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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芷并不急着接茶,一双眸子盯着菊月,缓缓开口:“前几日齐夫人来睦翠院,可是你引的路?”
菊月闻言更加慌张,将头垂得更低,“回二小姐的话,正是奴婢。”
徐芷哦地拉长声音,继续问道:“那日红香在房里缝制荷包,你闯进房里向她借花样子?”
菊月低低地答道:“是奴婢。”
徐芷不再言语,看了眼菊月端着的茶,说了句:“茶凉了,倒掉,重新沏。”
菊月将茶倒掉,刚要将茶杯放下,被徐芷拦住:“你端着别动,红香,你来沏。记住,水要盖过杯面。”
红香掏出厚厚的帕子,隔着帕子执起壶柄,隔着半空往杯里加水。菊月不敢出气,死死地看着水一点点盛满茶杯,眼看着就要溢出来。
菊月手一抖,茶杯倒地,磕缺了角儿。
徐芷斜斜地看了眼地上的紫砂杯,叹息道:“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呢?要知道,这可是大哥哥昨儿个刚送来的紫砂杯呢,我还未来得及把玩,便被你糟蹋了。”
菊月想起昨日秋茗的下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二小姐饶命!”
徐芷收起笑容,凑过去靠在菊月的耳边说道:“我与齐夫人往来的私事,是你告密的吧?”
菊月闻言,脸色苍白,慌忙地试图拉住徐芷:“二小姐饶命!奴婢是迫不得已啊!是小侯爷。。。。。。。。”
徐芷甩开她的手,丹唇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徐方的人吗?可在睦翠院里,徐方的人可止你一个?为什么其他人没有这么多迫不得已?我看你八成是想着邀宠!”
菊月被说破了心思,又见徐芷一脸的决绝,心知现在求饶也是徒劳无功。遂收起满脸的泪水,抬起头对上徐芷:“二小姐既然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是小侯爷的吩咐,现在又何必大动干戈问罪奴婢?在这候府,小侯爷便是天,二小姐又何必与小侯爷过不去?”
话音落,劈头一个茶杯便砸到了菊月的头上,菊月捂着额头,抬眸便见徐芷捂着胸口,神情诧愤,“许嬷嬷,堵上她的嘴!”
菊月见许嬷嬷上前,便要逃跑,无奈许嬷嬷劲大,两三下便被制服。菊月大着嗓子,朝着许嬷嬷喊道:“许嬷嬷,咱俩同是小侯爷的人,你怎么能……。。”后半句未说完,许嬷嬷急忙一个劈掌,菊月便晕了过去。
许嬷嬷回过头,有些焦虑不安地看着徐芷,生怕她因为菊月方才说的话而产生不快。
徐芷摇摇脑袋,“你和她不同,我知道你对我好。”
许嬷嬷见她能这样想,心头一酸,既心疼又自责,眼角泛起泪,“小姐……。。”她从小看着徐芷长大,一半将她当成小姐,一半将她当成女儿,后来小侯爷继承候府,用家人的安危胁迫,这才不得不听命于小侯爷。
可她许氏敢对天发誓,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小姐的事!
徐芷朝她招招手,“好了好了,现在不提那些事儿。吩咐人来,就说菊月做事不小心,打破了我珍藏的紫砂杯,让人将她撵出候府。这里有十两银子,就当是她的遣银。”
许嬷嬷略有惊讶,“只撵出府?”
徐芷扫了扫地上的菊月,“今日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起个警醒作用便行了。”她顿了顿,眼神有点呆滞,半晌吐出一句:“只不过,我若想出府,这婚事便只能另做打算。”
许嬷嬷看着徐芷离去的背影,听得她低低的一声叹息,便不再多问,差人将菊月拖了下去。
存善院,一群婆子奴婢恭顺地站在花园外。
徐姜氏拿着剪子修花枝,露水从树叶上滑落,滴到徐姜氏的鞋面上。徐姜氏微微皱眉,刚提为大丫鬟的秋兰便立刻抽出手帕,神情虔诚地半跪下,趴着为徐姜氏擦拭鞋子。
徐姜氏别开视线,神情舒展,指尖剥开层层花叶,低下头轻嗅。
绀香端着粉彩花卉绿地盘从小道碎步走过去,盘上放着清花碗,盛的正是刚从睦翠院厨房新鲜出炉的莲心薄荷汤。
见了徐姜氏,绀香将盘递给旁边的小丫鬟,看了在跪倒在地的秋兰身上停留了一眼,掩下眼里的不屑,匆匆上前将睦翠院的情况说与徐姜氏。
徐姜氏蹙额,听到绀香说到“二小姐清晨才回”一句时,眸子里尽染愤怒,抬腿一脚便将喜滋滋擦鞋的秋兰踢开。
秋兰狼狈地往后摔,顿了顿身子抬眼望见绀香讥讽的眼神。秋兰咬咬牙转开视线,知道徐姜氏方才是随手拿她出气,只得乖乖地跪在一边。
绀香眼珠一转,以为徐姜氏气徐芷不守规矩不将主母放在眼里,便又添油加醋地将徐芷遣走菊月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真是越来越放肆!”徐姜氏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手握紧剪子,一想到徐方昨晚与徐芷一起过夜,心里烦乱,执起剪子“咔嚓”地将眼前的花草全部剪掉。
绀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夫人,我们可要做些什么?秋茗姐姐去得那般惨,现在她这般嚣张得意……。。”
徐姜氏将剪子往旁边大力一扔,“你闭嘴!”
她能做什么!以往认为那个丫头片子是个服软的,只要平日里防着她自尽便就一切安好,而现在呢?那个丫头竟然学会了反扑,妄想爬到她头上去!
徐姜氏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招手唤来马奶娘,问道:“吩咐你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马奶娘答道:“少夫人放心,奴婢已托人找到了五六个模样相似的,现在养在长安街旁的宅子里,等教过了规矩,立马就能送进府。”
徐姜氏不放心,又问:“可都看仔细了?真与那丫头长得相似?”
马奶娘点头,凑近了说话:“奴婢的侄子拿着二小姐的画像一一比对,错不了!其中一个,那眉眼那神态,啧啧,简直与二小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徐姜氏这才微微舒心,整了整衣裙。无心再剪花枝,带着人往里屋去,唤来下面的管家婆子们,开始处理候府的琐事。
作者有话要说:嗷,且看下回分解
☆、6第五章
菊月被撵走后,睦翠院的气氛变得紧张僵硬。徐芷坐在树下看书时,时常有人在院门口偷瞄,更有甚者,找了借口凑到徐芷跟前试探。
徐芷不耐烦,索性将平日里极度不安分的三四个人打发了出去,只不过未曾像菊月那样遣出府,而是借故打发到杂物处干粗活。
剩下几个稍微本分的人,被徐芷唤到跟前。徐芷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那或浅或深的疤痕,缓缓道:“我是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谁若是一心想着和我作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徐方派你们来,本意是照顾我,而不是做什么细作!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菊月!谁要是不服,便站出来,反正我是不怕死的人,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她说得这般决绝,众人皆被震住。一个个低下头趴在地上,屏住呼吸不敢出大气。
二小姐外表柔弱,实则是个十足的烈性子,在院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二小姐既然将话挑明,他们也不敢违抗。
若是二小姐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死的便不止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
徐芷垂眼看着他们,将衣袖放下。她也不指望三言两语便能震住这些人,她得慢慢一步步来,眼前这些人虽不能为她所用,但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
睦翠院一下子少了几个下人,徐姜氏却并未过多干涉,装作毫不知情,对徐芷的行为视而不见。
每个院的用人尺度都是有规定的,少了人伺候自然是不方便。等了几日,徐方那边没有动静,并未再送人过来。红香半喜半忧,想着去大房报备,领几个丫鬟回来补上空缺,被徐芷拦住。
“到时候自会有人殷勤着往院子里送人,不急。”
她打的本就是这个主意,撵人的事不过是个开端,只要将位子空出来,才能给那些有心之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既然要玩,那就玩把大的。赌局越大,参与的人越多,获胜的机会才会越大,不是吗?
许嬷嬷有些担心,毕竟院里的人都是由小侯爷亲自挑选,若是小侯爷知道徐芷将人全撵走,一气之下指不定会怎么责怪徐芷。
徐芷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每次许嬷嬷试图劝说,徐芷一句“以前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还不是变着法子地折磨我?”便堵住了许嬷嬷的嘴,久而久之,许嬷嬷便也不再提这件事,只当她是这些年被憋坏了,终归是想要全部发泄出来。
徐芷撵人的事在内宅疯传了一阵,各种各样难听的话都有,更多的是觉着徐芷自不量力不是嫡出却偏生要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
临近老夫人六十大寿,候府上下忙碌起来,流言这才慢慢平息。自从当年侯爷英年早逝,老夫人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后,便一蹶不振,终日待在佛堂,不喜外出。这次寿辰,徐方特意吩咐下面的人隆重待之,不得有丝毫马虎。
徐姜氏一力操办,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就是为了将此次寿宴办得尽善尽美,杜绝一切差错。她嫁进徐家一年,这是第一次亲自操办如此盛大的家事,想着趁此次机会显摆自己的实力,威慑府内众人,好让他们真心臣服于自己。
其他的人虽不用像徐姜氏那般忙里忙外,却在送礼一事上纠结不已。送重礼,却又心疼银子,这老夫人虽是徐方的亲奶奶,却并未抚育过徐方,徐方自小跟着母亲,所以与这个亲奶奶并无过密关系。故讨好老夫人,实则并无多大利益可言。
但礼物若不尽心意,偏生又怕惹恼徐方,毕竟此次寿宴是徐方亲自下命要求举办的,一个不小心便会拂了徐方的面子。
因此众人心烦意乱,为的就是早日想出个折中的法子。
这日,许嬷嬷去别的院子逛了一圈,回来想起睦翠院还未准备寿礼,心情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口茶都来不及喝,径直进了里屋。
徐芷正巧书写完最后一划,握笔收尾,吹了吹刚抄好的《法华经》中譬喻品一节。红香摆开将颜料盘依次摆开,徐芷选了一支羊紫兼毫,往彩盘里沾了沾,微弓着腰,开始在纸上做画。
许嬷嬷不懂书画,往前一探,只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眼。纸边角上描着金色莲花,一朵朵簇着,将经文裱起,透着大气和佛韵,连她这不礼佛理的人瞧了,都想捧着经文好好读上几回。
待过了一个钟头,徐芷终于停下笔,有些疲惫地揉揉手,示意红香将这些经文收好。
红香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叠厚厚的宣纸,走了没几步便听得徐芷吩咐道:“对了,明日去找几个手艺上好的装裱师傅,让他们尽快将这些经文裱好。”
红香“啀”地应着,捧着经文出了屋子。
许嬷嬷上前为徐芷揉肩,想起寿礼的事,急急地说道:“小姐,老夫人的生辰,我们该送什么寿礼?”
徐芷并未接话,侧着头回看许嬷嬷,见她一脸的愁云,脸皱在一起,提到寿礼便苦大仇深,连头上沾了树叶都未曾察觉到。徐芷禁不住笑出声,伸出手为许嬷嬷拂去鬓边头上的小树叶。
“嬷嬷一路走来,想必走访了其他院子,探了不少消息。”徐芷将叶子摆在手心,递给许嬷嬷。
许嬷嬷见鬓边沾了叶子,脸一红,“是老奴大意,在小姐面前失了礼仪。”伸出手往头发探去,生怕还沾了其他的叶子。
难怪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