣卫,她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如今又出尔反尔,她到底想做什么?已经连累得我家里丢了爵位与家产,如今家人还不知道以何为生,是不是还要连累得我也丢了官,甚至丢了命她才甘心?那我这般拼命还有什么意义,我好几次都差点活不下去又是为了什么,她是不是非要我把这条命还给她,是不是非要我死在她面前了,她才肯善罢甘休,才肯彻底放过我!”
一想到自己过去两年以来以个人安危乃至性命换来的一切,都极有可能因罗贵妃自以为是的担心与关心而毁于一旦,甚至还会让他丢了性命,也连累到自己所在乎的人,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陆明萱知道他心结难解,话说回来,连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罗贵妃其情虽可悯,其罪却不可恕了,更何况凌孟祈作为当事人,要让他因自己三言两语便消气,她都觉得有些为难他,忙故作娇嗔道:“呸呸呸,什么死啊活的,也不知道忌讳忌讳,你若死了,叫我怎么办?好了,别生气了,她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之前她不就一直没打扰过你吗,可见她心里都是明白的,只不过此番乍然听得你受了重伤,她一时着急所以才会失了分寸罢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只要好好与她说,相信她能听进去的。”
广平侯府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罗贵妃若真想凌孟祈好,就该知道她只有对他不闻不问,才是真的为他好,不然以皇上的地位,看不顺眼一个人又何须亲自动手,只消一个眼色,自有想奉承讨好他的人为他办得妥妥的,到时候凌孟祈甚至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凌孟祈已冷哼道:“她若真能听得进去,昨儿也不会让人去烦你了,哼,真当那个男人与她狼狈为奸,宠着她捧着她,所有人便都该围着她转是不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刻薄,陆明萱不好接话,索性什么都没说,只伸手自他另一只手上接过已冷了的茶盅,重新给他换了一盏热的,道:“你喝杯茶罢,喝了茶以后,心里多少也能好受一些。”
凌孟祈依言喝了几口茶,脸色却仍有些不好看,陆明萱只得偏头道:“还没消气啊?那要怎样才能消气了,要不打我一顿?”说着一捋袖子,露出一段欺霜赛雪似的手腕儿,一脸怕怕的样子道:“不过你得打轻点啊,我怕疼……”
她这幅娇俏的样子看在任何人眼里,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更何况凌孟祈眼里心里都只得一个她,百炼钢立刻化作了绕指柔,顺势拉了她上前,笑道:“我怎么舍得打你,打的是你,疼的还不是我?况你可是大有靠山的人,我若真敢打你,旁人不说,岳父大人第一个便不会放过我了,指不定煮熟的鸭子也要飞了,我才不做那样的傻事,就算要打,也要等到你进了我的门,木已成舟之后再打不迟。”
陆明萱好容易见他笑了,心里舒了一口气,嘴上却继续与他胡诌着:“好啊,原来你不是舍不得打我,而是碍于现在不能打所以才不打的,我回去后便告诉我爹爹,让他给我挑几个大力的嬷嬷,到时候你若真敢打我,不必我爹爹出手,光那几个嬷嬷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了!”
凌孟祈脸上的笑就越发的大:“看不出来,你原来竟是个悍妇,看来我得担心以后自家的葡萄架是不是隔三差五就要倒一回,家里的河东狮是不是隔三差五也要吼一回了……”
“你说什么?”话没说完,陆明萱已是柳眉倒竖,“你说谁悍妇谁河东狮了,你有胆儿再说一遍?”
凌孟祈失笑,一把拉了她坐到自己床头,用手臂圈了她在她耳边柔声道:“不管是悍妇还是河东狮,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如在轻吟,有种荡气回肠的缠绵感觉,让陆明萱情不自禁的心悸,反握了他的手,虽什么都没说,一切却尽在不言中。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了好一会儿,凌孟祈才终于松开了陆明萱,满脸歉意的与她道:“都是我自私,定要让你与我在一起,才会与你带来昨日的麻烦,而且这麻烦只怕不会是一时的,以后指不定还会更多,来自宫里的,来自我家里的,甚至还有来自其他人的……趁现在我们还没有正式放定,你若是反悔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我……”
想说‘我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