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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就是荣王和西凉郡主求了满天神佛才求来的唯一的儿子。
李恪十岁的时候,京中发了一场时疫,原本宅在王府里的贵人们不会有大碍,谁知道荣王这个妻奴非要陪着老婆去打猎,就这么倒霉地在外头感染了疫症,夫妻俩双双没了命,只留下儿子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着王府。
没了父母管教,这位十岁承爵的荣王就踏着先人的脚步往纨绔路上一路狂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霸道亲娘的影响,他玩闹是玩闹,但从来不狎妓,更不会去调戏良家妇人,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到了他十八岁的时候,先帝帮这位不大靠谱的堂弟指了门亲事,指望荣王能像他爹一样,成了亲之后就能收心学好。可惜荣王妃没郡主的驭夫本事,荣王三天两头不着家,成天呼朋引伴地游山玩水,常常一跑就是大半年的不着家。
懒牛不犁地,哪里有收成?
直到荣王妃被丈夫气死了,荣王也没生出一儿半女来继承香烟。
这样不着调的王爷,就算没了老婆,也没人敢再让女儿嫁过去。
而且荣王根本就没打算续弦。
他迷上了金石,四处收罗前朝古时的金石酒爵,把荣王的那点禄米钱粮糟蹋得七七八八,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
赵嫣容嫁到宫里来的时候,荣王正好跑去沧州,因为听说那里抓了一伙盗墓贼,收缴了几件青铜器。
这一晃四五个月下来,荣王总算是回来了。
不过回来也没好事。
温雅美大叔连一眼也没往皇后那儿瞧,见着李睿就开始搓手,透出一股浓浓的猥琐感来。
“皇上,皇上,您不知道,沧州那知府就是块木头,非要把那几件铜器收到国库里头,本王就算要出银子买他也不肯。实在可恨。”
李睿“呵呵”了几声,挽着皇后继续向前走。
荣王搓手跟在他后头:“您看就那两件破铜器,收回国库了也不能换银子不能换米粮,能有什么用处?不如折价兑了现钱,于国有利,又能全了我的念想。”说着眼巴巴地看着皇帝,一脸的渴求。
李睿嘴角抽了抽道:“王叔,您进宫就是为了这事?”
“这事还不是大事?”荣王说,“那可是一千年前的铜爵,一千年前的啊!”荣王激动得浑身都发抖了,“皇帝侄子,你就行行好,让他们把这铜器让给我吧,这是我今生的所求了!”
今生的所求什么的,听起来好有亲切感!
赵嫣容“噗”地一声笑出来。
“就如荣王叔所说,铜器收在库里也不能换钱粮,还要有专人看管养护着,皇上您不如遂了他的心愿吧。”
美大叔闻言虎躯一震,感激地将目光投向这位之前一直无视的宫妇,这才发现她头上居然戴着九尾凤钗。
咦?!
“王叔,这是朕的皇后裴氏,你之前未见过她。嫣容,给王叔见个礼,都是一家人不需太见外。”
能在此人面前直呼闺名,可见李睿是真没拿这位荣王当外人。
想来是关系相当亲密的。
赵嫣容觉得自己求情求得还挺明智,于是笑着对荣王一福身:“侄儿媳妇见过王叔。”
荣王看着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连摇手说:“不敢当不敢当,当是本王给皇后见礼才是。”
“王叔向与表叔交情不错。”李睿笑着对赵嫣容说,“以前王叔总爱领着裴侯闯祸,有一回还带着他偷偷跑出京城,要到南诏去玩。宫里乱成了一锅粥,冠军侯全身披挂来到宫里要人,那时候朕十岁,记得可清楚了。”
荣王干笑一声,低下头去:“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王叔好厉害!”皇后叫了一声,双手交握于颈前,一脸的崇拜,“您那时候能有多大,居然就能把侯爷世子拐跑,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呵呵。”荣王忸捏着,似乎往事让他很不好意思。
“那是,他们可是甩掉了无数追兵,绕过了无数关卡,一直摸到了南诏呢。”
“这不是后来还是被抓回去了嘛。”荣王挠了挠头发无奈地说,“后来裴侯爷都不许本王再上门了……好可惜。”
荣王看着赵嫣容,说了一声好可惜之后,神情突然变得蔫蔫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十分颓唐。
李睿拉着赵嫣容对荣王点了点头说:“好吧,既然皇后为王叔说情,朕便看在皇后面上许王叔折银子换那几件入库的铜器,不过朕得提醒你啊王叔,听说荣王府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哪有那么多银子好换?”
荣王眼睛一亮,连声说:“无妨无妨,只要皇上您点头,银子的事我自去想法子。”
说完了就跟火烧屁股一样,拎着王袍下摆,笑得如三月春花,身形疾如闪电一般快速闪人。
赵嫣容斜了李睿一眼道:“什么瞧着妾身的面子,就算我不说话,您还真能驳了王叔的请求?”
李睿哈哈一笑,将人搂紧了说:“若不是皇后开口,原本朕还要难为难为他的。你也不问问荣王那样穷,他哪里来的银子?”
“是啊,他哪里来的银子?”赵嫣容从善如流,偎在他怀里,冲着皇帝眨了眨眼睛。
“你等着吧,他定是去了你舅舅家里,管你舅舅要钱去了!”
“啥?”赵嫣容傻眼了。
等等这是什么关系?荣王是姓李的对吧,为什么姓李的没钱了要去管姓裴的要?
女汉纸凉凉脑海中显出十分不和谐的画面,然后果断甩甩头将令人喷血的镜头甩飞了。
荣王要想从舅舅手里坑钱,一定会哭着回家的。
因为裴舅舅他就是这么特别残忍特别无情特别狠辣的存在。
可若舅舅真是要拿荣王当兄弟,还没准真能借他钱……皇后皱了皱眉头。
“王叔要是手里没钱,您就让人少收点吧。”也让舅舅少放点血,赵嫣容说,“反正只是铜器,又不能当吃不能当喝的,还不如交给能欣赏它们体现它们存在价值的真爱。这样咱们连库存的花费都能省了。”
皇帝的手搂着皇后的小蛮腰还在感慨皇后的腰怎么这么细,手感怎么这么好,对皇后想为娘家省钱的建议压根没注意。只想着要快点找个地方好好地打“赏”,嘴里含混应着,觑着最近的宫室就将皇后往那里带。
荣王李恪兴高采烈地出了宫,连王府也没回,快马加鞭就去了冠军侯府。
裴宜听见大半年不见的老友突然出现,觉得十分诧异,换了身衣服就来见人。
李恪见裴宜出来,上前就是一个熊抱,裴侯被他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等他松了手,毫不迟疑地一记窝心脚飞了过去。荣王哈哈一笑闪身让开,就像进了自家一样熟络自在,伸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对嘴就灌。
“急急忙忙进了宫,连口热水也没喝到,真渴死本王了。”
“你府里头什么茶没有,还要跑我这儿来诓茶水喝?”裴宜不屑地瞥他一眼,坐到椅子上,腿一跷,晃着脚说,“行了,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打算待多久?又想从我这儿讹多少银子?”
荣王讪讪一笑,腆着脸凑过来。
“江湖救急,江湖救急。我这次真的找着了宝贝,你暂借我一些,回头保证还你。”
“拉倒吧,你自己算算,这些年你从我这儿拿了多少银子走?可有还过一次?”裴宜斜着眼睛冷笑一声,“连本带利,你先还我十万两!”
“咱们这么好的兄弟,借钱还用算利钱这么见外?”荣王哀嚎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裴宜身前,“真的就一次,最后一次。裴宜你就借我吧,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玩了,只要你让我得了手,我以后就收心,再也不往外头跑。往后荣王府的收益全都拿来还欠你的饥荒。”
裴宜冷哼了一声,歪头不理他。
“我李恪对天发誓,若是以后再犯,就天打五雷劈,日后不得好死!”荣王千岁索性单膝跪地,举手发起誓来,“好兄弟,咱们也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你能忍心见我终日辗转反侧,思之不得?求求你,老哥哥若不能得遂心愿,解了这相思之苦,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当真只要这一回了?”裴宜总算肯拿正脸对着荣王。
荣王点头如捣蒜般干脆:“就这一回,再无下次。”
裴宜叹了一声,无奈地说:“好吧,瞧你这般可怜,这回就从了你……”
“啪哒!”一声脆响,一坐一跪的二人循声看去,就见门外头站着一位佳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手里抱着一个托盘,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洒了一地汤汁。
三人面面相觑了半天,直到佳人哭出声来,荣王才后知后觉从地上跳起来。
“这这这这……这不是你想的那样……”荣王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一直拖着不肯成亲。”裴锦掩面而泣,“裴宜,你也不想想父母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你你……裴家只你这根独苗,你却……你让我以后到了地下要如何去说!”
裴氏放声大哭起来。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荣王见到裴氏落泪,几乎把头抓成了鸡窝,“小锦,你别误会!”
“李恪!”面上依旧无比镇定的裴宜一脚将荣王踢到一边去,“我姐姐的闺名也是你叫得的?”
“那有什么,咱们那样的交情……”荣王揉揉肚子上的鞋印,小媳妇般战战兢兢地看着裴锦,“那什么,你还记得我吗?”
“快滚吧,咱们能有什么交情!”裴宜老实不客气地又踹了一脚,“该哪儿哪儿去,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要多少银子派人来拿就是,算老子怕了你。就这么一回啊,我裴宜说到做到,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是是是,是是是。”荣王连连点头,贴着墙根溜出了门,临走时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跟裴氏说话:“咱们多年没见了,小锦,你过得还好吗?”
“快滚!”裴宜一茶杯砸过去,荣王抱头鼠窜,仓惶而走。
裴宜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姐姐,无奈地叹息,吩咐下人进来将地上清扫干净,这才拉着裴氏坐下。
“你瞎想什么,那是荣王殿下,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裴氏郁郁抽泣:“谁记得那是什么王,你对姐姐说实话,你这么多年不肯成亲,到底是不是为了这人?”
裴宜气乐了:“姐你尽瞎想,我又不好男风,跟他有什么掰扯?不过是多年相交的好友。他玩金石古玩,把家里败光了就来我这儿打饥荒。我不过是弄点银子打发了他。”
裴氏将信将疑,擦了擦泪再三确认:“是真的?真不是跟他有什么?”
裴宜正色道:“要我拿咱们爹娘来起誓不?”
裴氏听他这样说,心就安了,不过还是苦口劝他:“你已经二十四了,当年与你一般大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早早成家立业的?现如今他们的孩子只怕都开蒙入学了,就你一个人这么倔的还形影相吊,让人看着就心酸。男人家总是一个人过可怎么行?还是要找个知疼识热的女人过日子。”
裴宜听她念叨只觉得头大如斗,耐着性子听完她唠叨,总算将她送出门去。
正松了一口气,突然姐姐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犹疑问道:“你刚刚说,那个是荣王?